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桂天揉了揉有些稀松地眸子,眯着眼望向姻缘山顶的一线庙,含糊其辞地问道:“有吗?在哪了?让我看看。”
目光所及,他看到的是一撮一撮的人群,人影几乎小到渺不可见,就像是一个人群拥簇的小人国一般,他把五指撑开,放在眼睛上,透过指缝望去,整个姻缘山也不过他指缝般大小,更别说是山上的一线庙和庙宇中成双成对的可人了。
聂东来看着他的样子,觉得有些滑稽、有些好笑,不过他还真有些惊讶,没想到整整三斤的千金醉,几乎被穆桂天一个人喝了个精光,虽说千金醉喝起来并不刺喉,甚至可以说是很顺畅,比起一般的米酒都要顺畅得多,但就算是再顺畅,那可是整整三斤酒啊,就算是三斤白水,一个人估计也很难喝完吧,但是穆桂天却实打实做到了,而且仅仅是看起来有点微醺而已,要说他的酒量不好,打死聂东来都不可能信,但让他真正惊讶的并不是穆桂天的酒量,而是他的食量,要知道他喝了那么多的千金醉的同时,还把五斤的酱骨头差不多也吃了个精光,虽说他的确是胖了点,但是那未免也太能吃了吧?
这个世界上不乏有些许少数之人,量如江海、千杯不醉,这但也没什么,还可以理解,因为饮酒的人通常都会频频出恭,他们大多数基本上可以把酒水中的水分通过代谢的方式排出体外,因此体内聚集不了太多的水分,但是穆桂天不一样,从他们进了千金酒肆之后,他就坐在那里没怎么动过,除了伸手取食添酒以外,更别说是起身了,聂东来真的很想知道他把那些酒肉都吃到哪里去了?难道说他的胃真的可以大到宛如鲸肚?还是说在自己昏迷的这几天,竟然把他饥饿到了如此程度?
似乎质量不够、数量来凑,这句话在他这里根本就是一个标语而已,没有任何实际用处。
看着他依旧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不知怎么的,聂东来突然有点替穆桂天的父母担心了,也不知道他们这些年花费了多少银两,才造就了他如今的饕餮盛宴填不满,不过转念一想,这个问题似乎并不是需要他去担忧的,既然他们能够养育穆桂天二十多年,那必然是有些丰盈地家底给他造,不然的话,也不可能把穆桂天培育的如此魁梧雄壮。
自嘲一笑,聂东来感觉自己是在饿汉担心饱汉饥——瞎几巴乱操心,甩甩头,把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抛诸脑后,聂东来伸手指了指一线庙门口的方向,向穆桂天解释道:“看,就是那儿,看到了吧?”
顺着他手指所指的方向,可以很清晰的看到,在一线庙庙门口的位置,一对打扮的光鲜亮丽的青年伴侣,被一众青年男女众星捧月般簇拥在中。
男的束冠在后、笑盈满面,手持一柄古朴长剑,一身貂绒披身,尽显风流倜傥;女的天生丽质,嘴角微抿,矜持而不失优雅,乌黑长发高高挽于头顶,一根白玉簪子横贯秀发,身着素白衣裙,双手环于肚脐,站立有态,幻若仙子,气质出尘。
他们两人站在一起,毫无违和感,宛如天造地设的一对,让人羡慕不已,但却生不出丝毫嫉妒之心。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喝了少许千金醉的原因,聂东来居然可以清楚的看到他们每一个人的面容神情,簇拥着青年伴侣的众人们,他们看向那对青年男女的眼神里,透露出发自内心的狂热与崇拜,那眼神犹如忠实粉丝在看待自己的偶像,足以融化万千冰川。
穆桂天放下手来,使劲晃了晃脑袋,努力瞄了瞄聂东来手指所指的方向,有些不解地问道:“那里确实有不少人,可是,他们为什么会变的那么小呢?”
说罢,他有些不甘心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眶,再去看,他们那群人依旧宛如蚊蝇,渺小的看起来都有些费劲,几乎都要连成一片了,就好像他以前见过的成群结队负重搬家的蚂蚁一般。
聂东来微微一笑,也不拆穿,解释道:“那是因为咱们离一线庙的距离有点远,自然看起来他们也就不正常情况下小了许多。”
他这话倒是算不上欺骗,通常而言,视角越远,看到的东西就越小,一旦到超出了一定界限,那么,比较小的东西,也就自然而然用肉眼看不到了。
“是这样吗?”
