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密室里发现了这个。”
迪卢克将一张轻薄到几乎半透明的纸张小心翼翼地从袖口抽了出来。
他特地解释给在场唯一不认识这种纸张质地的栗茸听：
“这是一种复写纸，因为制造过程需要用到很复杂的炼金术，所以造价昂贵。不过它很有用，只要轻覆在原文件表面，就可以复制文件上的全部内容。”
半透明的复写纸放在桌面上，凯亚单手撑在桌沿，俯低了身子去看。
“骑士团内有愚人众的人。”
凯亚的学识很好，哪怕信纸上用的文字与通用语毫无关系，他仍然能够熟练地阅读。
快速阅读完纸上的内容之后，他概括地将重要信息向其他人交代了一遍。
“写信的人向他的上峰，也就是愚人众第二席执行官[博士]提出建议，说用来吸引魔物的诱饵已经准备妥当，博士可以随时到蒙德来，演一场驯服魔龙拯救蒙德的戏码。”
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自然不需要凯亚继续往下说就能清楚。
有西风骑士团内部的叛徒相助，博士可以很快以“蒙德的恩人”这一头衔自居，而愚人众更是可以借着蒙德欠下他们人情的这一机会，插手更多蒙德的事务，甚至干脆谋求更大的好处。
比如说，琴眸光一利，她想起最近这段时间父亲常常在书房中叹气到后半夜，想起这位蒙德主教忧愁的原因：
愚人众想要在蒙德征兵。
而愚人众的士兵会被人|体改|造这一事实人尽皆知。
如此阴谋摆在众人面前。
室内一时陷入寂静之中，一直到片刻之后才被琴打破。
她的眉头微微皱起，神情严肃：“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是找出骑士团内的叛徒，迪卢克前辈，密室里的信件上有提到这个人的名字吗？”
迪卢克摇头：“没有。”
愚人众的确因实力强大而傲慢不可一世，但这并不表示他们会在大事上掉以轻心。
西风骑士团的内鬼对他们的计划颇为重要。
因此绝对不能对外泄露内鬼的身份。
——万一被西风骑士团发现，整个计划就功亏一篑了。
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是找出西风骑士团内的叛徒，然后以对方做为突破口，针对愚人众的下一步行动进行反击。
那么，叛徒是谁。
首先排除大团长法尔伽，毕竟他是个非常乐意把西风骑士团内诸项和武力无关的事宜扔给别人去做的反加班专业户。
栗茸心里有点不着调地想。
其次排除在场所有人，还有阿贝多、可莉、诺艾尔和安柏，大家都是进池子的人。
但是旁人又不像她这样有个上帝视角。
所以要怎样将那个叛徒从人群中抓出来？
这是一件有点儿困难的事情。
毕竟，能够和愚人众对接上的人，大概在骑士团内的地位也不算低。
在场诸位都会在几年后成为骑士团中举足轻重的存在，但到目前为止，他们都还没有成长到那个程度。
凯亚苦笑：“有点难办啊。”
栗茸心想：倘若没有本龙的话，这件事确实会很难办。
但现在她不是已经加入队伍了嘛。
她虽然不能将游戏中那好几十个角色的背景故事全都倒背如流，连其中提到的每一个炮灰的名字都记得清清楚楚，但每个炮灰大概做了些什么，她还是能记住的。
在克利普斯去世之后，迪卢克向骑士团申请公开他父亲的死因——和魔龙乌萨战斗而死，却被骑士团中的高层拒绝了。
理由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如果解决者不是骑士团，那么骑士团的脸要往哪儿搁。
当然，后来魔龙乌萨再次出现在蒙德郊外，愚人众制造出的机关鸟诱发了魔龙的暴动，并由博士出面，“顺手”将魔龙镇压。
——这件大事的解决者同样不是西风骑士团，但当初反对公开克利普斯死亡原因的那位高层，这一次什么话都没有说。
说白了，骑士团的内鬼和愚人众谋求相同的结果，也就是让蒙德欠下愚人众的人情。
那么，在抓住了对方的核心需求之后，引蛇出洞就不是很简单的事情了吗？
栗茸抿着嘴笑了笑，然后张口道：“哥哥可以向骑士团申请，向蒙德居民宣告并表彰父亲击退了魔龙乌萨的事迹。”
她从座椅上跳下来，动作非常轻盈，就像是一朵花从枝头飘落下来。
“唔，我觉得还可以再加上一点：要求他们允许父亲加入骑士团。”
凯亚站在一边，听到这里，插嘴补充：“最好再提一下魔龙乌萨。你可以说，经过上次的交手，你发现魔龙乌萨的实力已经大不如前，如果由大团长法尔伽率领一队精锐出征的话，应该有希望彻底剿灭这只纠缠了蒙德千年的怪物。”
栗茸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浮现出几分敬佩：
凯亚的智谋还是很过硬的嘛。
居然能够对得上象征智慧的龙族的脑回路！
