佣人十分吃惊,又很害怕,她蹲下来查看叶秋生的脸色。
她摸摸叶秋生的额头,「叶小姐,你要不现在走吧,你这样下去是会出事的,都说了在这是无用功,老太太肯定还有别的办法,不一定非要老先生。」
「我的世界没有放弃的说法。」叶秋生气若游丝。
叶秋生的执着真是又让人无奈,又让人心疼。
佣人走后没多久,天蒙蒙亮了,雪也停下,瞬间换了个天地。
「叶小姐,孟老先生有请。」
管家打开门,做了个请的动作。
叶秋生眨眨眼,不太能反应过来,直到两个佣人架起她的双手,将她抬起来。
叶秋生一个踉跄往前冲。
「叶小姐!你还能走吗!」
管家挡在了她的面前。
叶秋生现在就像个酒醉鬼,昏天黑地,四肢无力,却倔强的抬起头,粲然一笑,「我可以,可以。」
孟老先生已经在会客厅,一身西服,正式体面,一点没有老气。
「叶小姐,第一次见面,很特别。」
叶秋生跌倒在沙发上,她知道自己肯定丢脸极了,可是她没有倒下,就用了全部的力气,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孟老先生,救救我外婆吧。」叶秋生趴在沙发上。
孟老先生没有任何异样的眼光,沉稳庄重的握住拐杖。
「什么症状?」
「中毒,被人下毒了。」
孟老先生默了两秒,「如此,我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救她,就这样你也要我去吗?」
「就是一线生机,我也不可能放过。」
「你舅舅呢,叶风堂不来?」
叶秋生深吸口气,「我不确定他想救老太太。」
叶秋生说完这句话,孟老先生便不问这个问题了,他看叶秋生的状态也知道她难受极了,不一定撑得下去。
「老夫直说了,我可以治你外婆,但不保证一定能行。要求是,放过昭雪,离开司行宴。」
要是以前叶秋生毫无犹豫的就答应了。
可是现在,她有点舍不得。
「为什么?」
「昭懿,昭雪都是孟家的孩子,你母亲,她们的父亲,都对他们有亏欠。」
「没有!没有!」叶秋生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她就是听不得说叶如闻的不好,讨厌他们胡说八道。
孟老先生也没想到她会反驳,「你再想想,能答应就答应,不能就不能。」
孟老先生已经磨了一晚上了,他有的是时间磨,可是叶秋生等不起。
叶秋生将头埋进了沙发,哭了出来。
要是司行宴知道她为了外婆,要离开他会不会不开心呢,可是她不想啊。
将她的一切一点点剥离,缓慢而彻底,心痛至极。
「我答应。」
沉闷的一声从沙发里传出,「给我点时间。」她捂住自己的脸庞,眼泪顺着指缝往下流.
她费尽心思,无非是想让做错事的人罪有应得,可是付出代价的从来都是她自己,选择仍然不由她做。
只是在外婆面前,无论如何,无论什么,她都要退让。
孟老没有犹豫从沙发上起身,「备车,找人照顾叶小姐。」
钟零扶起叶秋生的时候,她满脸泪痕,软烂不堪,站不直身子,从她怀中往下掉,哭得眼睛都睁不开。
孟老赶到了司氏私人医院。
而叶秋生也住进去了,因为昏迷。
再醒来的时候叶秋生一睁眼就看见
了李沐子。
她眼睛红肿,眼下还有乌青,整个人看着很没精气神。
「姐姐,你好点了吗?我去给你叫医生吧。」
「不用!」
叶秋生拉住准备起身的李沐子,自己撑着床坐了起来,「你怎么还在医院,你好些了吗?」
李沐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我没地方可去,是司少爷说我可以再好好养几天,姐姐谢谢你啊,医药费」
「不用了,我不缺这点钱,你也别放在心上。不过,你最近还好吗?」
叶秋生其实心里着急外婆的事,她摸着自己额头,烧是已经退下去了,还是沉闷得很。
「没什么好不好的,姐姐应该知道我的事了吧?」
李沐子试探的问道,一双眼睛很干净,充满了小心翼翼。
叶秋生坐直了身子往门口望去,外面很安静。
「我知道,我觉得没有什么,向栩之喜欢女生,我很早就知道了,你们挺好的。对了,香囊的事你知道吗?」
面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小女生也是个成年人,爱就是爱,有什么区别。
李沐子茫然的摇摇头,可是也琢磨出点什么,「香囊怎么了?」
估计是有人想借刀杀人,利用了李沐子的身份,把东西塞到了叶秋生手里,香囊动过手脚,跟叶秋生的病有关系。
叶秋生看着李沐子穿得太过单薄了,有些心疼,这孩子在家里也被爱过,王源对她那么好,却接受不了她喜欢女孩子。
跟当初的境遇有些相似,叶秋生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你叫我声姐姐,我就把你当作亲妹妹看,有什么事情就来找我。」
叶秋生欲起身。
李沐子还想说点什么,但是看着叶秋生有些坐不住了,「姐姐你有什么事很着急吗?」
叶秋生伸手盖着李沐子的头,顺着她的头发往下抚摸,靠近了仔细对着她的眼睛。
