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看向梵音,那张脸依旧是纤尘不染,看不出什么东西。
灵玉沉浸在自己思绪中,没有注意梵音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身后,而他们身后本该空无一人的林中,忽然闪现了一个诡异的红色身影。
次日天还未亮,薄雾笼罩在江面,橘黄的火舌在四周跳动,把半明半昧的天色渡上了一层昏黄。
太阳似乎有些无力,沉重的从江面升起,却驱不散这一方的薄雾,江面波光粼粼,黑水暗涌。
灵玉站在眺望台,从上至下,俯视着周围的一切,只能看到一簇簇灯火在不断的在地上有序晃动,似在排练着什么。
他们从林中走出来已经是凌晨了,到了这里,灵玉隐约感觉出来不对,可又说不出那里不对,问旁边的梵音,他却是一脸茫然,什么都没感觉。
灵玉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一个没有思想的傀儡,被一条无形的线控制着往前走。
两人顺流而下,本想到码头找人打听一下刚才的事情,可谁知那群人一看见灵玉就和看见鬼一样,一个瞠目结舌,干活的也不干了,聊天的也不聊了,纷纷拿着手中的东西把他们团团围住。
“龙神要发怒,龙神要发怒了!”
甚至他们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那群人就连哭带叫的拿着棒子朝着他们打了过来,梵音忙把灵玉护在怀中,手中结印,飞快震开一个口子,灵玉只觉腰上一紧,耳边传来一个温热的声音:“别怕。”
接着,他们就朝着最近的一个船只飞去,刚落船,那群人就和不要命一般,飞扑上来。
“还给我们龙神娘娘,把龙神娘娘放下!”
梵音斩断船上的缆绳,想要用灵力把船推走,可那帮人常年在江面混,早就把船上的东西摸得一清二楚,梵音还没动手,就被人拿着手臂粗的棍子,狠狠打了一下背。
只一瞬,周围的绳棍如雨落下,灵玉被梵音紧紧护在怀中,才知他的灵力也已经枯竭到了一定地步,不然不会带着她走来,面对这群人也没了反抗的余地。
血腥味从鼻间蔓延,灵玉红了眼,想要挣脱他的怀抱,但他好像把所有力气都用来抱住她了,用自己的身体形成一道无形的铜墙铁壁,替她挡住了外面的枪林弹雨。
“别打了,别打了!”灵玉的声音闷闷的从梵音怀中传开,但都被周围的叫骂声压住了。
“死妖魔,敢碰龙神娘娘!打死你,打死你!”那群人杀红了眼睛,就算梵音倒在地上也不放过。
“放开我梵音,快放开我!”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拼命从他怀中挣扎出来一个头,离他们最近的看见她的脸后,手上的棍棒有些犹豫,落在了梵音别的地方。
“别打了,别打了,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先说清楚!”
“给这个妖怪没什么好说的,兄弟们!打死这个妖怪,抢回龙神娘娘!”
眼看他们要下死手,抱着她的手臂还不放松,灵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头上拔出簪子放在自己的脖子上。
“你们若是打死他!我也死在这里,让你们没办法向龙神交代!”
那群人对上她坚毅的神色,手上的棍棒不自觉停下来了。
趁着他们停顿,梵音拼尽全力想带着灵玉起身,跳入水里,却被人一脚踩在地上,灵玉听见了他的压抑的闷哼,抬眼看去,却见那张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意。
仿佛在告诉她,别怕,有我在。
灵玉觉得心脏好像被人紧紧攥住,那群人一边一个,强硬的要他们分开,可梵音的力道太大,宁愿挨打也不愿意松手,眼见他们就要拿斧子砍断他的手,灵玉抓住了他的手,示意他松口。
那一瞬间,他那双古井无波的丹凤眼中似乎闪过了挣扎。
“等过了这一劫,我们就成亲。”灵玉笑着,掰开了腰间的手。
梵音的眼前有些模糊,只能看着那一个个人影把她拉走,而他的意志力好像终于顶到了头,在手中的衣衫化作破布的时候,他也合上了眼。
灵玉隐约看见他眼见有晶莹的东西闪过,她想应该是雾气太大凝结的潮气,或者刚才打斗中被崩到江面的水了吧。
灵玉本来以为他们只是认错人,把她认成了当地一个不可触碰的人物,可是被他们押解到宅院的时候,灵玉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这一路走来,周围人形形色色,可却没有一个女人。
而她显然就成了那个例外。
她和梵音被分开关押,纵使不愿,可现在他们却没有选择的余地。
虎落平阳被犬欺。
被人送到屋里的时候,灵玉还不忘交代一句:“若是我出去见不到他,你们见到的我也只会是一具尸体!”
