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祖张张嘴,又说不出什么话。他心里跟明镜似的,这是老大留下的话。上次罗氏听说镇上有个大户人家,花大价钱买个丫鬟,欲把青莲卖了。大儿为这事差点跟他翻脸,他也没答应啊。
怎得还把这事记心里,还担心他死后妻女被欺。唉!
“各位长辈,我也不懂什么礼数,但我得说句实话,这就是金水兄的遗言,我们哥仨都在场。他攒足了最后一口气才说的话,定是最重要的话,说完就吐血身亡。望长辈们成全。”铁头拱手一拜。
长庚没有说话,也跟着作揖,以此证明所言非虚。
董梅观察着各位的反应,皆摇头反对,或是不解。唯有李勇面上看不出什么,正当李勇看向她时,她赶紧低眸扮作透明人。
李勇清了清声音,道:“遗言必是真的,要不请当事人金水家的自己决定?”
老头们相互交换了眼色,点点头。
董梅带着青柳向中间靠点,她看了看这几位下沟村权利中心的人,坚定说出自己的选择:“我愿意遵从相公的遗言,带着女儿离开李家单过。”
“我也愿意!”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青莲扑地一声跪地磕头,带着哭腔道:“请老祖和里长爷爷同意。”
这孩子,她还没叫她出招呢,她倒先跪下了,董梅拉她起身,爱怜地拍拍膝盖,这古代动不动就下跪,膝盖可得护住了。
“这孩子,敢情不让你们离开是害你们似的。”老祖又看向董梅道:“董氏,我且问你,你独自带着幼女,如何养活她们?”
“对啊!一个妇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别到时候去要饭啊。”李光宗说者无心,院里有些人就有意了。
梅娘以前就是个要饭的,罗氏儿子儿媳们都带着鄙夷的目光看向她。
“靠我的勤劳智慧,我能养活自己的孩子。退一万步讲,就算要饭,我也会走得远远的,必不给各位丢脸。”她坚定地看着老头们,老头们也没有私心,平心而论也是为她们好。
“老大家的,我是你亲大伯,不会害你,今天你离开这个家容易,以后想要回来就难了,可要慎重!”李光祖意味深长地提醒她,那眼神似乎在说:你这妇人可别犯傻啊!
“董氏,还有一点莫要忘记,你肚里要是个男娃以后日子还有个盼头,要还是个女娃那就艰难了,你可明白?”老祖把困难又加了加,这妇人莫不是傻的,挺个肚子,带着几个女娃,这么自讨苦吃的蠢货没见过。
“姐姐,若还是女娃,那咱们就成了绝户啊!唉,都怪我,一直生不出男孩,没给相公留个后。”梅娘一来就开始抽搐了,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都是屁话,男孩女孩都一样,不都是自己的血脉么。
所有人又看向她,唉!怎么这么墨迹啊!不就是分个家么?用得着这样劝,她又不好驳了他们的面子。就又表明自己的心意,请他们成全。
几位位高人士又交头接耳一番。
院门的罗氏一伙也窃窃私语。
“娘,可不能分啊,这说出去让人笑话咱。”
“对对对。”
董梅余光瞧见李金娇一直安静地看着里面,应该说主要看着她。有点意思,这是李家唯一一个算是正眼瞧她的人。她暗自问梅娘缘由,梅娘也一头雾水。
那边三兄弟也交谈着,各怀私心,无非就是看中梅娘的三个女儿能卖个好价钱,到时候她就是李家的长工了。
李光祖一直没有说话,看了她很久,终开口道:“老大家的,以前是我疏忽了,让你们受委屈,如果你们不离开,我保证会公平待你,你可愿意?”
“爹,我遵从相公的遗言,相公生前待我极好,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望您成全。”董梅对着老头重重一拜,毕竟有着不可分割的血缘关系。
“那就写公文吧……”李光祖慢慢昂起下颚,闭眼深呼一口气。
“爹,这不行啊!大哥糊涂,您不能糊涂啊!您叫大嫂带着侄女离家,这不成了下沟村的笑话吗?您叫我们怎么跟人解释。一家人抱个团,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大哥去了,侄女还小,一个院里住着,好歹有个照应。再说大嫂肚里还怀着一个,着实叫人不放心。我这常年在镇上,家里的情况不太清楚,总归是一笔写不出两个李。”李金铭一脸慷慨正义。
“是啊!”
“四弟说得极是!”
老祖和李光宗点点头,这读书人说出的话字字在理。
董梅看向李金铭,知识分子就是不一样,说出来的话就是好听。不过她可是二十一世纪的高材生,要说辩论那李金铭还是个小学生呢。他要面子,董梅可不要面子。
她对着李金铭点点头,表示谢意,目光清澈地看着各位。开口道:“我非常感谢大家的厚爱,我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其实原本我前面本没有路,但是相公生生给我开出一条道。我相公的人品想必不用我多说,村里多少老弱幼小得过他的相帮。”
她看看各位的反应,都点头叹息:“是个好人呐!”
董梅顿了片刻,道:“但是,我相公为什么留下这样的遗言呢?难道他是要让我们孤儿寡母出去找死么?他为什么不带话叫我买包老鼠药跟他去呢?”
“因为我爷奶要把我卖了!”一语惊起四座,青莲紧张地抓着董梅,泪眼汪汪地看向李光祖。
罗氏找李光祖商量这事的时候,被她听见,她吓得告诉爹爹,才有了李光祖父子两的争吵。
老大哥头一个开骂:“你……你糊涂啊!”
老祖气得拍桌子,喷了李光祖一脸口水:“我村祖辈厚道,再穷也没出过卖儿卖女的长辈!你太叫人失望了,我活到这把年纪,深知骨气的重要性。唉!”
“我……我不是没答应吗?唉!”李光祖像个孩子一样低头认错。
董梅拍拍青莲颤抖的肩膀,安抚她,“别怕!”她又对着众位行礼(反正这女性地位低下,多行礼给人个好印象总没错。)
“这事暂时没有发生,保不齐以后不会发生,我不敢拿三个女儿的命运来赌。虽说在李家十年我没有吃过一顿饱饭,鸡打鸣起来干活,日落忙完归家,但是我很知足。比起以前四处流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好多了。”董梅拿出梅娘的人设,揭露她所受的委屈,打脸众爷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