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时俱进。
市公安局刑侦科下面新增加一个分队。
徐斌由原来的科长被直接晋升为刑侦大队队长,下面又专设了两个分队队长。
这让直接分管刑侦工作的局长杨军,倍感轻松。
然而,没几天有人不乐意了。
副局长姚文彬似乎忘了周末,一大早打电话给杨军,提出自己分管的缉毒科科长,因为工作辛苦天天吐苦。
“根据上面的文件,缉毒队很快就会增加人手,只是局里面最近太忙,还没来得及招聘新的缉毒人员。”杨军解释。
“是啊,前一阵子一直都在忙着招聘治安和刑侦警员。”
分管治安的副局长顾婵,和杨军关系一向密切。
杨军更懂姚文斌话里有话。
“每年的缉毒人员大部分都是从退伍缉毒武警选上来的,姚副局长对此明知故问,是因为心里有太多委屈。”想起姚文斌已经把外面的投资款项全部追回,也算对自己工作的支持,杨军笑着继续说,“今天,我们哥俩也去找个地方单独聚聚,把你心里的委屈全部都讲出来,怎么样?”
“盛情不却!”
挂了姚文斌的电话,杨军转身看着满脸不开心的陈静,知道她已经听到刚才电话的内容。
“想和他一样小肚鸡肠?”
“才不呢!”陈静泛着白眼说。
“你跟徐斌一块去训练基地吧,我和姚副局长也外出赏个秋。”
“去哪里啊?”
“大老爷们去哪里,还要你一个小姑娘瞎操心?!”
陈静白一眼局长,气嘟嘟的下了车。
看沉浸离开的身影,杨军拿着手机,微微停顿,果断的拨通九菲的电话。
这个消息,让九菲瞬间被失落漫袭。
有点意外,但很快便理解了。
自从上次在陵园“出事”,两人没有再次外出见面。
平时虽然各自有忙碌的生活和工作,但冥冥之中就好像一根线把两颗互通的心串在一起,惺惺相惜。
然,人生就是这样,无常和意外无处不在。
此刻,站在阳台,看看窗外天高云淡,想起邙山松岭外枫叶正红,九菲决定一个人去那里走走。
或许因为紧挨陵园的缘故,来赏枫叶的人并没有想象中的多。
沿着高高的山路行驶一段时间,道路变得狭窄不平。
一块高地平整处,惬意的停着几辆不同颜色的汽车。
看来有人早已到来。
九菲停好车,拿着一瓶矿泉水,沿着弯曲的山路向低处的枫林走去。
枫林入口隐约可见的身影,和枫林深处不断传出年轻人哈哈的大笑声,让一切变得悠远又辽阔。
此时,枫叶正红。
站在高处向下望去,彼此起伏都是红色的波浪,在太阳下熠熠闪光。
霜叶红于二月花。
走近明白,这里比二月花少了一分柔弱的胆怯,多了一种洒脱疏狂的韵雅。
风微微吹,扑鼻而入都是明朗的干爽和旷达,没有二月沁入心腹蕊香,却是秋天独具的纯炼和分明,成熟与稳重。
沿着道路,随遇而行,很快就进入枫林深处。
地上的落叶并不多。
一棵棵高大挺拔的枫树,力争昂扬,目之所及都是绿中泛白的树干,树干间青黄斑驳的野草。
抬头仰望,一道道金色的阳光箭一样透过红色的枫叶间隙,照在枝影婆娑的道路上。
一对恋人骑着自行车从身边过去,留下他们青春的歌吟。
小溪的石桥上,一位年轻摄影者正专心致志的扭转着镜头,把美景入藏。
一条溪水浅飞光影中,一只只金色的蝴蝶上下翻飞,陶醉在枫林婉转处。
九菲站在石桥上,聆听鸟儿清脆的鸣叫。
几十米外的溪水边,一位白衣老者沿着幽幽的小路缓缓而来,不断地采摘一些低处的枫叶,装进随身携带的一个帆布包里。
包里已经鼓鼓的。
不稀奇,枫叶有祛湿止疼,疏肝理气的作用,很多人会用它泡茶喝。静心采摘看来是有备而来。
正要走时,九菲愣着了。
一身白色运动装的老人是福林堂老板,刘秋琪。
天地有时还真小,一条弯曲的小路上竟然也会不期而遇。
“爷爷,你站在那里等我一下!”九菲正想着,听见那位摄影者高声的对正在走近的刘秋琪喊。
“好啊!”刘秋琪远远地答应着。
原来是一对祖孙。
九菲好奇的看着年轻的摄影者,二十出头,高高的个子,清爽明净的面庞。
同样一身白色的名牌运动装,脚上和九菲熟悉的一个世界名牌的运动鞋。
“呵呵……”九菲笑了,自言自语,“爷爷那么有钱,孙子自然不缺钱花。”
看一眼三角支架上的大长炮和手中的短炮拍摄器材,认出都是价值不菲的烧钱玩具。
“你笑起来真漂亮!”年轻的摄影者站直身体,对九菲说。
有点大意了。
“你不是专心拍枫叶吗?”
