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变质的小学

在朱翊钧穿越来的那个时空里，小时候父母长辈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学习”。

如今的朱翊钧也是如此，哪怕他身披龙袍、登基称帝，有着30多岁的灵魂，但他的外表依旧是一个10岁的孩子，在治国理政上更是小学生水平，首要的任务就是学习。

如今宫里宫外都进入了暂时的稳定期，外朝的张居正秉持着“治政先治吏”的理念，改革的第一刀就砍在官吏身上。

考成法虽然还在推行阶段，并没有完全铺开，但已经有聪明的官吏觉察到其中的深意，争论的奏疏每日都堆满了司礼监。

朱翊钧都懒得看，让李芳把这些奏疏统统送去内阁，算是表明了宫里对张居正支持的态度。

内廷的李芳，则直接烧了一把山林大火，二十四监的掌印大太监一口气开除了大半，自然是引起了宫里大规模的反弹，甚至还有内侍受大太监的指使欲行刺李芳的事件发生。

但李芳不是个怕死的人，又有朱翊钧的全力支持，宫里陈太后对朱翊钧言听计从，李太妃又吃斋念佛不怎么管事，李芳又靠着肥皂产业的分红收获了宫里底层内侍宫女们的人心，那些被罢免的太监也只能无可奈何的蛰伏起来了。

张宏一跃成为李芳之下的二号人物，依旧管着御马监，李芳见他忠良清廉，还让他分管了兵杖局、银器局等重利部门。

张鲸同样鲤鱼跃龙门，二十四监到处缺人，虽然李芳不喜欢他，但张鲸有天子支持，又立过大功，肥皂产业也离不开他，只能让他直接连升三级去了御用监，虽然还没成为掌印太监，但实际上管着御用监的事务。

在李芳的安排下，肥皂产业依旧由张鲸管着，只是这次将不再由御马监吃独食，宫里负责营造、有产业的部门都将参与进来，快速扩大生产，将产业向整个顺天府、直隶及外省铺开，收获的利润刨除入内库的部分之后，将正式作为分红发放给宫里的太监、宫女、侍卫们。

张诚也在司设监挂了个职衔，但他威望资历都不足，暂时还留在朱翊钧身边服侍着。

东厂，朱翊钧深知这个特工组织的紧要，本来是想尊重历史让张鲸去接管的，但刘守有等人冒出来后，又担心他们和张鲸勾搭在一起，便遵从了李芳的举荐，让一名叫陈矩的太监接管了东厂。

刘守有四兄弟立了大功，朱翊钧遵守承诺，清除了锦衣卫里的冯保势力后，便把他们补了上去，刘守有当上了镇抚使，庞清当了百户，张昭、冯昕则当上了七品总旗，朱翊钧也算是在锦衣卫里钉上了几颗不牢固的钉子。

至于滕谨，他早就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个顶包的，宫里两宫贵人、外朝百官没一个喜欢自己，李芳到后干干脆脆交接了工作，便自请去昭陵为隆庆皇帝守陵。

如此有眼力，朱翊钧倒是舍不得浪费他了，便给他安了个南洋镇守太监的职务，让他去追还在一路游山玩水慢悠悠南下的高拱。

朱翊钧在宫里坐镇了一个多月，直到实在找不到半点他能帮得上手的地方，才打起行囊上学去了。

那所大明第一个“现代化小学”，位于京师东城，就在国子监的对面，实际上就是把国子监附近的一堆商铺、民居买了下来，再稍稍改造了一下，便成为了小学的校址。

隆庆皇帝旨意下后没多久就晕厥了，不久后又崩逝，随后便是高拱和冯保的乱斗和倒冯运动的兴起，朝堂上乱得一塌糊涂，自然也没什么人去管这小学的建设，礼部只是下了文给各省，让各省选拔孤幼、功臣入京，便再没理会过，投身到权力的斗争中去了。

