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仝幺姐轻轻一掌拍在贺铁铸肩上,她的双颊红晕未褪,嘴角泛着浅笑,嗔怪道:“你也太过分了,你这么摆弄他,以他那弯弯绕绕的脾气,指不定得怄气几年呢。”
贺铁铸正色道:“我也考虑过,是不是等你们在赤矶城重新立足后再正式登门提亲,左思右想,发现这很不妥,空耗时日也就罢了,更可能生出波折。
刘叔提醒我,赤矶城草创新立,对各种规矩也是最讲究、最严苛的阶段,譬如娶亲,三书六礼,三媒六聘都是最基本的流程,我家中又无亲长,此去赤矶城足有三千多里,一次往返就是六七千里,要真这般讲究,一年都走不完流程,这还是在一切顺利的情况下。”
那要是不顺利,这亲事能不能成都是个问题。
这话他没直接说出来,但仝幺姐自是明白其意。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只能是赶在仝家人迁回赤矶城之前,把这事彻底敲实,现在聚居地一切都是贺铁铸说了算,便是仪式粗陋些也没谁敢跳出来指责他做得不对。
“那你直接来我家,告诉他‘其他人都可以走,把幺姐留下’,也好过让他当着所有人的面难堪啊。”仝幺姐咬着唇。
贺铁铸道:“你这才是傻话,我直接上你家索要,那成什么了?仪式可以粗陋,我是不懂礼的武人嘛,没人来挑这个错,但却不能没有。
我得让人知道,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可不是强掳回家的压寨夫人。”
他在那里一本正经的说着,听在仝幺姐耳中,却是绵绵无尽的情话,整颗心都酥了。
那……那就让爹受些委屈吧。
……
看着两人相偎在一起,说着绵绵情话,姜乾没有继续“窥屏”的兴趣,收回了关注的目光。
原本,在仝郭等人想要带着聚居地精华离开,将烂摊子扔给附近的黑泽集接管之时,聚居地上下人心动荡,原本稳定的红尘气沸腾震荡,随时都有可能溃散。
现在,红尘气不仅再度恢复了稳定,在贺铁铸服用九星剑气果蜕变之时,在他面向聚居地所有人阐述他的决定之时,在他于议事厅中与仝郭等人商议之时,红尘气皆变得异常活跃,各有不同幅度的增长。
聚居地在一场简单却热闹的婚礼之后,仝子义、郭振两人各带了几名心腹精锐,各乘一辆异马大车离开,至于他们的妻儿老小,当然都还在聚居地生活。
姜乾苏醒后的第十八年,就此落幕。
从第十九年开始,贺铁铸这位新晋绝顶高手的名头开始扩散,曾对聚居地流露出异常兴趣的近邻黑泽集高层以最谦恭的姿态摆正了自己的位置,除了送来很多有用的物资以外,还从自己身上剜肉,迁了三十户共百二十人口过来,虽都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却都各有艺业,有善锻造的,有善养桑蚕的,也有善织造剪裁的,因为这些人的加入,极大地完善了聚居地的内部生态。
红尘气明显增加。
自此之后,周边其他聚居地也都陆续遣人过来拜见,除了各种物资上的孝敬外,也都会带上三五户虽无修为,但却都掌握了特别生活技能的普通人家作为“见面礼”。
酿酒,制糖,营建,制窑,烧制砖瓦陶瓷,乃至擅长厨艺,精通各类点心制作……
聚居地人口持续增长的同时,普通人中,“百工百业”也逐渐名副其实。
随着这些变化,姜乾发现,红尘气不仅在持续增长,而且也变得更加活跃,以往,每次收割只能十取其一,留下九成,一个月后才能逐渐恢复。
待到十九年末,他每月可以收割一成五的红尘气,剩余八成五的红尘气依旧
足以让整个聚居地无恙运作,且只需要二十几天就能够再度恢复。
而从十九年下半年开始,仝子义、郭振等人在赤矶城的运作成效终于一点点反馈回聚居地中。
陆续有从赤矶城远道过来投奔的武者加入,这些武者三五成群,最差也是几个二流武者带着一群三流小弟,有些规模大的,更是有一流武者领头,带着几十个由二三流武者组成的队伍投奔而来,如同百川入海,让聚居地的武者圈子一日一变。
这也是仝郭等人到了赤矶城后才发现的新变化,赤矶城这次“废营改城”对每个武道势力来说,都不啻于一场烈火炼真金的考验。是去是留,不是落在每个武道势力头上,而是落在每个武者头上,不仅去留是个坎,怎么留、怎么去、去何方也都是一道道坎。
那些因利而聚、因某些强大武者的威慑而成的武道势力直接分崩离析,当场解体,大群体直接解散成小群体,仝郭二人认为,这时候与其去琢磨那些“大块头”,不如先朝这些“小碎渣”下手,一来好消化,二来他们能够根据聚居地需要“精挑细选”,三来容易出成绩,“小碎渣”没有“大块头”那么多矜持和权衡,有绝顶高手敞开大门邀请,都不带过多犹豫的,巴巴地就赶来了。
聚居地除了有贺铁铸之外,武道实力并不强,块头太大不好消化,且很容易喧宾夺主,哪怕有贺铁铸的绝对实力镇压,这种局势依旧不可免,而大量吸进这些“小碎渣”既能迅速壮大聚居地武力,又能尽量确保聚居地在这种快速迭代中不脱线脱轨。
随着这些新人的陆续抵达,曾经的那些老人,除非如刘善长这类本就以智计见用而非修为,要么如樊虎这般天赋异禀之辈,大多都不免在新的变化中逐渐边缘化。
