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结果出来之时,司行宴也突然的病倒了。
叶秋生拿着尸检报告在病房门口静默。
竹叶是被饿死的。
她身上有很多的伤口,但都不是致命伤,失血比较多,导致她贫血虚弱,再加上长期未进食,她是活生生被饿死的。
叶秋生看到这个结论的时候,心脏狠狠的绞动了下。
一个活人,在饿死之前,她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叶秋生记得有一天她也撑不下去了,她的脑海里已经开始走马灯了,回忆不停闪过,她已经饿到冻到,快没有了知觉,那种感觉死又不甘心,活又不想活。
如果不是竹叶,被饿死的人一定是她。
好几天的食物全是靠竹叶去偷去抢去打劫拿来的,而她只想着吃了,竟然没注意到她没有进食,想到这叶秋生充满了遗憾。
她还能清晰和准确无误的想起来竹叶那张冷冰冰的脸。
有些人,遇见就能记住一生。
「秋秋,秋秋,你没事吧孩子。」
唐少安坐在轮椅上一脸关切与着急,不停吹着身旁的人快点,他要迫不及待的看到叶秋生完好无损。
他同叶如闻一样,叫她秋秋,这两声听着倒十分的陌生,叶秋生木讷了一下才反应了过来。
「我没什么大事,最起码,我没有住进去。」
叶秋生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望向了一旁的病房。
唐少安上下扫视了一圈,发现并无外伤,手掌拍拍胸脯,舒了口气「幸好,幸好。」
是啊,她多幸运啊。
最该受伤的人就是她,可是因为她,住进病房的人无数,她还好生生的站在外面。
「这里面的是谁?你在等谁?我听说你在医院,给我吓了一跳,行野说你没什么事,我还怕是检查不到位。」
他的目光跟随着望了进去。
「这里面啊是个救了我的大叔。」
大叔?这个词不对劲,唐少安想要多问两句,但也看出来了女儿的神情不对劲。
他收回目光,将话锋一转回到了正题上。
「这次的事情,虽然没有证据证明是华愠做的,但是八九不离十,我想,也没有人有理由有能力作出这样的事情。只是幸好你没事,我已经下令让华愠搬出去了,我有办法对付她的,你别担心。」
他很想去抓住秋生的手,但只是眼睛多盯两眼没有勇气伸出去。
秋生小时候应该是很可爱的,他和阿闻的孩子,肯定是从小到大都美得不可方物,她刚出生的时候又是什么样子的呢。
他见过别的孩子,他还记得刚把行野抱回家的时候,他那么小,却也不哭不闹,安静得不像个活人,你给他做鬼脸逗他,他也只是盯着你看。
秋生是怎么样的呢,她小时候会哭吗?
他突然升起来了很多好奇,然后才意识到,原来他已经错过太多太多了。
「不用让她搬出去,让她留下,我会回去。」
唐少安诧然,「你不害怕她吗?」
叶秋生反问道,「为什么不是她来害怕我呢?」
唐少安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是不希望她做糊涂事,想出言劝阻,可是话还说出口,叶秋生的问题就已经抛出。
「所以当时我妈妈去世的时候,你知道吗?」
她靠在墙边双手背后,今天没有太阳,天气阴沉沉的,又因还要入夜,照进来的光也是半明半暗的,一片灰蒙蒙的照在她身上。
她眼眸半垂,眼底不见一丝悲痛。
唐少安顿了顿,「我不知
道。」
叶秋生听见后笑了,嘴角的那一弯弧度似有些讽刺,「华愠能找到她,但你找不到是吗?其实唐少安,爱不爱的,没有那么重要对吧?」qδ
唐少安抓住轮椅把手的手不停攥紧,越发用力,骨节苍白,全身紧绷的程度很难不让人怀疑他下一秒就会站起来,但是终究还是站不起来了。
他不得不赞同,华愠说的对,他是个狠心的人。
他过累也过恨了被人抛弃的生活,父亲不要他,母亲背弃他,他不接受任何的失控。
他试过找寻叶如闻的消息,但是毫无踪迹,她只是偶尔会出现在世人面前,而他连一张她的照片都不敢看。
思念一旦被挑起,就好像在枯木森林里放了一把火,只会烧得无穷无尽。
最重要的是,他还是没有这个自信,市面上一直流传着关于她的各种谣言,他当然只信一半,很多男人喜欢她,她可能早有了新的伴侣。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华愠杀了她?你当时又做了什么?」
当天她听这些故事的时候简直是信息大爆炸,但是大脑的转动已经死机,她无法思考任何问题,这些天的逃亡倒让她想明白了很多的事。
「我是在你回到叶家的时候知道的原来你在,我做了什么,你慢慢会知道。」