穆桂天狐疑道:“可是从这里到一线庙也没多少距离啊,他们未免也太小了些吧?”
虽说千金酒肆与一线庙有一定的距离,但是同为长生街的一份子,它们能有多少距离?穆桂天隐约记得他刚坐在这里的时候,看到那里的景像似乎并不是现在这样子的。
聂东来点点头,呵呵笑道:“除非是你出现了错觉。”
微醺的穆桂天平时简直判若两人,退去了烦人狡诈的面皮,此刻的他像极了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甚是可爱。
穆桂天不信邪地再次揉了揉眼眶,确定不是自己出现错觉以后,这才转头看着聂东来,道:“不可能啊,我都确认过好几遍了,不可能是错觉的。”
聂东来没有回头,继续盯着窗外,视线一直停留在一线庙的方向,轻声道:“那不就得了?我还能骗你不成?”
他不知道一线庙门口的那对青年伴侣是什么身份,居然能够让那么多人如此狂热,但是他却看的到,那些人对他们是发自内心的尊崇,而且他们似乎也很有感染力,尤其是他们的笑容,幻如新春暖阳,无时无刻不在滋润着所有人的心房,而且他们似乎也很亲民,不一会儿便与簇拥他们的人群打成一片,逐开笑颜,谈笑风生。
“那倒也是!”
穆桂天嘿嘿一笑,当下也不再理会窗外千千凡事,转而闻香饮玉液,自乐其中,聂东来用余光注意到,他这次并没有用酒碗浅酌,而是直接拎起了酒坛子,“咕噜咕噜”大口喝了起来。
自古以来,喜酒之人多贪杯,穆桂天也不能例外,聂东来并没有在意,大不了让他好好睡一觉而已,他的确有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一下,也该放松放松了。
只一会儿时间,偌大的酒坛子已然见底,蓦然,穆桂天感觉自己的脑袋越来越沉,眼皮似乎黏在了一起,任凭他怎么努力,就是很难睁开双眼,他突然嘀咕一声,“好困,我要睡一会。”
听到声音的聂东来回过头来,却看到穆桂天已然沉睡,许是他喝了太多的酒,许是这几天他心神崩的太紧了,一旦放松下来,就轻而易举的入了梦,不管怎么说,看到他安然入睡,聂东来终于放下心来,现在的他需要一个安稳的睡眠。
虽然穆桂天人已入眠,但是那个大大的酒坛子,却被他死死的抱在怀里,聂东来试着拽了拽,纹丝不动,也就只好作罢,任由他抱着。
呼噜声渐起,引得千金酒肆二楼的酒客们纷纷侧目而望,对此,聂东来只好报以歉意的眼神,好在这种事对于这些时常推杯畅饮的酒客们来说,早已是习以为常、司空见惯之事了,并没有什么好奇惊讶之处,几乎每天,他们都能看到类似的事情发生,因此,在看了一眼之后,他们便不再关注穆桂天,而是继续各自谈天论地、把酒言欢。
这让聂东来心里也跟着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穆桂天咆哮般的呼噜声引来别人的不快,毕竟这里是公众场合,像穆桂天这种鼾声四伏的不文明行为,多少有辱斯文,虽然他本身也算不得什么斯文青年,但是聂东来可不想被人指指点点、冷眼鄙夷。
聂东来一口气喝完酒碗中所剩不多的美酒,把酒碗轻轻放在桌上,转头向解忧湖望去,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再看一眼华船上那个十指剥青葱、纤手轻抚琴的玲珑女子,阅其弹奏,行云流水,自成一卷恬娴水墨画,听娓娓余音,真是珠落玉盘、婉约连绵,令人痴醉。
目光扫及华船,却发现红纱女子早已不知去向,就连陪同她的婢女也消失了踪影,只留下那张被她抚过的古琴,孤零零地静伫甲板、随波摇曳。
“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聂东来突然觉得心中空落落的,有些怅然所失,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出现这种感觉,大概这就是世人对于美的心慕笔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