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军似乎读懂了九菲的尴尬和胆怯,站起身对常校长说:“今天真的很感谢您,对我们讲出一些事情的真相,破除了这些年我们藏在心中的疑虑;也感谢您当年对九菲母女的照顾,我……对您深深感谢。”
九菲听杨军这样说,随之站起,对常校长说:“今天真的感谢您老人家了,我这次回来真的没想到会遇到您,所以匆忙间也不曾背的礼物……”
杨军听九菲这样说,赶紧转回车旁,从后备箱取出平时预备在那里的两瓶茅台酒,看了九菲一眼递了过去。
不经意间,九菲对杨军微微一笑,轻轻点头。
“哎呀,你们这是……唉~”常校长说到这里,突然拉着杨军的手说:“看得出你这孩子也是个好人啊,九菲这孩子从小就乖巧坚强,你可要好好珍惜她!”
很显然,老人家误会了杨军和九菲的关系。
杨军不管不顾满口答应着:“您老就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地照顾她,让她幸福的生活,我们争取都像您一样健康长寿,争取明年再回来看您!”
“好好好,哈哈哈……”
告别常校长,二人返回车里。
“你怎么知道我后备箱里有酒?”九菲问。
杨军笑了:“我以为你会沉默不语到回家,心里正想着怎么安慰你呢。”
“有什么可安慰的啊,”九菲启动车辆淡淡的说,“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这是自古名句,我俗人一枚,从来就不觊觎能跳出凡尘之外。”
“看来是我狭隘了。”杨军说着,转头发现九菲脸上没有一点放过的轻松,知道她还沉浸在常校长的那些话题里。
于是,他转移话题说:“我啊,从当警察就开始训练自己的敏锐多疑,这么多年过去了,有很多时候就是习惯使然,哪里还用得着刻意。第一次随你到生态疗养院吃饭的时候,我就发现你后备箱里存有两件酒,上次在别墅,还有……”
“刑侦警察还真是长着一双透视眼。”九菲感叹。
“你这次回来最初的目的是什么?不会是因为常校长一搅合,剩下的事情不好意思当着我的面办了?其实大可不必,我可以下车等你……”
“我原本是想找舅舅了解一些情况,现在已经全部清楚,就不想再找了。”
“你还有舅舅?既然都已经回来了干嘛不去看看?”杨军问。
“刘秋琪也是这个村庄的,看情况他们之间早已经常来往。我那个舅妈嫌贫贪富,我早年回来过一次,因为带的礼物不够丰富,对我冷言冷语。这也是我这些年不回来的原因。而今,我早已不属于这里,又何必来打扰他们的清净。”
听着冰冰的语气,杨军知道无论从那个角度,九菲都是从小被母亲,被故土抛弃的那一个,即便如今知道,当年事出有因,要接受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
不明白的是,以刘秋琪现在的经济实力,绝不是这一两年才起家,那位叶兰婷女士为什么没有早一点主动联系自己的亲生女儿呢。不过也好,雷大鹏现在被抓,他的背后和刘秋琪也有割不断的联系。
杨军感觉自己如今在对犯罪嫌疑人的关系梳理时,总会有意的保护九菲,希望她不被牵扯进去。
如今,听到九菲这样讲,杨军内心欣然同意她的做法。
车窗外,蒙蒙细雨一直飘。
道路两旁碧绿的麦苗绿得惹眼。
每一棵都那么真切明白的挺拔着,把叶片上每一条纹路都清清楚楚的显现出来。
几乎每一叶片顶端都有一颗晶莹剔透圆水珠,似滴非滴。
没有风,靡靡的细雨让远处漫山遍野的杏花更显娇艳。
它们和着大自然的恩赐,如火如荼的散发着清澈凌厉的独特幽香,让人心旷神怡,乐然陶醉。
没多久,九菲就甩掉刚才的不愉快,和杨军谈笑声声。
离县城十多公里处,几排蜂箱附近的茅屋下,有人正在割蜜。
两人相视一笑,停车走下,买了几斤。
最后,在养蜂人的指引下,两人不顾蒙蒙细雨,漫步一处丘陵高处,放眼瞭望,到处都是淡红的杏花,碧绿的麦田和金黄的油菜花。
站在高高的土埂上,九菲闭着眼睛,张开双臂,深深地呼吸着故乡的芬芳,仿佛回到儿时记忆中的美好。
突然,徐斌打来电话说,从丁正永死亡的那天出事的十字路口,发现了一辆黑色的桑坦纳汽车,也出现在丁香梅自杀的温泉酒店的停车场。
“车主是谁?”
“丁正永本人。但是据他妻子介绍这辆汽车丁正永早已不开了,三年前就送给他在郊区的弟弟丁正军。丁正军在南郊应昌路上开了一家棋牌室,里面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他的车也常常被那些牌友开来开去,有时什么人开他都不知道。根据他交待这些,黄璐也去做了调查,基本属实。”徐斌说。
“查一查棋牌室附近的摄像头。”
“这一带城乡结合部,处于待改地段,根本没什么摄像头,连门口的道路都是坑坑洼洼的,房东们仿佛等在等最后一声口令下,拿了拆迁款就搬家。”
“那你现在是……”
“我想申请从看守所里借调一个人。”徐斌说出了他的目的。
杨军叹口气:“小子,在这等我呢,不是新招的有人吗?怎么还缺?你这次想要谁啊?”
“马小帅!”
