王陵坐了下来,也不客气就自斟自饮。
“想不到来送我的人,居然会是你啊!!”他苦笑道。
“陈平敬重大人为人,特来相送。”陈平道。
“敬我?”王陵又笑了笑,脸上的皱纹让他看起来比平时要老了很多,“敬我你就应该和我相向而行!”
在他看来,陈平就是个道貌岸然、趋炎附势的小人。
曾刘邦为称帝之前,陈平就因为和自己的嫂嫂通奸而让王陵鄙夷。
陈平道:“以卵击石,无异于自取灭亡。”
王陵道:“大丈夫得气节而死,名留青史,亦不枉然。”
陈平也笑了,笑里带着几分对王陵的轻蔑。笑后他感叹道:“果然还是自私啊!”
“你说什么?”王陵怒。
“你只想着自己名留青史,有没有想过让大汉江山千秋万载?”陈平用轻蔑的口吻说。
“竖子不足与谋!”说着,王陵将杯中酒泼到陈平脸上,而后起身离去。
陈平拿出手帕,擦去脸上的酒渍,无奈地摇了摇头。嘲笑自己居然想要一个固执的老头明白自己的用意,真是太愚蠢了。
王陵罢官后,朝中再也没有人敢出面反对吕后。吕后开始肆无忌惮给自己的亲信加官进爵,陈平升任右丞相,审食其重任左丞相,居中用事。
审食其虽是左丞相之职,但却不不处理丞相事物,专门监管宫中,到像个郎中令。
吕后常与他决断事物,公卿大臣处理事务都要通过他才能定夺。陈平和周勃虽然不服,但也能顺从。
此外,吕后还追封她的两位哥哥为王,封立吕氏为王由此为开端。封侄儿吕台为吕王,吕产为梁王,吕禄为赵王,侄孙吕通为燕王等等。
由此凡是吕氏族人,不是王侯也是贵胄。他他她大封吕氏,也是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因为她认为只要吕氏昌盛了,自己就能屹立不倒。
这日,审食其接到一份特殊的奏章,便去找吕后商议。
“匈奴的和亲使团打算从代地经过,前来长安……”
吕后听出他话里有话,便问:“你又有什么坏主意?”
“太后不是一直试代王为心腹大患吗?既然匈奴使者打从代地经过,何不利用这个机会?”
“机会在哪?”
审食其将手放在脖子上,横着一抹。吕后会意,大惊道:“你想行刺匈奴使者?”
审食其点了点头。
“兹事体大。”吕后不安道,“要是惹怒了匈奴,他们兴师问罪该如何是好?”
“太后正好可以以代王保护不利之名,将代王绑送给匈奴问罪。匈奴人既有和亲之意,断然不会贸然动兵。”
吕后想了想,觉得此计可行,就交给审食其去办了。
匈奴使团要从代地经过,已经将文书递交给长安汉宫。吕后故意不去告诉刘恒,因为她不想让刘恒派兵去保护,以免审食其没有机会下手。
却说吕后封诸吕为王的消息传到了代宫,刘恒闻之大怒,气得推倒了桌子。
“欺人太甚!”
“大王息怒……”万全劝道,“保重龙体啊!!”
刘恒很快就冷静下来,哀叹道:“难道刘氏的江山要改姓吕了吗?”
万全听了心慌,劝他不要胡言。
虽然是在代宫里面,但也不得不提防小人,有些人为了利益,可以瞬间转变为敌人。代宫里这些虽然不多,但也不是万全没有。
刘恒笑了笑,笑得很悲哀……
漫山桃林,挑花开得正盛,缤纷烂漫,尤其是在细雨的洗刷之后,朵朵桃花娇艳欲滴,像是美人嫣然的笑容。
微风和煦,风中带着花香。溪水潺潺,溪流就在桃林边。刚下过雨,溪水漫长,没到了岸边嫩绿的小草。
正是踏青的好时节,即便是已经半百的年纪,走在着桃林里也会有孩童的天真。
即便是审食其也不外如是。
审食其走在野径里,路边草叶上的露水沾湿了他的鞋子和衣摆,但他全然不在乎。他现在心情愉悦、轻松。
身后跟着十个人,两名是佩剑的护卫,另外八个人是挑夫。挑夫们四人一组,各挑着一口大箱子,箱子大得能装进一个成年男子。
刚下过雨,地面,挑夫们踩在地面上,留下深深一个清晰可见的脚印。
箱子很沉。
过了这片桃林,就来到一片竹林。风吹过,涛声阵阵,伴随着豆大的水珠落下,仿佛下了一场瓢泼大雨。
水珠打在竹条编成的伞上,噼啪作响。
打伞的是一位身长欣长的男子,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裳,他的手也很白,向姑娘的手。他的容貌也和姑娘们一样的漂亮,俊美。
但是那张俊俏的脸上,却有一双充满忧伤的眼睛。在这双眼睛里,看到事物仿佛都是灰色的。
