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难哥布林们的葬礼在时珺珺被救回村子的第二天举行。
没有花圈没有挽联没有哭天喊地的孝子贤孙,林间空地上,村子里所有还能站起来的绿皮小矮人手拉着手围成圈,超大号仓鼠旺财采集回的木料堆上,是他们几天前还在活蹦乱跳的同胞。
新任村长西蓝花将手中的火把丢了上去,而后所有哥布林沉默着注视那些死难的同胞在烈火中化为灰烬。
女孩站在他们当中,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胸口隐隐有些发堵。
救治受伤哥布林和重建家园的工作还在继续,相较之下显然更为紧迫的前一项工作分去了时珺珺绝大多数精力。
在现实世界麻醉药品被严格管制,且女孩有限的医学常识根本无法对哥布林进行局部麻醉的情况下,替疼痛难忍的绿皮小矮人们消毒清创变得极其困难。
但毋庸置疑这是必须要做的事,因为半数哥布林的伤口已经出现了肿胀流脓的感染征兆,再不及时处置很有可能危及生命。
根据西蓝花刚刚统计完的数字,在这场袭击中原本三百二十七名哥布林的村子,在此次袭击中有八十六名身亡,五十二名受伤,除去少数没能及时撤离的老人和儿童外,大多数都是留守的年轻人。
在五十二名伤者中,二十一名是在火灾中所受轻重不一的烧烫伤,在经过哥布林们所采集草药的处置后,已经悉数进入平稳的恢复期。
而余下三十一名哥布林的情况则不容乐观,不像南里西弗斯领主卫队卫士有金属轻甲保护的绿皮小矮人们,一旦被前者手中精良的刀剑所伤,至少也是深可见骨的伤口,更有甚者被直接斩断肢体的也不在少数。
断肢必然造成的残疾还在其次,关键是时珺珺从被劫走到返回村子的时间已经超过四十八小时,从现代医学的角度来讲现在缝合伤口将会导致的感染率是个高到可怕的数字,尽管女孩编不出麻药也不能秒变医学生。
哥布林们受伤后对伤口草率的处理方式应该是导致感染的最主要原因,他们用来裹伤口的脏兮兮兽皮和布料让女孩一时无言以对。
“清创对感染来说应该只是治标不治本。”
几乎一宿没睡的女孩顶着熊猫眼吨吨吨下去了一罐功能饮料,抹抹嘴继续说:
“有三个受重伤哥布林的情况看上去很不乐观,等会儿还要回去继续照顾他们。”
“那抗生素”
“不能用。”女孩苦笑着回答,“他们和人类相比到底是有很大区别的,外用的药还好说,前面用头孢给健康的几个绿皮小矮人做了皮试,小半条胳膊都肿了一圈。”
现实世界的药物很多无法用在异世界哥布林身上,即便两人都对此早有预感,但真正发现这个事实时还是难免心情低落。
哥布林们采集来的草药对于救治重伤员而言用处不大,而治疗感染最有用的抗生素又用不了。
如果再这么下去,身受重伤的几名绿皮小矮人情况都将不容乐观
“魔法呢?”电话那头忽然想起的邵崴开口,“我记得这个世界不是有魔法么?用治愈类魔法应该也能治好那些哥布林吧?”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女孩说罢有点窘迫,“可是我不会”
即便是对哥布林老村长生前教给她的火魔法,她也依旧远未达到能够娴熟掌握运用的程度,否则那时烧断绳索脱困时她也不会将掌心烫出水泡。
原本在她看来作为传说中魔物的超大号仓鼠也不会治疗魔法,据旺财描述似乎只有在人类的魔法学院中经过系统学习后才能掌握这种类型的魔法,不然单凭自己摸索去施展,有很大概率会造成截然相反的效果。
难道真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受伤的绿皮小矮人们离死亡越来越近么?
“我继续替他们清理伤口去了。”
女孩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放下手里空饮料罐起身时轻轻说:“对不起。”
“嗯?”
“我那天不应该挂你电话的。”
早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的邵崴愣了愣开口:
“没关系,你不提我都快忘了。”
“那头魔物来袭的时候,我其实是很怕的,害怕到手和腿都在抖。”
“那你为什么还”
“在村子里我是唯一有可能拦住那头魔物的人,如果我不站出来的话,西蓝花,还有其他很多很多哥布林都会死,更何况就算是跑也不一定能逃掉,不如留下来试一试。”
她说的这些都是自己留下的原因。
但不是全部。
当时她不是没想过掉头就跑。
可看到西蓝花坚定地站在那儿时,身而为人的尊严所带来的耻辱在那一刻占据绝对的上风,瞬间就胜过了她内心当中的恐惧。
时珺珺望着手机屏幕上那个和自己同样憔悴的男孩,她想他这段时间大概已经很累很累了吧。
邵崴望着手机屏幕上那个和自己同样憔悴的女孩,他想她这段时间大概也已经很累很累了吧。
他们两个都已经很累了,可她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时珺珺大人”
女孩倏地抬头,看到西蓝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的面前。
“怎么了?”
从绿皮小矮人的表情上时珺珺察觉出自己将要得知的并不是什么好消息,下一秒西蓝花的话证明了她的猜想。
“巴布和巴里刚刚死了”
时珺珺记得这两个绿皮小矮人,他们是村子当中罕见的双胞胎,都只有六岁大,即便是在平均寿命仅有三十年的哥布林中,也是不折不扣青少年,因此不论是学习语言还是人类工具使用都相当快。
他们是村子被南里西弗斯卫士们袭击后为数不多幸存的年轻哥布林,他们两个本该都能继续活下去
但在得知时珺珺被那些人类掳走后,他们都加入了西蓝花的营救小队,在与卫士们搏斗的过程中先后受了重伤。
“时珺珺大人您已经做得很好了,不是您的错。”
女孩缓缓蹲坐在地上,把头埋在膝间,看不清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