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锐想起小时候姐姐给自己洗脚的事‘咚’的一声双腿直直跪下,哭道:“姐,我错了,我混蛋。”
这边的柏姐也是泪流满面,用袖口擦拭了眼泪,回过头来,看见柏锐,眼泪又模糊了视线,嘴里嘟囔着:“来了就好,来了就好。”过去将柏锐拉了起来,任由站起身的柏锐将自己的眼泪擦干。
坐下后,柏姐道:“怀景的娘是个有才的,能诗文会书画,一笔小楷连宜娘娘看了都赞不绝口,为我争脸面,替身宜娘娘在香岩寺抄写经文,再有几日就回来了。”
柏锐点头表示知道了,过去将倒好的茶水给姐姐端了过去,柏姐接过问道:“家里都好吗?”
柏锐坐下道:“都好,我这次上京城把沈月儿和小孔雀都带来了,过两日都给您接过来看看。”
柏姐笑道:“是该一家人团圆团圆了,这小孔雀自打出生,我还没有见过,虽说长大了总要成为别人家的人,但也是姓柏的,我得好好给孩子准备些见面礼。”接着拉起了家常,道:“月儿那双明亮的眼睛,我到现在还记得,不知道这小孔雀长得像爹爹,还是像她娘亲。”
这时怀景突然跑了出来,娘不在,在姑姑家总是放肆些,过来给柏锐磕了个头,就跳到了柏姐的身上,柏姐拍了一下怀景的脚丫,道:“脚都没擦干,光着脚丫就跑出来了,也不怕着凉。”见柏锐要呵斥孩子,瞪了他一眼,道:“怀景哪里都好,就是太拘谨了,好容易这些天有了些孩子的天性,别没得给吓回去,以后我在不许恐吓孩子。”
怀景在柏姐的怀里道:“姑姑,小孔雀可漂亮了,眼睛大大的像星星,跟姨娘一样,姑姑见了一定喜欢。”
柏姐笑道:“那我可得见见,不过姑姑还是喜欢怀景。”
怀景道:“姑姑为何说孔雀要成为别人家的人?”
柏姐道:“女子长大了终归是要嫁人的,只有咱们怀景是家里的顶梁柱,以后大家都要靠你了,姑姑给你攒了好多东西,等你长大了都是你的。”
怀景对于诗文远远的甩同龄人几条街,但因为如意管教的关系,人情世故尚不明了,道:“也要分孔雀一半,我和孔雀都会好好孝敬姑姑的。”
这句话把柏姐逗笑了,亲了亲他的额头,对着柏锐道:“戌时初刻后宅就不得再有男子出入,回到客栈带我向她们问好,一半日九贝勒回来,我使人通知你,过来拜见。”
柏锐点头答应,嘱咐怀景要听姑姑的话,见到柏姐摆手,出去了,还特意到章寿儿处与他道别,章寿儿使小太监给他包了两包稀罕的点心,亲自送他到二进门外,由着柏锐自己出去了。
回到客栈,柏锐见如水让自己带来的那三个女子正在给沈月儿等铺床叠被,打水洗漱,见她们不忙时,道:“九爷这两日间不在,等他回来,我就将你们送过去。”
她们道:“但凭柏爷吩咐。”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好像对于自己未知的命运并不是如何关心。
等待她们梳洗完毕,房间门打开,多半个时辰又过去了,外面天色已经大黑,柏锐进去,见沈月儿轻纱薄衫,如玉还在后面给她扇着扇子,问道:“这么热吗?”
沈月儿道:“京城的天像火炉一样,早知就晚一个半个时辰再去。”
如玉在后面道:“相公可见到大姐了。”沈月儿也看了过来。
柏锐点点头,道:“大姐还送了些点心,我给你们拿过来。”
沈月儿道:“我们孔雀见什么都新鲜,吃了一路,现在肚子都是圆的,真吃不下了,放着明天再吃吧。”
孔雀却跳了下来跟在柏锐后面,柏锐将包袱打开,里面是一个铜版纸的盒子,上面正中有一大大的‘贡’字,右下角有一个‘宁’字,柏锐将盒子端过去,不知为何接过手的如玉看见盒子竟然垂下泪来,小孔雀乖巧的坐到了如玉的腿上,如意一边抽着盒子上的线,一边唱道:“外婆来格纺棉花,舅舅来格摘枇杷,看见人客格格笑,又端矮凳又倒茶。糖一包,果一包,还有三块黄年糕。”
柏锐和沈月儿第一次听到如玉用方言唱歌,小孔雀也瞪着大大的眼睛仰着头看着如玉,如玉见大家看她看她,笑了一下,擦了擦泪水,打开盒子,轻捏着小孔雀的手,一个一个指着里面的点心,道:“这个是藕丝糖、那个是梁弄大糕、这个是年糕片、那个是苔菜千层酥。”
小孔雀用手指了指一个包装很有古韵四方棱角分明的小纸包,如玉拿起一块道:“这个叫豆酥糖,相传宁波府有位做糕点的师傅,特别的孝顺,他的老母亲非常爱吃用黄豆研磨成的粉做的食物,但因豆粉太干燥,糕点师傅担心老母亲容易噎住,就多次实验后,用黄豆粉和饴糖组合而成了这个点心,口感酥松,易溶化,无糖渣,不粘牙,有黄豆的香味,特别的好吃。”
小孔雀取出一块,没有吃,而是仰起脸,将豆酥糖举了起来,如玉吃了一口,泪水又滴落了下来,沈月儿拍了拍如玉的肩头,将小孔雀抱起去了隔壁房间,柏锐走过去,如玉将头脸贴着柏锐的肚子,道:“当年大伯卖我时,我吃过一次,现在是第二次吃到。”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好一会儿哭的柏锐衣衫都湿了,才渐渐止住,起身道:“我去给相公取衣衫换上……
柏锐道:“明日再换吧,过几日如意就回来了,咱们一同去叩拜大姐,吃个团圆饭。”
如玉脸上充满感激的神情,却苦笑了一下,道:“王府重地,我是不去的。”又道:“我能有一个家,能遇到相公,就是老天对我的恩赐,我没有多余奢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