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不是别人,乃是李红叶口中的林之瑶。
“贝姑娘,看你是爽快人,那我就开门见山了,请问贝姑娘与辰公子是什么关系?”
林之瑶面带笑意,语声婉转动人,她有着白嫩的鸭蛋脸,眉下是睛若秋波的双眸,柔顺的秀发,细细看去这人便是螓首蛾眉。
她上身穿着大白翻底菊花针垂胡袖直领,下身是卡其绿绣皓纱荷叶裙,梳了个简单的少女发髻,耳上挂着编丝贵珊瑚耳钉,凝脂纤长的手上戴着冲压黄晶手镯,细腰曼妙系着高粱红如意流苏腰带,上挂了个银丝线绣莲花香袋,脚上穿的是绣玉兰花宝相花纹云头鞋子。
仪态说不出的优雅自然,看来这林知府家对衣着甚是讲究呀。小小的宜中城中,这身穿着打扮,竟也不输皇城中的名门闺秀。
“没有关系!”贝雨田星眸微转,淡淡开口。
不想林之瑶却突然收起笑意,严肃的看着贝雨田,语气肯定道:“贝姑娘说笑了。实不相瞒,我这么问你,是因我看到姑娘是被血云府的马车送到书院门口的。
那马车虽然简单,不容易引人注意,但是那马车上的血云府标记,我还是认识的。”
“我说无关就是无关,既然林小姐不相信我,又何必来问我,不如你直接去问血云府的主人?”
贝雨田嘴角上扬,唇边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内心轻嗤: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呀。
林之瑶见贝雨田不愿多言,又看到她这副轻蔑的表情,突然心中一突,有些后悔刚才的莽撞:自己对炎辰的心思已被她知晓。
不过她很快调整好自己的心态:知道又如何,如果她在打炎辰的注意,也要考虑自己这个强大的竞争对手,说不定会知难而退。
“打扰了!”
看着林之瑶傲然的抬头挺胸离开,贝雨田忍不住低声咒骂炎辰:都知道换个简单的马车,难道就不知道把马车上的印记遮掩一下吗。
“咚咚咚”
突然响起三声低沉的鼓声,接着便传来王永安雄浑的说话声:“第一场音律考核开始,念到名字的学生出列,林之瑶,顾芳……贝雨田。请以上学生出列,站成两列,跟着李教习前往音律室,剩下的学生留在锦绣斋耐心等待。”
贝雨田离开书案,缓步走到院中,自觉的站到了队伍的最后面。
这音律室,就在锦绣斋的最后面的一间房,明亮开阔,里面摆着上百套的琴桌,且每张桌子上都放着一把古琴,看来这博源书院底子颇丰呀。
贝雨田都如此惊诧,更何况她人。
“每人挑选一张琴,琴桌上有琴谱,你们只需按照琴谱弹奏,其他无需理会。”
说话之人是一三十岁左右的妇人,虽没有绝色的容貌,但是周身却萦绕着一种古色古香的韵味,看着让人很是舒服。
“是,李教习。”众女学生齐声应道。
随后便四下散开,纷纷忙碌着寻找令自己有眼缘的琴。
贝雨田懒得走动,直接就近选择了一张桌子,拿起琴谱,微微拧眉。
“贝姑娘要是觉得难,是可以选择退出的。”一道温柔的声音在她的身边响起。
抬头望去,竟是林之瑶,真巧呀,可惜,在她贝雨田这里,没有临阵逃脱一说。
贝雨田语气淡漠:“我是离开还是留下,就不劳林小姐费心了。”
“铮……”
琴室内,有些女学生已经选好了自己的琴,开始试着弹拨试音。
很快,琴室就响起此起彼伏的琴声。
其间,有几个女教习在琴室中不停地来回走动,不时的点头和摇头。
一刻钟后,所有女学生弹奏完毕,被要求安静离席。
锦绣斋中,下一场礼仪的考核又紧锣密鼓的开始了。
……
到得午时三刻,音律、礼仪和珠算这三场考核都进行完毕。
锦绣斋中的女学生一个个犹如霜打的茄子,耷拉着脑袋,面上满是惫色。
好在锦绣斋中早就备好了午饭,看到丰富的饭菜,一个个才重新打起了精神。
大家匆匆吃完午饭,有的趴在桌案上小憩,有的在小声讨论着什么,有的则在写写画画。
饶是经历沙场的贝雨田,因为昨夜没有休息好,此刻也感觉有些疲惫,只得闭目养神。
“喂,贝娟,听说你跟她是一个村里出来的,她家在你们村里是不是很有钱,不然怎么会音律和珠算这些?”