有的选择留下,做些看大门守仓库这些看起来地位不显,却极关键,对忠诚有着格外要求的低调工作,新来者若非刻意挖掘,甚至会忽略这个群体的存在。
有的选择离开,仝郭等人在赤矶城中帮聚居地发声揽人的时候,本身也是彰显自身手段,逐渐融入赤矶城的过程,现在已经扎下根来,所以,他们的离开并不落魄,而是去投奔新的生活。
而那些新来的武者,最初许是出于对这里实际情况的顾虑,鲜有普通人跟随同路,但随着他们逐渐适应下来,认识到这里对普通人来说亦是一片乐土,其家人亲眷也都陆续迁来此地。
最终,每一个武人的到来,基本都会有更多数量的普通凡民迁入。
聚居地内凡民原本混融一体的状态,在贺铁铸、刘善长等人的提前“分流”下,除了家庭、亲情的羁绊,已逐渐形成了两个泾渭分明的世界。
普通人的世界,百工百业,越来越兴旺繁华,不仅在越来越多的领域实现了自给自足,以往都需要向周边采购交易的物资,则是逐渐颠倒过来,周边聚居地反向此处集中求购,这样的变化更进一步促成了此间繁华。
对普通人来说,这依然是一片乐土,蓝海。
武人的世界,竞争则越来越激烈,内卷越来越严重,最开始,三流武者过来还能勉强算是个小中层,毕竟站的趋势,真正有话语权的唯有一流武者,聚居地对武人群体的吸引力也越来越弱,贺铁铸也逐渐感到随着麾下力量的迅速膨胀,“仙人赐福绝顶高手”给聚居地带来的增益正在一点点逼近极限。
说到底,绝顶高手依然还是凡民层次,以蛮荒的广袤,其中所蕴机缘奇遇不在少数,再加上开拓战争以来陆续迁入的庞大到可怖的凡民规模,在这样的大势之下,得遇机缘蜕变为绝顶高手的凡民并不少,更别说那些在进入这片蛮荒之前就已至绝顶的老牌强者。
趁着赤矶城之变,周遭数千里范围内武道势力大洗
牌的时候趁机吸纳壮大的势力绝非贺铁铸这一家,从这个层次看去,贺铁铸除了“仙人赐福”这个标签,也算不得多么特别,对武者群体的吸引力自也不是无穷无尽。
到了二十年初,聚居地的武力格局趋于稳定。
待到二十一年末,成规模迁来的普通人数量也急转直降,这年新生儿的数量远比迁来之人多。
武人和普通人,分明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却像是生活在两个平行世界,随着这种分化,姜乾发现,区域内原本混融一体的红尘气也随之分化成两股。
除了同时兼具清浊二性、都能作为“韭菜”收割之外,完全可以将之看成两种不同的“气”。
一股更加浑浊,且自带一种不安分、没事也要折腾出点事来的劲头,上下翻腾,左右搅动,天生就喜欢扎堆凑热闹,如同湍流漩涡。
恢复力极强,每个月可以收割十分之二左右。
一股更加散漫,在不约束的情况下,它们更倾向于漫漫流动,聚散不定,看起来比前者缺乏活力,可恢复力比前者更强,每个月十取二五也不会伤其根本。
姜乾将前者命为【草莽气】,后者命为【烟火气】。
烟火气较草莽气恢复力更强,但草莽气驱逐死瘴之气却更加强力,简直如同鼓风机,正是草莽气的扩散,那些如同狗皮膏药般黏在聚居地周围的死瘴污浊之气被快速逐散,为大量新迁来凡民提供了最关键的立足之地。
按照他的理解,无论【草莽气】还是【烟火气】,都是【红尘气】的一个小小子类,他做过试验,将此二气揉在一起,便是货真价实的红尘气。
姜乾不禁想到,阳光通过棱镜可分化为七色,红尘气在适当的条件下可以分化为性质明显不同的两种气。
那么,若是条件合宜,更进一步细化,是否可以继续分化出更多性质不同的【气】呢,子集的子集,直至无穷尽也。
“天地之间,气象万千,便是圣贤也难一一道尽”,姜乾不由得再次回想起沐寒月教育徒弟时说的话。
对于【气】这种玄奇之物,他的认识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
感受着地表两种性质不同的红尘气在地表流动、涨落、聚散,恢复。
感受着生死二气在地表聚居地、地下溶洞空间缭绕沉浮。
恍惚间,姜乾忽然有种错觉,自己意识观照所及的区域,便是一个特殊的气海丹田,无论是生死二气,还是两种性质不同的红尘气,都是这个丹田内修炼出来出来的特殊“真气”。
而那些无论是灵草,韭齿草,昆虫,还是地表的普通凡人,强力武者,则都是自己修炼成长的基石。
它们的变化,乃至地表聚落的变迁,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从微末到繁盛,岂不就是自己修炼之所得?
岁月流逝,人事代谢,乃至沧海桑田,是否就是自己的一次“闭关”呢?
从苏醒之后,姜乾便一直在寻找属于自己的修炼之道,这个时候,他忽地觉得,自己可能是“骑驴找驴”了。
从苏醒后自己所做的一切,一桩桩,一件件,无论是掌控、培育生死二气,还是摸索、培育红尘气,都是在修炼啊。
自己见山而不知山,因为人类的思维,以为修炼定是抱着本神功秘籍苦苦打熬自身,那才是刻舟求剑,缘木求鱼了。
“我现在早就不是人了啊!”姜乾后知后觉的感慨,因为这层领悟,心中有些释然,原本压在心头的一些“尘埃”悄然无踪。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