“唯独他不行。”杨军断然拒绝了徐斌的申请,“棋牌室那块我找个人去摸查。”
结束和徐斌的通话,杨军看一眼沉浸在美景里的九菲,走远一点拨通了黄大兵的电话。
殊不知,他忙碌的一举一动早已被九菲看在眼中。
等再一次结束电话,九菲走上前说:“我们是吃点东西返回,还是一鼓作气返回到家中吃饭。”
“提快速度不过两个小时,我看你带的还有面包,拿出来先吃点,我们到家吃饭,怎么样?”杨军说。
“好。”九菲答应着,走到后备箱,把出发前自己备好的面包和湿巾拿出来,递给杨军说,“这段时间你先吃,上了高速你再开!”
杨军从九菲手中接过来装有面包的纸袋,无声的笑了:“当医生的是不是都养成这么细心的习惯?”
“我可不是当医生才养成的,”九菲边开车边说,“从我被父亲放在奶奶家那一刻起,我内心就升起一种强烈的自我保护意识。”
“那是你才几岁?”
“四岁多,小小年纪经历了太多分离的缘故吧,”九菲目视前方,边开车边说,“在县城高级中学的一些事情,我记忆中有,但已经彻底模糊。”
“那是你还太小。”
“是的,但是今天常校长说起的那些在小学的事情,我还是有记忆的。后来在奶奶身边的日子,对我来说根本就是一种没有选择的生活。很可能自然而然的就学会保护自己,争取把事情做好,不被奶奶吵。”
“奶奶不是很疼你吗?”
“是很疼。有些东西看你怎么理解。没听常校长说吗,她早年守寡吃尽苦头,想必也是争强好胜的女人,对孩子要求严格也是难免的。”
“每个人都有很多的不堪和窘迫,但我真的不是有意……”
“这本来就是我想对你说的事情,”九菲看一眼杨军说,“还有昨天晚上的事情,本来都打算回来的路上讲给你听的,只是没想到事发突然,就先讲了出来。”
“谢谢你对我的信任,不过,有些事情你也不必不开心,你父母……他们当时那种情况,有些事情也可以理解。再说,现在世界上突然多了几个对你关心的人,也是值得开心的事情,不是吗?”
“不是!”
“呵呵!干嘛非要把自己活成孤家寡人,我看你和那个赵小六相处的不是挺好的吗?”
“对了,”高速路口,九菲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行程卡说,“你有没有发现他最近一段时间情绪不太好?”
“赵小六吗?他一个生意人的挣钱少不开心,不是很正常嘛?”
“你怎么知道他挣钱少?”九菲想起赵小六给自己说起的那些,处处都像高速运转的机器一样盈利的项目。
“据警方对他的调查,发现他在最近一年把自己在广州和海南的公司几乎全关了。”
“你们调查他,”九菲吃惊的问,“难道他的经营涉嫌违法?”
“不是,警方早已在追查雷大鹏的事情,过程中发现赵小六似乎早有意躲开那里。”
“他对雷大鹏走到这一步很难过,但对钱坤好像却并不记恨。”说到这里,九菲扭头看一眼杨军说,“他曾对我说丁香梅那个女人,四十多岁未嫁,身体又有病。”
“你担心他们之间有来往?不会!”杨军自问自答,“丁香梅背后的靠山一直是钱坤,但是最近几年赵小六的前妻王敏杰,也不明就里的和钱坤打得火热,所以他对丁香梅有注意也很正常。”
“是啊,我竟然忘记这一层,一夜夫妻百日恩嘛。”九菲说着再次扭头,“你相信赵小六和王敏杰还会坐在一起谈这个?”
“他们应该不会了,但是你别忘了,他们之间还有个大长舌头朱乐儿,对朱乐儿来说,赵小六可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大金主。”
“想不到堂堂市公安局局长,对这些市井八卦也了解这么清楚。”
“不用了解,”杨军不以为然的说,“案宗报告上不止一次的重复他们之间的这些破事,我……”
杨军的手机再次响起。
厅长杜卫红打来的,语音低沉:“据雷大鹏交代,省城毒品有比朱四龙的粗烟出现还早的HLY贩卖团伙。”
“怎么一下子爆出这么大个的烟雾?”杨军神情严峻起来。
“雷大鹏的儿子雷金鸣,为了替父亲洗脱嫌疑,主动交代了很多事情,远比我们想的复杂,你尽快到省厅,我们开个碰头会。”电话那端,厅长杜卫红沉着冷静的说。
“靠边。”杨军结束和杜卫红的通话,低声对九菲说。
九菲知道他这是嫌自己速度慢。
不出所料,杨军很快把车速提上去了。
为安全故,九菲不再言语,而是紧紧的盯着杨军要超的每一辆车。
雨,不知何时早已不见踪迹,取而代之是春天明潺潺的太阳和微风。
正下午三点多,阳光不偏不倚的照在驾驶人的脸上。
清明假期的最后一天,路上每一辆车似乎都载着急于返家的人。
“早知道你这么忙,不让你陪着回去了。”九菲叹息的说。
“不,我特别开心。”杨军冷静的说,“工作忙不完的,但今天我真的很轻松,谢谢你对我的信任,让我对你了解这么多;也谢谢你陪我欣赏了那么美好的春景,如果有时间,我真的愿意陪你在那个地方住几天。”
九菲没想到杨军会这样说,莞尔一笑说:“要不明年有时间了,我真诚邀请你陪我去一趟云南。”
“呵呵……”杨军笑了,“现在我都不明白,你还是当年那个纯真无邪的九菲吗?嗯?去云南!到时候你去视察工厂,我就真的成了陪同了,这个邀请有点不划算……”
九菲没想到杨军这样说,哈哈大笑起来:“职业病啊,我都忘记云南的生意了。赵小六正准备云南那家制药厂的上市筹备工作,明年说不定制药厂就可以上市了,我们去岂不正好?”
“制药厂准备上市?”杨军嘴上轻轻问着,内心暗暗吃了一惊,总感觉哪里不太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