一道娇滴滴的女声传到了贝雨田的耳中。
“我……我不知道。”贝娟嗫嚅着小声回道。
“不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没有听到自己满意的答案,娇滴滴的女声语调有些拔高。
“我……我真的不知。我平时没有跟她玩耍过。”贝娟兴许被她拔高的音调吓到了,嗓音带着些哭音。
“哼,无趣,你不说,我再找其他人问问去,反正你们村来的又不是只有你们两人。”娇滴滴的女声消失不见。
……
未时二刻,鼓声再次响起,考核开始。
所有安排跟上午差不多,剩下的两场考核有条不紊的进行。
很快,就进行到了最后一场:文识考核。
“最后一场文识考核与前面的考核有所不同。
此场考核,将由宋督学亲自监考,且由他亲自出题。
希望各位学生定要谨慎认真对待。请所有学生坐到自己的位置,考核即将开始。”
王永安给大家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然后阔步离开。
紧接着,女学生们就看到宋督学走了进来,手上还拿着一些考题。
“有些学生已经考了四场,可能有些疲惫,但是这场考核,我希望你们还是全力以赴。
本场文识考核,我分为两个小的考核。一场是以笔试的形式,将答题答完,上交即可。另一场,你们到时便知。
如果有学生觉得有难度,随时可以选择放弃。”
宋良弼带着打量的眼神扫视全场,在看到贝雨田时,眼神停顿了一瞬,便移开了视线。
在他的威压下,竟然没有女学生抱怨,贝雨田微微挑眉,有些意外。
待看到答卷上的第一道题目,贝雨田便知,这宋督学果然治学严谨,不会因学生初入书院而应付了事。
“卑己尊人”作何解?这样的题目,对于有些读书基础的学生,是比较简单的,但是对于字都认不了几个的,那难度就有点大了。
贝雨田勾唇淡笑,拿起毛笔,奋笔疾书。
不经意间抬眸望去,发现林之瑶也在埋头作答,至于其他人,那就千姿百态了,甚至还有人急红了脸,在那抓耳挠腮。
在香燃到一半时,贝雨田将毛笔轻轻放好,静待笔迹干透,方上交答卷。
宋良弼接过贝雨田的答卷,面露惊诧之色,待看完她的回答,眼中竟难得的带着些赞赏之意。
一柱香的时间很快过去,其他女学生也陆陆续续将答卷上交。
接着就是等着第二场问答。
可是问答还没开始,便有女学生说是不舒服或者放弃而离开。
到最后,竟然只剩贝雨田和林之瑶二人。
仿佛二人已有了默契,分别站在宋良弼的左右。
宋良弼看着二人挺立的站姿,还有林之瑶比平日更甚的傲气,多少知道两人之间的微妙。
“好了,虽只有你们二人,但也不要妄想督学我手下留情。
我先问一下,你们可会下围棋?”
贝雨田眼睛微眯,顿了一瞬方答:“皮毛而已。”
宋良弼看向林之瑶。
林之瑶勾唇一笑,柔声道:“我也只是入门而已。”
“谦虚是好事,但是现在可不是谦虚的时候。行了,既然没说不会,那就按我安排的来吧。”
宋良弼突然笑嘻嘻的看着贝雨田和林之瑶,那笑竟有些让人摸不清头脑。
正笑着的宋良弼突然起身,向身后的壁橱走去。
贝雨田只见他从壁橱中拿出两个板子,待翻过来,才知是两块围棋盘。
稍后,又拿出两副棋子。
林之瑶和贝雨田皆是一头雾水。
这不是学识考核吗?拿围棋干什么?
难道是和围棋有关?
不会是让她们俩围棋对弈吧?
可是对弈只需要一副围棋就可以了,为何是两副?
就在两人各自猜测的时候,宋良弼竟然兀自把围棋盘放好,自己分别一手执黑子,一手执白子,在棋盘上摆了起来。
贝雨田干脆放弃猜测,等着宋良弼说明。
林之瑶却有些疑惑的开口:“宋督学,您这是……”
宋良弼并没有回答,直到半刻钟后,方住手,看着贝雨田和林之瑶,笑眯眯的道:“这是棋局,两副棋局是一样的。
你们可以随意选择一方棋子,但是只能落下一颗棋子,谁吃的棋子多,谁就胜。
时间不限,但是也不能太久,总不能因为你们,让大家饿肚子吧。哈哈哈哈……”
宋良弼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大笑,但是看到贝雨田和林之瑶皆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忙止住笑容,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喉咙,“嗯哼!好了,你们开始吧。”
贝雨田率先向自己这一边的棋局走去。
待她看到棋局时,瞳孔一缩,浑身一震。
贝雨田抬头看向旁边的林之瑶,发现她正在看着棋局,也未有所动作。
贝雨田唇边泛起一抹莫测高深的笑意,极短,极浅,一闪而逝,然后才不紧不慢的在旁边坐下,随手从旁边的书橱里拿出一本书看了起来。
宋良弼看着如此悠闲的贝雨田,很是纳闷:难道她不会,直接放弃了?
可是放弃可以直接说呀,为什么要在旁边坐下看书?
难道她在思考?
有可能,每个人思考的方式不同吗,自己也是。
每次他有想不通的事情,都是去清风馆边整理书籍,边思考。
想到此,宋良弼也悠闲的坐在一边喝起茶来。
那厢,林之瑶本在为棋子落在哪里而发愁,偶然抬头,发现贝雨田竟悠闲的坐着看书:难道她早已落子?
想到此,林之瑶渐渐焦灼起来,在这春寒之际,额上竟然冒出些汗珠。
手上书看到大半,贝雨田看到林之瑶终于落下手上棋子。
她才放下书,将一黑子摆在棋盘上。
“督学,我好了。”
两人竟异口同声的开口。
宋良弼忙站起身。
这两个学生要是再慢上一些,他都要憋不住了,看来这茶真不能多喝。
宋良弼先是走到林之瑶那边,看着棋盘上落下的白子,满意点头。
接着他又走到贝雨田那边,眼睛刚一接触棋盘,看到棋盘上多出的黑子,内心一震:怎么可能?
林之瑶自是看到宋良弼的反应,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可是无论她怎么看,都看不出贝雨田这黑子有何奥秘。
这黑子所落之地,竟然没有吃下一子。
“宋督学,您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