至少这一招釜底抽薪，她这个手拿剧本的人都没有想到，凯亚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反应过来。
西风骑士团从建立以来就一直非常渴望彻底解决魔龙乌萨的问题。
所以，如果魔龙的确已经实力大不如前，正常人的想法都是趁他病要他命。
唯独想要让愚人众占了击杀魔龙这一荣誉的内鬼会很不乐意看到骑士团出动。
毕竟，克利普斯到底将魔龙伤到了什么程度，除了迪卢克、栗茸和克利普斯本人之外，就再没有别人知晓了。
内鬼绝对赌不起那么长时间的谋划就这么功亏一篑。
凯亚意识到栗茸看着他，青年回她以微笑。
栗茸没来由地打了个哆嗦。
这副模样的凯亚，看起来有点可怕。
感觉和动漫里面的反派boss似的。
诶，或许真的就是反派boss吧。
栗茸收回视线。
如果没有莱艮芬德家的温暖，凯亚或许真的会成为坎瑞亚在蒙德布下的最妙的一步棋。
栗茸的建议被全票通过。
迪卢克有点没底：“我们抓住了内鬼之后，父亲真的会加入西风骑士团吗？”
以及……倘若父亲真的加入了骑士团，他会不会被法尔伽团长抓去一起讨伐魔龙乌萨？
虽说叛徒是一定要诈一诈的，但……
父亲能击退魔龙是在透支了身体的前提下啊。
另外，他还有一个不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担心。
父亲如果加入西风骑士团，必然不可能一上来就身居高位。
倘若……倘若父亲被安排在他手下……
青年一想到这个可能就忍不住咳嗽。
那、那也太……
凯亚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想，现在的父亲大概已经不怎么想要加入骑士团了，神之眼应该也不怎么想要了。”
毕竟，他已经在保护自己最得意的孩子的时候，证明了自己啊。
迪卢克抹了一把脸，承认道：“是我想岔了。”
凯亚眨眨眼，开了个玩笑：“关心则乱嘛，那天看到你也满身是血的，我还很担心了一下，你要是被魔龙咬断了一条手臂或是一条腿，我该怎么劝你振作起来。”
迪卢克沉默片刻：“你看上去好像很期待我残疾。”
“肯定是你想错了，义兄，我才不是那种人。”
迪卢克对此深表怀疑。
*
次日清晨，迪卢克叩响了骑士团二层的办公室门。
他进去的时候一脸严肃，手中拿着几张写满了字的纸，在里面待了足足半个小时之久。
凯亚装模作样地路过了几次，听到里面传出争吵声。
迪卢克出来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变得更严肃了。
他甚至取下了身上象征着西风骑士身份的外套。
他朝着骑士团外走，看见他的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赖于迪卢克平时不错的人缘，大家在看到一个和往常不同的他时第一反应都是去关心。
但迪卢克此时的气场有点生人勿近。
于是，在禁闭室门口值班的伍德稍离岗位了两分钟。
他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将凯亚拉到墙角，气喘吁吁地说：“凯亚庶务长，您要不去看看迪卢克先生？他的情况看上去不太对。您毕竟是他的弟弟，还是去劝一劝吧？”
凯亚欣然同意，言辞间隐隐透出舍我其谁的大义凛然。
伍德：或许也不必有这样的觉悟……？
仍然是在天使的馈赠。
栗茸抱着一杯柳橙汁。
查尔斯听了迪卢克的话，不肯给她的橙汁里面加冰块。
所以她喝得很慢。
迪卢克和凯亚一前一后上楼，在她身边坐下。
凯亚：“情况怎么样？”
迪卢克和人争辩了好一会儿，这会儿口干舌燥，喝了一杯温水后才开口说话。
“是伊洛克。”
他报出这个名字。
“我按照流程将我的申请递上去，其他人都觉得这样的申请可以通过，但是他把申请拦截了下来。”
督察长伊洛克不想让法尔伽看到这份申请。
但他的狐狸尾巴，也就在这拦截过程中，暴露在了迪卢克面前。
“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凯亚刚刚给迪卢克面前的水杯续满，他就又喝了半杯，可见方才唇枪舌战中的确没有手说话，“伊洛克这么轻易就浮出来了。”
“其实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凯亚垂眸，“整个计划就是个阳谋，他不管怎样都要出面拦下你。”
事出突然，他找不到替罪羊。
栗茸在边上晃腿，不知怎么的，脑中闪过一句藏镜仕女的台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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