但他面前的一方墓碑,却白的发亮。碑文上只有几个字,写着“爱妻审苒之墓”。落款是立碑之人的名字,用小篆写着“赵玄”。
风吹翻起白色的衣袂,吹乱他披肩及腰的青丝长发,他依然伫立着,纹丝不动。
挑夫们经过竹林,他们没有办法打伞,粗布衣服已经湿透。他们停了下来,坐在箱子上气喘吁吁地休息。
审食其也停了下来,因为他面前有一间竹子搭建的小屋,他要找的就是这间屋子。
脱去沾满了泥垢的鞋子,榻上竹条塔城的阶梯,他来到了竹屋的门前。
门是虚掩着的,他敲了敲门,门就自己开了。
屋子很小,仅有几个坐垫,一张茶几,茶几上有一只茶壶和几个茶杯。房间的东边,放着一张古琴,琴上方的墙上,挂着一柄古剑。剑是黑色的,通体乌黑,模样古朴。
审食其在古琴旁边坐了下来,发现琴的下方还有一份竹简,仔细一看,竟然是琴谱。于是他便照着琴谱弹起了琴。
吕后爱听琴,所以审食其就去学了琴,所以,他弹得还不错。
白衣男子面无表情地回到了竹屋前,挑夫们和侍卫们都看着他,居然莫名其妙的紧张了起来。
他没有停下脚步,行走的速度还是那么缓慢。他仿佛没有看到那些人,亦或者这些人他根本就没放在眼里。他径直走进了竹屋,他的家里。
“你来干什么?”冷冰冰的人,声音也是冷冰冰的。
琴声戛然而止,审食其背对着他,没有回头,怅然道:“和你做一笔交易。”
“箱子里的金银珠宝你都拿回去。”男子道,“你知道我只要一样东西……”
“苒儿的骨灰……”审食其接上了他的话,提到这个名字,这个老奸巨猾,阴险狡诈的男人眼里也流露出了慈爱和柔情。
男子没有出声,已是默认。
“好!”审食其舒了一口气,起身,转身,面对着男子,“我可以给你……”
两天后,男子要的东西送到,审食其的条件也带到。
“匈奴小王昌慕禾将以使者的身份前来长安商议和亲之事,我要你在他经过代地时将他杀死……时间有限,你快启程吧!……”
……
梅子坞。
风带着青梅的香气飘进了梅子坞里,窦漪房坐在主殿的屋顶屋脊上,出神地眺望着远方。远方,蓝天白云阳光下,隐隐可见都城的轮廓。
自从那天刘嫖被抱走之后,窦漪房大哭一场,哭过之后就病倒了。
病得很奇怪,她的视力变得模糊不清,看什么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仿佛有雾一样。
淡荷以为她是把眼泪流干了才这个样子,焦急地去拍门让人去太医。常乐来看了一下,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以前有过这样的情况吗?”常乐问。
窦漪房点点了头。
常乐决定去把师傅徐太医找来,第二天徐太医来看时,窦漪房又能看见东西了。
徐太医也纳闷,后来认为这是和窦漪房流的眼泪太多有关,开了些安神的药方就回去了。
自那以后起,窦漪房一天的时间基本上都是在屋脊上度过的。在那里,她能看到都城。
一个人的时候,她总是在发呆,魂不守舍的。和淡荷她们在一起的时候,她就与平常无异,该吃吃该喝喝,该笑就笑。但是淡荷能感觉得到,窦漪房很压抑,她并不开心。
熬过最艰苦、最难过的一个月,在春天的末尾,窦漪房得到了一次离开梅子坞的机会。
但她却又不想出去了。
淡荷担心她把自己闷坏了,就和蓝衣、浮萍,轮番相劝。最终,窦漪房愿意出去散散心了。
王宫里。
刘恒在御花园散步,看着春末最后的风光,多少让人感到惋惜。
“大王,明日便是窦漪房可以离开梅子坞的日子了……”万全担心刘恒过后会问,所以先提醒他。
“噢。”刘恒淡淡地应了一声,似乎漠不关心。可不一会儿又问道:“她要去哪里?”
“仅有一天时间的话,应该还是在都城范围内。”
刘恒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继续散步,可心思已经不在这风光上了。走了一段路,他又说道:“让李殷盯紧了……”
“是。”
……
晚上,浮萍和蓝衣高兴得正在规划明天游玩的路线。她们计划向着都城相反的方向去,因为她们不想接近都城而让窦漪房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