直到冯保被杖杀、高拱出京南下，朝堂逐渐稳定，礼部和国子监才把心思放到了小学上面，毕竟是给天子准备的学校，要是搞得太过敷衍也说不过去。

朱翊钧是第一次出宫，自然是兴致满满，坐在轿子里跟个好奇宝宝一般左看右看，饱览京城景观。

如今的京师不是朱翊钧穿越来的那个时空里的国际化大都市，没有经过科学的规划和治理，整座城市显得乱糟糟的，豪门贵胄、商铺民居各种私搭乱建，甚至都侵占到御道上。

道路也是尘土飞扬，隆庆皇帝是个节俭的皇帝，连皇宫都舍不得修，更别说京师的道路了，除了御道是石板铺就还算维护良好，其他基本就是黄土整平了而已，难怪会有文人吐槽京师一下雨便泥漫漫，一刮风便沙满天。

京师一百多万人口，自然是拥挤不堪，朱翊钧是微服出宫，没有多大的排场，自然也不会有兵丁清理道路，刚刚离了宫门不远就堵住了，好在内城居住的大多是达官显贵和他们的奴仆，人丁也不算多，而百姓见到一顶豪华的轿子和凶神恶煞的护卫也自觉的闪躲着，朱翊钧好歹也在缓慢的移动着。

国子监离故宫也就几公里的脚程，朱翊钧等人先进了附近一户宅邸之中，在里头换了一身平常富户的衣物，把张诚和护卫都留在此处，只带了一名年龄相仿，名叫王安的净军，步行前往小学报道。

朱翊钧的公开身份，乃是一名西南土司的儿子，之所以选这个身份，是因为朱翊钧前世在西南支教支边将近十年，西南口音熟练得很，方言也懂得几种，伪装起来容易。

虽然明眼人都知道这小学就是给当今天子建的，但也只是一些高层显贵知晓内情而已，保密的工作还是要做的，朱翊钧可不想一开始就因为自己的身份和未来的“同学”产生距离。

只有身份对等，才能交心，交心才能让朱翊钧发现可以使用和培养的人才。

那座挂在武清伯名下，连武清伯自己都不知道的宅邸，离小学和国子监也就几步路的距离，朱翊钧带着小太监慢慢悠悠走到门口，一名坐在门槛上正和守门的兵丁聊天扯淡的青衣内侍见朱翊钧二人，赶忙迎了上来。

“来报到的？银子备好了没？”那青衣内侍近前就问起银子，倒是问得朱翊钧一愣。

“什么银子？报到不是免费的吗？没听过要银子啊。”朱翊钧皱了皱眉，见那内侍面色不善，便让王安递了锭银子给他：“我与这同乡是直接来的这，没听过银子的事，烦请公公与我二人详说一番。”

反正朱翊钧现在就是个土豪，就用银子开路，从那内侍嘴里探听下情报。

那内侍见了银子，脸色倒是缓和一些，掂了掂，撇撇嘴，说道：“你们没先去礼部或国子监报备？那就难怪了，管事的官儿应当会给你们说的，进了这小学，得准备一笔银子上下打点的。”

内侍把那锭银子收了，向两人招了招手：“看你不算缺钱的人，跟我进来，带你逛逛便知。”

朱翊钧与王安对视一眼，跟着那内侍进了门，进门之后便是孔庙，左右都是教室，教室后面便是杂役、护卫、内侍等居住的地方，这青衣内侍显然不是带他们参观这些地点，一路直行，带着两半大孩子拐进了一栋红墙围起的院落之中。

院中有一处碧水波荡的池塘，亭台楼阁精致优美，池塘旁竟然还有一座小小的温室，不少衣着显贵的人就在温室之中躲着初春的寒风，而供人居住的三层木楼，也装饰精美，从外表就看得出住在里头一定舒适无比。

“这儿被咱们称为上舍，原来是一家勋贵的后园，还是成国公亲自去谈，才把这园子给盘下来的......”内侍如同房产中介一般推荐着：“本来是要给小学的讲师们住的，后来那些国公勋贵们把自家子弟塞了进来，便占了这里。”

“国公勋贵的子弟？朝廷不是下文说只收孤幼、窘困的功臣子弟吗？”朱翊钧吃了一惊，这可跟他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内侍嗤笑一声：“这小学有玄机，反正勋贵都馋着，那些个贱种草民，给他们几两银子打发回去，再让自家子侄顶了他们的名字便是了。”

内侍又遥遥指了指远处：“除了几十个运气好没人顶名的，或者使了钱留下来的，如今这小学里非富即贵，你们来得倒是时候，如今那些勋贵官员该塞的人都塞完了，你两个的名字应当是没人顶了，不用多出一份冤枉钱。”

