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恪守己心

“保全自己没错，不过并一定要以伤害别人为代价，毕竟这个世道，太多人身不由己，被所谓的‘命运’裹挟，其实内心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说着这里，灵玉忽然停顿下来，无比认真的望向少年，问了他一句。

“你知道自己是为什么活着吗？”

少年愣了一瞬，不过很快坚定的回答道：“仇恨。”

“仇恨就是要去毁了别人，而满足自己吗，那当有一天你有了足够的实力，并且手刃了仇人之后，你心中又是为了什么活着呢？到时候你要遵循的又是什么道呢？想要什么并会被什么蒙蔽双眼，看不清真正的世界。”

这些话，对他说，同样也是对着自己说。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等你什么时候领悟这句话，什么时候便能突破现在的困境。”灵玉说完，便打着哈欠朝着自己房间走去，刚才和那人缠斗可是费了她不少力气呢。

梵音呆呆的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那一瞬间，他觉得她好似神人落凡，只为垂怜他这一刻，为他指明方向。

他未曾注意，自己周围本来无形杂乱无章的气流在随着他的心境慢慢变得平缓柔和。

翌日，灵玉又犯了口腹之欲，实在是昨天的一只鸭子一锅汤没让她吃个尽兴呀！

在加上此地被修士发现，他们又要换个地方躲藏，就到昨天梵音买烤鸭的地方去吃了最后一顿。

灵玉看着手中油滋滋的鸭腿一想此时一别，不知他年再见何期，不觉悲从中来，一边狼吞虎咽的吃着鸭腿，一边想着走得时候一定要多买两只带着，免得下次吃不上！

“呵，这世道可真是讽刺，明日就是中秋节了，偏偏一年一度的河神要在中秋祭奠，不知多少人又要经历骨肉分离之痛了。”

灵玉正享受口中的美味，忽然就听到旁边一个愤愤不平的声音，出于八卦心里，不觉竖起了耳朵，随着声音看过去。

“是呀，难道天上来的神都是为了让百姓受苦受难的吗！”接话的男人比刚才那人还要郁闷，说完竟好像还滴下几滴泪来。

只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忙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借着幽暗拭去。

“哎，阿兄也不要太过伤怀，虽说今年轮到恒儿……但……”男人本想安慰一下自己的兄弟，却不料说道半道自己也编不下去了，微微哽咽。

“身为男人，却不能保护自己的妻儿，我要这七尺身躯又有何用！”说完狠狠地锤了一下桌子，上面的碗筷都为之震动。

灵玉看着眼前的烤鸭，忽然觉得没了味道。

“当今圣上荒淫无道，一心只想修炼寻求长生，事事听从那不知从哪里来的牛鼻子老道的的意见，年年要各地各县献上最少九十九名童男童女，祭拜河神!若是人数不够，还要牵连九族！真不知如此愚昧之人是如何当上皇帝的！”

“最可恨的莫过于那些贪官污吏，为了巴结圣上竟然同意这般荒唐事，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他们自己不献出自己的孩子，竟然蓄养专门生孩子的奴隶来满足圣上的需要，简直丧尽天良！天道何在呀！”

一时间菜馆内怨声载道，灵玉看了看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一如人们逐渐被下沉的心。

“你不是说过，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吗？为何如今百姓都因修仙的变得这般，天道却还不降临。”梵音面不改色的吃着饭，却还不忘挖苦灵玉。

灵玉承认，这一刻，她动了恻隐之心，如果泯灭人性之事，听到都让人寒心！

灵玉放下了筷子，一脸正色的望着梵音：“天道不彰，那我们便做那个天道！”

“真是好大的口气，那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资格敢去做这个天道。”二楼暗处，有人勾勾嘴角，饶有兴味的看着一切。

虽然通过在菜馆的谈论她隐隐能感觉到这里面的黑暗，可是当他们真的看到时候，内心还是受到了强烈的震撼。

夜浓如墨，黑云催城，天上那轮皎洁的明月也不知被那些乌云裹挟向何处了，似乎也不认面对这人间黑暗的一切。

偌大的后院中，被分成了几十个只可容纳两个人的牛棚，里面铺满了稻草，每个棚子里都有两个赤身裸体的男女在相拥而眠，棚子外面还有一个盛着食物的槽子，说是食物，其实连猪食都算不上，是不是还有妇人凄厉的叫声从里面传来。