“我拍美好!”年轻人看一眼九菲,露出青春浓郁的笑容。
没必要和一个孩子计较,从第一眼,自己打心底有点喜欢这个大男孩。
微微一笑,九菲转身离开。
“九院长,请留步。”刘秋琪从溪边低洼处走上来,扬起一只手对九菲喊。
九菲没想到刘秋琪早已认识自己。
慢慢停着脚步,向回看。
一脸懵的大男孩满脸疑惑的看着刘秋琪:“爷爷!”
刘秋琪微笑着对孙子摆摆手,径直朝九菲走来。
“你好!”自从知道刘秋琪是雷金鸣生意上的老师,九菲自感和他这样的人不会有交集。
此时,淡淡的礼貌着。
“你好!没想到九院长也有这么悠闲的时候。”刘秋琪读不懂九菲的冷淡,一副和蔼可亲,甚至有丝丝的卑微?
就像……一位退居二线的领导找盛名的专家看病时的那种神色。
九菲有点小小的诧异:不是狼一样的贪婪着要把生态疗养院收入囊中吗?
狼外婆?
可自己不是小红帽!
“是啊,看来被枫叶红陶醉的不是我一人。”九菲看一眼刘秋琪挂在胸前,装满枫叶的帆布包说。
“嗯,我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来这里玩一阵子。”
九菲看一眼不远处的年轻人说:“为你孙子可以拍摄出好的摄影作品?”
“他那时闹着玩的,”刘秋琪看一眼不远处的大男孩说,“我老伴年轻时生孩子手指受凉,现在每年冬天都会疼,这个是给她泡手用的。”
“那您老伴可真幸福。”
“嗯……嗨,还可以吧。”刘秋琪看一眼九菲,又看一眼正专心摄影的大男孩说。
一把年纪了,还会不好意思。
有点让人匪夷所思……
人的感觉有时就是很奇怪,明明知道站在眼前的就是敌人,却不讨厌。
现在,九菲明白自己对刘秋琪就是这种感觉。
“您喊我有什么事情吗?”抑制不住内心那点好奇,九菲问。
自感刘秋琪和自己目前不算有交集。
即便想抢走生态疗养院,恐怕也不会在这里狮子大开口。
“我和你爸爸是……从小玩到大的伙伴,大学毕业之后……我们不怎么见面了。”刘秋琪慢慢的说,带着一种拘谨。
怪不得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
九菲突然明白:刘秋琪说话的口音和自己的父亲有共同的语助音气。
“这么说您的老家是……”
“正南县!”
好久没听到这个地名了。
自从自己上小学离开那里,还是在奶奶去世时跟父亲回去一次。
如今老家没什么亲人,那里的一切和自己已经渐行渐远了。
“怎么?把自己的老家也忘了吗?”刘秋琪满脸失落,“我知道你奶奶已经不在人世,但你舅舅他们还在啊!”