他没有想过多的停留在这个话题上,果然,他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唐少安,有些人,是骨子的相爱,与天生的不合适。
他低头下去转动了轮椅,「你走吗?」
叶秋生看了病房一眼说,「你先走吧。」
唐少安知道她有留下来的理由。
司行宴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他有先天的心脏病,但是发病了在抢救,之后在医院昏迷了两天,刚能下床就赶过去救叶秋生,现在情况很复杂。
在最绝望的时候有人拉你一把,那种滋味,足以品味一生。
她打算想去玫瑰庄园,看看当年父母的爱情。
叶秋生才知道,这附近的山都被买了下来,但是山脚下有人巡视,守卫十分森严,好像一个军事基地一般,如果不是叶秋生身份特殊,她还真进不去。
她陡然升起好奇之心,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样身份的人能住在这里。
已经立春了,本是万花斗艳的时候,但是这里只有凛然盛开的玫瑰。
rosy是四季玫瑰,不管骄阳还是寒冬,从不败累。
山峰的垂直高度还是很高,庄园在山顶上,等她爬上去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
她插着腰问有没有一个叫白辰的男人,结果门口的老翁十分自然的往里一指。
这一趟简直是出奇的顺利,也许是最近遇到的奇怪事太多了,好久没有顺心过了。
当她看着一个五官俊俏,穿着白毛衣和干活的背带裤的男人的时候,她已经自动脑补了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
因为竹叶是无论你多少眼看过去都感觉她很冷酷的一个人。
可眼前的这个男人,光长相就很温柔,白润的皮肤在阳光的照射下有了些光泽。
她不疾不徐的走到了他跟前,他才注意到,抬起头来,在对视之间她又觉得这个男人好像没有想的那么好说话。
「你好,我是竹叶的朋友。」
听到这个名字他明显愣了一下,脸色又冷淡了几分问道,「你来干嘛?」
「给你这个。」叶秋生摊开掌心,一个莫斯比环的戒指闪着银光和暖阳交相呼应,「她让我带给你的。」
看到戒指他的脸色明显缓和了,他将手在身上反复擦拭,知道看不见泥土了才去接过戒指。
「她人呢?」
「去世了。」
白辰收回戒指时刚好听见这句话,眉心忍不住抽搐了下,呼吸都有些不平稳了,但是却发出了怪异的笑声,「我知道了,谢谢你。」
叶秋生无法窥探他们的故事,本来脑海中过滤过如何安慰他的话,比如现在她说到了竹叶的死讯,可是明显的用不上。
她也在微风中伫立一会儿,准备离去。
「她埋哪儿了?」
也许是这一声太突兀,叶秋生反应了很久才磨蹭的说出一句,「没埋,准备火化。」
「骨灰可以给我吗?」
「你能保证你不会扬了她的骨灰吗?」
他轻盈的笑着作出了一个毫无威信的承诺,「我保证。」
叶秋生踏足这片土地,才切实的感到到这种浪漫。
叶如闻一个冷冰冰的人,她妖艳却没情趣,她时髦却也十分古板,任谁也没想到,她会用一声去研究一款玫瑰花的种子。
更没想到的是,这个庄园在此后时代有人播种守护。
叶秋生回去后对着床头碎碎念这些事情,因为他已经好多天没醒了。
他没醒,她也不敢回克罗斯家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变成了她的一个后盾,她开始渐渐依赖他。
又或者说,不是依赖。
她仍清楚记得少年的司行宴每次路过她的场景,她会不由自主的被他吸引住目光,从小仰望到了大。
看着他苍白下去的面孔,她心痛万分。
医生告诉她,要她做好心理准备,也许人哪天就没了。
「司行宴啊,你是不是忘记你答应过叶如闻什么了?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你再不醒过来,就只能喝我的喜酒了。」
因为牧行野的身份被公开,是族里的人拿着亲子鉴定书找上的门,说他不是华愠的孩子,其实大家心知肚明,谁都不愿意捅破这个窗户纸罢了,都是为了给华愠留面子。
这层窗户纸没有了,华愠的遮羞布也就没了。
这件事为什么会这么突然发生,那当然是华愠的好日子该到头了,懂得审时度势的人已经开始站队了。
唐少安觉得牧行野合适,在他身边长大,长相突出,才华出众,是个不二的女婿人选,打算将叶秋生嫁给他。
这也是留住牧行野的最好办法,毕竟现在他不是克罗斯家族的继承人了,但是培养多年,不能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