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兰宫。
桌上平铺着一张素绢,上面画有吴三遇害的客栈,可客栈标出了当时每个住客的房间。
客栈有两层,上层的客房为天字号房,下层是地字号房。
遇害的吴三住在地字二号房,紧邻的地字一号房和三号房分别住着杜万和宋迁。地字二号房的正上方是天字二号房,住着陶旺。
当天下过雨,可是客栈外面却没有留下任何脚印,凶手是如何不留下脚印的呢?据调查,当晚上也没有人离开过客栈,因为他们的鞋子都还是干的。
窦漪房看着这张图入神凝思,一旁伺候的青儿也静静地站着,怕会打扰到她。
刘恒到来,不见窦漪房出来相迎,问了才知道窦漪房在书房思考案子的事情。刘恒没让人通传,自己来到书房,轻轻地走了进去。
青儿发现了他,正要行礼,刘恒将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她禁禁声,然后挥挥手,让她先退出去。
刘恒轻轻地走到窦漪房的身后,伸手轻轻地环过她的腰间,抱住了她。
窦漪房吃了一惊,回头看是刘恒,羞赧地嗔怪道:“大王到来也不通报一声,吓死臣妾了……”
刘恒心疼地看着她,“听说你在调查这个吴三的案子?”
“嗯。”
“陈寰他们干什么吃的,竟然把这种事情交给拿做。”
“大王切莫怪陈大人,是臣妾自己想要查看看。”
“可是你有孕在身,应该多多休息才是。再说了,这个案子也与你无关,你就不要管了……”
“怎么能说和臣妾无关呢?这案子和朱少使有关,朱少使记恨大王,若不早点解决这个案子,臣妾担心她会伤害大王。”
刘恒将窦漪房转过身来面对自己,看着她的眼睛,道:“你怎么不为自己着想?明日本王让大臣们都去建好的客栈查这个案子,你就不用插手了……”
“臣妾也要去!”
“不是让你不要插手了吗?”
“就这一次,解决了这个案子,臣妾就安心调养,如何?”
“唉,说好了,就这一次。”
“谢大王。”
刘恒问窦漪房对这个案子的看法,窦漪房目前也没有头绪。但若是能亲眼看一看案发现场,或许能发现点什么。
“大王,明日臣妾也去看看客栈,可否?”
“即便本王不让你去,你也会想办法去的吧?”
窦漪房笑笑不说话,她确实想过不问刘恒就去的。所以,刘恒最后还是同意了。
刘端回到府中,脑海里全是朝堂上刘恒的话,整个下午刘端都坐立不安。
不能坐以待毙!
刘端想到了立刻离开都城,随即便让管家收拾一些衣物,自己再拿了一箱钱。
但他的夫人这时候回来了,刘端担心带着她离开会被人识破,于是已经装箱的钱也不带了。借口有约便出了门。
他乘坐马车来到城门,正要出去时却被拦了下来。
刘端打开车门,训斥道:“大胆,本官的马车你们怎么敢阻拦?”
拦车的守卒唯唯是诺,退到一旁。刘端暗喜,命人继续前行,这时候,又有人拦住了马车。
刘端又打开车门,刚要大骂,话到喉头却突然止住了。因为这回拦车的不是守城卒,而是廷尉陈寰。
“刘大人,您这是准备到哪儿去呀?”陈寰问。
“我……出城走走,散散心。”刘端勉强答道。
陈寰看了一下夕阳,道:“天都快黑了,刘大人还要去散心?”
“散心也的得看时间的吗?”
“到也不用,但刘大人此时出城,恐怕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
“刘大人是个聪明人,又何必装糊涂?”
刘端已经明白,陈寰之所以会在这里出现,一定是刘恒已经派人监视他,就是要防止他逃走。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返回,再做打算。又回到府中,坐下细思,才发现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
整整一夜,刘端辗转难眠。其妻杨氏见他忧心忡忡,便问原因。刘端无奈,如实告之。杨氏大惊,半晌不能言语。
刘端本来还指望她能有什么办法,现在想来是自己病急乱投医,指望错了人。但杨氏呆了半晌之后,还真是想到了办法。
“事已至此,不如向大王认罪求情吧?”
“糊涂!”刘端斥道,“我们害大王误杀了朱家一门,如今又有朱家遗孤在后宫为妃,大王不将我满门抄斩,岂会善摆干休?”
“可再怎么说,咱们和大王也算沾亲带故,他总不至于那么绝情吧?”
刘端叹了口气,就不说话了。
杨氏不耐烦,问他又怎地了。
“若是往事,说不定大王真能网开一面,可是要追查此事,不仅仅是大王……”
“那还有谁?”