知道这么详细,竟然认识自己的舅舅。
“您也认识我舅舅他们……”
“是啊,”刘秋琪打断九菲的话,看一眼自己的孙子,转脸温和的对她说,“他爸爸……小时候就认识你。”
“他爸爸?”
“我爸爸叫刘枫,枫树的枫。”男孩指着一大片枫树林说。
刘枫?
九菲脑海快速搜寻,没有一点印象。
“轩轩,你去把我的茶杯拿过来。”刘秋琪对男孩吩咐。
“好的。”男孩转身在路边草地上掂起一辆折叠轻便自行车,头也不回的跨上走了。
“真的没想到,我们两个人之间还有这么深的渊源。”九菲明白,这是刘秋琪有意支大男孩。
“是啊。”刘秋琪看一眼远处的火红的枫叶说,“从我知道你开始,就密切关注着你的消息,你一直都是我……值得骄傲的……小老乡。”
“是吗?哈哈!”九菲爽朗的笑了,仿佛先前的芥蒂也一笑而散。
此时,太阳越来越强,穿透头灯上的枫叶,映得人脸都是红的。
风在上面轻轻的吹着,四周不断地有红色的枫叶旋转飘落,一枚枚像装满心事的信封,沉甸甸的砸在地上,发出清晰又小心的声响。
“你不但拥有你的爸爸九牧野真诚正直的风骨,也……特别聪明。你身边的朋友也不错,市公安局杨局长自然不必多说,医院内的几位副院长现在也都和你心同志和;生意上……”
“你想收购生态疗养院?”九菲不等刘秋琪说完,冷静的看着他,直奔主题。
刘秋琪扬扬脸,环顾一下四周说:“看来有人早把消息透露给你了。是的,我是扬言要收购生态疗养院,因为我知道有人比我还着急,对生态疗养院下手。”
一派胡言。
简直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九菲目不转睛的对着刘秋琪冷笑着。
“我知道你不信,但我还是劝你把自己的东西要牢牢地掌控在自己手中,趁早完善生态疗养院所有的手续,包括土地使用合同,以及其他一些附加合同。”
“看来您对此还真是不少下功夫!”
“是的,我要投资的项目,必须保证它的安全完整与合法性。”刘秋琪无视着九菲的冷嘲热讽,慢慢的说。
“合法性?听说您是做文物生意的……”
“但我不倒卖国家文物,更不会涉嫌贩毒。”刘秋琪打断九菲的话,瞟一眼不远处出现的大男孩身影,“我和你父亲一样,都有一颗正直仁爱之心。”
“那雷金鸣是怎么回事?”
“他是罪有应得,若非如此,他们早就……”
“爷爷!”
刘秋琪话没说完,传来大男孩的叫声,慢慢走近接过装满水的保温杯。
大男孩又把折叠自行车推到一旁的草地上。
“今天我们在这里的见面,希望九院长先不要对别人说起,如果有机会,我找你继续谈。”
“他们是谁?”
“和我竞争的人。”
“你是说还有别人和你一样想收购生态疗养院?”九菲满脸不屑,“这个城市,轻松拿出几个亿的人很多吗?”
“你不会不知道随着房地产的开发和城市规模的扩大,城市周边土地越来越值钱吧?”
当然不会,前几天生态疗养院的经理还要根据土地价值,提高房屋租赁金呢。
“别人一样会想到,”不等九菲回答,刘秋琪继续说,“生态疗养院虽然有少量土地属于黄河湿地公园,但它周边的土地价格都在直线上升,你又凭什么确保这么一大块土地就会安安稳稳的被你拳在手心?”
一阵风从头顶吹过,带着脱骨的洒脱。
刘秋琪的反问让九菲内心打了个激灵:“这么说刘老先生出手购买也是对我的仁义之举?”
摄影的大男孩又走过来,刘秋琪没有回答九菲的问话,而是和自己孙子低声,和颜悦色的交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