「沐子,上次发布会请你去看,就是想给你一个希望,我知道人生有很多事情你没办法自己做选择,可是在你能努力的地方,一定寸土必争。」
叶秋生轻轻拍拍她的头发。
「清清楚楚选择自己想要的。」
叶秋生双脚移到床下,一溜烟的往外跑。
一下撞进了个坚实的胸膛,对不起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就闻见了股檀香。
猛的抬头对上了一双黑眼眸。
一下就委屈了起来,「司行宴——」
叶秋生双手环在司行宴脖子上,紧紧抱住了他,心一下就安定下来了。
司行宴一只指头抵在叶秋生的额头上,往后一推,叶秋生的头被迫了抬了起来。
他轻嗤,「不争气的小东西。」
司行宴单手环住叶秋生的腰抱着她往楼上去。
孟老在病房门口看见难舍难分的两个人,脸色凝重。
「老太太我救不了,只能拖延一段时间,我给她施了针,这几天可能会醒过来一次,你们准备好。」
叶秋生的心一下沉了下去,却没有昨天那样受打击,肩膀逐渐松垮下去,提不上力气。
「谢谢老先生。」叶秋生一个鞠躬还没鞠下去,司行宴一只手横在她面前,把她的身子拦了回去。
他直盯着孟老,「孟爷爷出手相救,报酬如何清算?」
孟老意外司行宴的质问,他们两家世亲,娃娃亲是在肚子就定下的,可司行宴面色不善,孟老拿捏不准他的想法。
「我和叶小姐谈好了,她知道就好。」
「她说的不算,重谈。」
司行宴一口否认掉。
叶秋生却没心思听他们谈这些事,事关外婆,无论如何她都可以,她只有一个外婆了。
她走进窗户,一只手贴上玻璃窗,看向里面安安静静,头发花白的老人。
「孟老,毒源清楚吗?」
孟老既然决定打算帮忙,就没打算藏着瞒着的,早就写好了单子,「你看看能不能对上。」
叶秋生打开那边布满潦草字迹的白纸,心里微微一颤,手指不自觉的用力,把纸揉成一团。
「孟老你的恩情我一定会记得的。」
孟老被身后轻声嗯了下。
看着一个高大的身躯贴上叶秋生,将叶秋生包裹在身前,紧紧实实的围着她。
「司行宴,我想办个宴会,请一些人。」
叶秋生尤其无力的靠在司行宴身上,眼睛目视前方,看着病床上的外婆。
司行宴双臂支撑在叶秋生两边,将她圈住,任她靠着。
「你安排。」
叶秋生一瞬不瞬的盯着前方,有些呆滞。
司行宴下巴在她头顶揉了揉,「怎么不进去看看?」
「有点害怕。」
在怕什么,她不清楚。
很怕靠近了,清楚的感受到外婆生命的流逝,她会接受不了。
怕靠太近了,把外婆苍老的面容刻进心里了,以后难以想起她尚有风华的时候。
怕太靠近了,那种马上要失去的感受太强烈了,撕心裂肺的感受被放大。
愣神的瞬间,病房一下被打开。
空荡的走廊里,一声门把手扭动的声音,清晰入耳。
司行宴在身后抵着她的背,往前推,叶秋生转过身钻进他怀里,「不去看了司行宴!」
他大掌盖在叶秋生后颈处,五指***浓密的发丝,捏着她的后脖颈。
「见见吧,分别这课,难以避免,从相识的那刻开始,人和人就要面对分离。」
叶秋生贴在司行宴的胸膛,嗓子眼儿突然梗住。
「可是太早了明明可以不用这样告别的。」
她本来想带外婆安度晚年的,想等晚些的时候,该解决的问题解决掉了,她可以带着外婆出去四处游玩。
司行宴还是把叶秋生抱了起来,带到外婆的病床边,叶秋生一直缩在司行宴怀里,别开脸。
时间突然静止,像张明信片,叶秋生扒在司行宴肩膀上的手指颤抖着慢慢往下滑。
寂静间,她转过头,那张熟悉的布满皱纹,五官仍可见年轻时精致的一张脸,撞入眼帘,安安静静的闭上了双目。
和十几年前叶如闻的那张脸对上了。
各种难受的情绪在胸膛里横冲直撞,生疼得叶秋生眼泪控制不住。
她将指节弯曲起来塞进嘴里,贝齿使劲咬住。
司行宴一掌拍上来,「什么毛病,不许咬手!」
叶秋生在他怀里仰起头,「谢谢你,如果今天不是你在,我不会敢单独见外婆,她肯定觉得我现在这样很没出息,一点不像叶家的女儿,叶家的女儿应该是无坚不摧的。」
司行宴刮了刮她的鼻尖,这个动作像极了外婆。
「她不会那么觉得,她那么爱你,怎么会觉得你有一点不好,你是叶秋生,叶秋生不需要像别人。」
两人没待一会儿便出病房了,晚上还有一出重头戏得花很多精神。
司行宴在叶秋生身后缓步走着,钟零在电梯口一眼撞上司行宴黑墨色的瞳眸,如鹰隼般,阴鸷。
钟零猛得一下垂下头,心跳如擂鼓。
今天老宅来拜访老太太的人还不少,他们都听见了一些风声,只是没有一个得逞,他们有些怀疑老太太不在家,可是于奶奶一直在家里。
于奶奶向来贴身照顾老太太,不离半步,所以心存疑虑。
更神奇的是叶秋生这边寄来了请帖,办家宴。
叶家蒋家孙家司家曾家,应邀前来,临时起意办的宴会,人却来得无比的齐。
叶秋生一身白色针织长裙,面色冰冷,气质异常清冷,并未和人寒暄。
只是孤身坐在长桌中心,一个人窝在座位上。
蒋文慧在门口时却步了,往周围看看,人来得还是齐的,热闹的,她又提步往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