“还有窦王后!窦王后死追着不放,大王又听她的话,咱们难逃一死啊!”
“不如咱们去求窦王后?”
刘端又叹息加摇头。杨氏烦躁,拍了他一下,道:“又怎么了?”
“你不了解这个窦王后,她从不吃人情,要是求她不得,反而给她落了证据……”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只能等死吗?”
刘端忽然灵光一闪,心生一计。
“你快去,把家里所以的金银珠宝都收拾起来!”
“这是要做什么?”
“别问,照做就是!”
很快,大厅里就放下了六只大箱子,这些箱子里面的东西,都是些金银珠宝首饰等等值钱的东西,可谓是价值连城。
刘端将箱子一一看过一遍,目中含泪,只道是要将这些东西割舍出去,令他非常心疼,仿佛是从他身上剜肉一样。
杨氏也是心如刀割,问刘端就不能留下一个箱子吗?刘端怒斥道:“都到了生死关头,性命攸关之际了,你还恋它作甚?”
“可是……”杨氏看着这金光闪闪的首饰,心疼得流下泪来。
“只要我刘端活着,这些东西,迟早能赚回来!”刘端说,随后命人将箱子合上。以免看多了更是不舍。
东西收拾出来了,箱子也关上了。现在只差一个人,一个能够搭桥引路的人。大约一盏茶的工夫,这个人来了。
“老爷,孙公公到了……”
“快请!”
“是。”
“不,我亲自去请!”
这个孙公公,不是别人,正是黄门侍郎孙癸。黄门侍郎是给事于宫门之内的郎官,是君王身边的近侍,负责传达诏令。
近期来,随着张含烟的得宠,孙癸也越来越得到刘恒的重用。刘端这个时候把孙癸找来,就是要向他求救。
入得客厅坐定,上茶。
刘端命人打开孙癸面前的六口箱子,请孙癸过目。孙癸正在喝茶,眼见这诸多宝物,眼里一亮,动作定格。
“孙公公以为如何?”刘端问道。
孙癸回神,假装不在乎,继续喝茶。喝完放下茶杯,才说道:“刘大人大晚上这么秘密地请咱家来,究竟所谓何事?”
刘端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在下近日遇到了一点麻烦,想请孙公公和张良人出手相救,这些都是谢礼,还望孙公公笑纳。”
孙癸露出狡黠地笑容,说道:“刘大人,你遇到的麻烦可不是一丁点儿呀……”
“所以刘某已将所有身家尽付于此,只求孙公公救命。如能搭救,刘某感铭于心,没齿难忘,另有重谢!并在今后愿为张良人做牛做马,效命尽忠!”
孙癸看着一箱箱珠宝,心痒难耐,恨不得躺倒箱子里去。
当初他愿意帮助张含烟向吕后隐瞒代宫的实情,为的就是在代地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如今有这般大买卖,他更不想放过。他在刘恒身边干差,早知道刘端遇见的困难。
“刘大人欲将这些东西如何处置?”
“七成赠与张良人,三成赠与公公。”
孙癸故意叹了口气,“你这件事请委实难办呀……”
刘端知他嫌分得少,会意点头,改为五五分账。孙癸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
王宫,春艳阁。
张含烟已经脱去衣裳,正要上床就寝。忽然小鱼走入,告诉她孙癸求见。
她知孙癸深夜到来必定有事,于是钻到被窝里后,便令人带孙癸近来。
孙癸入内,行礼完毕,直接说起来意。张含烟听后静默良久,而后问道:“这么大半夜还劳你奔走这一趟,刘端是给了你多少好处?”
“良人聪慧,什么事都瞒不过您啊!!”孙癸道,“刘端确实是给了奴才好处,但奴才也是为了良人才会奔走这一趟的……”
“哦?”
孙癸将刘端愿意散财卖命的事情说了出来,但隐瞒了真正的散财之法,谎称自己只是得了一些走路费,大多都归张含烟。
张含烟对钱财倒不是很感兴趣,所以没有太计较得失。她只在乎救了刘端有什么好处。
孙癸早已想到,列出了两点好处:一是可以得到大量钱财以便于今后打通关节,收买人心;二是能得刘端这一外宫官为她做事,在外经营势力。
“窦王后在朝上可有窦婴、李殷、张武、宋昌之流,势力不容小觑。娘娘要与她抗争,自然在朝中势力上不能落后太多。”孙癸最后说道。
前面说得那些理由,都没有令张含烟动心,倒是这最后一句话,让她决定搭救刘端。
为了什么?就为了与窦漪房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