各种难闻的气味交杂在一起，血色混着肮脏的欲望，新生混着死胎，从一个个面容麻木的老妈子手中被送到外面。

那一刻，灵玉觉得自己恍如误进了阿鼻地狱。

就连一向冷淡的梵音都皱起了眉，狠狠攥紧拳头。

“这些人，还是人吗？”

“这就是他们口中的‘种子’了，只负责孕育新生。”梵音这些话似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求求你，把孩子还给我，让我再看看好不好，求求你了。”

正对着他们的棚子中忽然传来一个细弱的女声，灵玉看过去，只见那妇人满身是血和汗，脸色苍白，年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明明没什么力气了，却还死死的扒着面前一个老妪的腿。

然而老妪却没有一丝同情，好像一个机械一般，木着脸踢开了那刚生产完的妇人，就到了道路尽头的小门。

“这老妪好像被人抽干了灵魂的干尸。”灵玉悄悄放出一丝自己的灵力去查看，却发现抱着孩子的老妪身上并没有灵魂波动，周围流露的苦痛太多，她看到那些灵魂在嘶吼，在求饶，在寻求一个解脱，却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在原地，做着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哼，都是个只会生产的母猪了，还什么孩子不孩子！”刚才哭泣的妇人刚走出棚子一步，就被身后一直缩在角落的男人抓住了头发，狠狠地拖了回去，按在地上。

妇人身上的血色还未冷却，就被迫承受着男人怒意，脸被扇的肿胀不堪，已经辨不清本来容貌。

她躺在地上连哭泣力气似乎都没有了，那男人似乎还不解气一般踹着她刚生产完的肚子：“要不是你这个贱人我怎么会到这种鬼地方来，贱人，让你勾引我，让你勾引我！”

灵玉再也看不下去，用灵力束缚住了男人，这一刻她不想调查什么前因后果，也不怕招惹这背后的主人。

她只是不想在看到这如炼狱一般的场景。

黑暗中隐隐出现了一个黑色头颅，悄悄靠近着灵玉所在的方向：“谁这么大胆，敢在本座的地盘撒野。”

灵玉看着眼前忽然出现的骷髅头，想必它就是导致这一切发生的罪魁祸首了，想都没想就使出了十分力气狠狠地朝着骷髅头砸出去。

她只想毁灭这里一切肮脏，解救那些受苦受难的人们。

可是这一击并没有击中，反而周围涌现出来数以万计的骷髅头，多到整片后院都被填的没有一点缝隙，而牛棚里的人们恍然未觉，反而变得越来越兴奋狂躁起来。

打骂声不绝于耳。

灵玉想管，却被这些骷髅缠的脱不开身，反观那边的梵音也是一样。

“该死，一个小小的县官后院都如此多亡灵了，那这个王朝得失用多少血肉堆积起来！”

“哈哈哈，死到临头了，还有空想这些，还是想想等你到了本座肚子里怎么被拉出来吧！”最开始被灵玉打的大骷髅头在上面，空洞的眼窝出生出来了一双血红的眼睛，头上不知何时也长出来了恶魔的犄角，眼中满是贪欲的望着灵玉和梵音，仿佛他们已经是它的盘中之物。

这些骷髅头并不难对付，它们没有思想感情，只知道张着嘴咬人，有的嘴里甚至连舌头都没有了，但是胜在了数量多，打碎了一个，还有一个。

很快，梵音就体力不支，让一个骷髅头钻了空子，咬住了肩膀，梵音刚打翻那一个骷髅头忽然就感觉有什么力量一下子进入了自己体内，接着身体好像就不受控制一般看向了不远处还在抵抗的灵玉。

渐渐地，灵玉也感到了力不从心，看着不减反增的骷髅头，灵玉忽然意识到蛮干不是办法，正准备找个机会逃出去，忽然感觉背后一凉，回头望去只见梵音红着眼望她，手中的剑刃还在滴血。

果然，能伤你最深的，只有你最信任的人。

“天地无极，万物归宗！”说完，灵玉身上就散发出来一道强光，笼罩了附近的一切，受到这强光照射的一切瞬间都静止下来了。

灵玉双臂大张，在空中画了一个圆圈，瞬间，圆圈变成了八卦，随着灵玉的动作不断旋转起来，光照也随着越来越强，在到达极点后，周围的骷髅一下子破碎，烟消云散。

“很抱歉，我学的是道法不是佛法，不能为你们超度了。”

一阵夜风吹过，天上云朵散去，月亮慢慢漏出一角，许是巧合，梵音回头的时候恰见最亮的光落在她脸上，照的那张淡然的脸越发不食人间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