领头的人闻言眼中闪过了什么,对她的态度没有想象中的恭敬,而是有些冷淡和鄙夷,只淡淡了应了一声,就让人锁上了门,带着梵音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只是灵玉不见,被拖到半路的梵音忽然站了起来,周围的人也都对他恭敬无比。
听到外面没有脚步声了,灵玉正准备寻找逃走的办法,却听到外面两个人在谈话。
“族长这是从那里找的两个倒霉蛋,我们镇上好像早就没女人了吧!”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率先响起,听起来像是刚成年没多久的青年。
“据说是从码头抓到的,准备私奔呢!”接着,一个略微生涩的声音压低了声音说着。
“要我说那个男的也真是条汉子!竟然敢和龙神抢女人,哎,要知道我活了二十多年,可是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呢。”青年略微有些惋惜。
“谁不是呢,听说抓住他们的时候那个男的昏死过去都抱着她不撒手,要我也不放手,毕竟那女人长得啧啧~”年长些的似乎也充满向往。
“要是让我摸上一摸,怕是死也值了!”
“你们两个,干什么呢!”
两个人的谈话很快被一个中年声音打断,随着一阵恭维声落下,很快就没了声音。
这两个看门的人听起来好像很好糊弄。
灵玉灵光一闪,顿时没了逃走的心思,和外面的闲聊起来。
如她所想,外面两个人确实毕竟好说话,很快灵玉就从他们口中摸清了这个镇上为什么这么诡异。
原来他们这边靠江,常年发水,只要一下雨就洪水泛滥,冲散了不知多少人家,百姓怨声载道,官府不作为,只顾自己吃喝玩乐,导致这里的人越来越少。
直到十年前,村中来了一个巫师,说只要每年在八月十五这天献祭出来两名妙龄女子,便可止住洪水,一开始人们还不信,可这个巫师确实会点东西。
他能点石为金,用金子贿赂官府的人,帮他办事,强抢女子去献祭,也确实止住了洪水,再加上了官府的人帮忙造势,很快在这一片就迎来了一大批的拥护者。
在这个时代,女子本就多余,更何况天灾人祸,女人体能上的弱势让他们不能反抗,只能被当成畜生一样对待。
就算没有这个巫师,因为连年洪水,女人在这里也是弱势群体,人人可惜。
甚至有人为了一口粮食,买卖妻女,在发了洪水之后,当地很多人吃不饱饭,选择食女婴死人之肉,饿殍遍地。
人性就是如此。
大多都是为了保全自己。
开始的一年还好,但第二年没了洪水粮食收入一样跟不上这帮人,何况大多人在洪水的冲刷中失去了劳动能力,于是他们就去求巫师。
巫师也乐意帮助他们,只是必须要付出更多的代价,那就是献出更多的女人。
就这样,用女人换粮食,换安生,一年比一年的需求更多,这里的女人越来越少,但生活却越过越好。
十年过去,这里基本上没了女人,外面守着灵玉的青年,幼时母亲就被人抓住,充当妙龄女子献祭了。
很多时候他不理解这种制度,但更多时候,面对周围人的劝说,和眼前的生活,他还是选择了忍气吞声。
没失去母亲之前,到处颠沛流离,连口白面馒头都没吃过,可失去母亲以后,他们顿顿有酒有肉,除了没女人,过得却是如鱼得水。
时间长了,他都忘记了母亲长什么样子,女人又该什么样。
灵玉隐晦的向他们提起自己来时见到那队人,但两个人却意外的缄口不言,她告诉两个人自己是从外面来的,并不属于这个小镇。
“哎,其实我们也能听得出来你并不是这里的人,可谁让你们倒霉,闯进了这里呢。”青年惋惜道。
“我并不觉得这是倒霉。”
“嗯?你这个人真奇怪!”青年似乎被她的话惊呆了。
“福兮祸所依,老天一定是想告诉我什么东西,才会给我这场磨难。”和两个人聊得深了,灵玉靠在门上,望着从缝隙中流露出来的月光。
那一瞬间,时间在似乎在她身边。
“你……这人,还真不是一般的怪。”青年嘟囔着,那个年纪大点的却是没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