哪家敢顶自己的名，看他全族的脑袋够不够硬！朱翊钧心中恼怒，脸上依旧陪着笑：“如此倒是正好，咱们也和达官显贵搭搭关系。”

“那得看你的本事了，那帮子勋贵子弟哪个不是养尊处优？你要没个身份，没三五万两银子，人家都懒得搭理你。”内侍哈哈一笑，招招手，领头出了院子，向另一处院落走去。

这座院落和勋贵们居住的院落不远，没有亭台楼阁和池塘温室，但环境倒也不错，栽种了不少花草，住人的小楼也看着精致。

“这儿住着的，大多是朝中重官家里的子侄，也多是顶了名字进来的......”那内侍继续干着中介的活：“里头最大的是当今内阁张首辅的四儿子，六部九卿和一些巡抚总兵的子侄也在里头，还有一些士绅名家的子弟。”

内侍暗暗啐了一口：“平日里一个个清正廉明喊着，不还是干些偷鸡摸狗的事？”

朱翊钧深表赞同，深深看了那些靠在护栏上观察着两人的重臣子弟，跟着内侍走出了院子。

“剩下的没有单独的院子了，大多是客栈、民房改建的，咱们称为中舍，住的都是些使了钱留下来的商贾子弟或者土司子侄，还有这些勋贵、重臣子弟们带来的奴仆、家丁、书童什么的......”内侍停住脚步，稍稍介绍了一下，便开始报价：“一万两白银，安排你住上舍，五千两，中舍和土司富商子弟住一起，三千两，和那些个奴仆护卫挤挤吧。”

好家伙，这是在狮子大开口啊！朱翊钧惊得下巴都差点合不上，看来自己这天子身份还真值钱。

那内侍见朱翊钧惊住了，也不意外，解释道：“这银子，可不是咱家收的，礼部的大人、国子监的大人、锦衣卫的大人都得分润，上上下下这么多护卫内侍，到咱家手里也就剩个几两银子了。”

说着，内侍靠前两步，压低声音悄悄说道：“见你也是富贵之人，我与你说个秘密，你可知为何这小学里这么多冒名顶替的勋贵和重臣子弟？切莫外传，这小学就是为了当今天子所建，当今天子入学，能住哪儿？上舍早给天子准备了一间上好的房间，你说，收你一万两白银，便宜不？”

确实是便宜得很，朱翊钧暗暗冷笑，忽然意识到什么，问道：“有上舍、中舍，那下舍是什么？”

“下舍你这种富贵的人是住不进去了，那是给那些贱种穷货住的！”内侍瘪了瘪嘴，满不情愿的解释道：“有些穷货和你们一般报到得晚，没人顶他们名字，可住的地方早就被勋贵重臣子弟带的奴仆书童占了，他们又没银子，便清了几个马棚让他们挤着。”

朱翊钧点点头，心中打定主意，让王安摸出几锭银子塞给内侍：“公公，你也知道，咱们两个初来乍到啥也不懂，根本没准备，能否容我一日，明日定将万两白银送上。”

那内侍顿时喜笑颜开，兴高采烈的说道：“无妨，如今天子还没入学，你们随时报到都可以，国子监和礼部挑的讲师都还没来，这里压根没人管，咱们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只要有钱，你们就是和那帮勋贵子弟一样去春香楼或教坊司

好家伙，一群未成年孩子就学人逛窑子，这种人朱翊钧如何敢用！

与那内侍攀谈一会儿，朱翊钧和王安一道出了门，一踏出校门，朱翊钧原本挂着笑的脸上顿时冷若寒霜。

“陛.....少爷，咱们先回宫.....家去？”王安也感觉到朱翊钧压着满腔的怒火，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不回去，去找张诚，让他通知李芳，把小学里的内侍统统处置了！”朱翊钧极为愤怒，压着嗓子低声吩咐着，却不时有些破音：“去找刘守有，让他派一些可靠的、没见过朕的锦衣卫过来接管这的护卫，让陈矩在礼部的暗探把收了银子和冒名顶替的人都统计出来。”

“朕就在这等，什么时候人换完了朕什么时候再入学，到时候，朕会给这些勋贵重臣的子弟一个大大的惊喜！”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