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门还真是个神奇的地方,尤其是在民国,但凡是谁在北平失了势,都会来这里美其名曰修身养性,实际上都是等着将来的某一天东山再起。
稍有风吹草动,立马杀回去,比如段琪瑞、溥义等等。
啥都不多,就租界多,军阀们还真不敢拿这些人怎么样,性命自是无忧。
有人来这里是兴邦兴民,有人来则是窃国大事。
譬如程诺、张伯令、严福等人商量的是成立中华体育协进会,在全国范围内收回体育主权,推广体育及尚武精神,以便将来在国际上赢得荣誉。
辫子军张迅则忙着和张振芳、雷振春等人密谋复辟,暗中撺掇着满清的遗老遗少,为这个本就苟延残喘的共和往悬崖边上,再使一把劲。
海河边,某个凉亭处。
程诺等人正在敲定体协筹办的各种细节,虽然他的年龄在集会的众人里是最小的,但每次发言总是能抓住要点,提出令人耳目一新的见解,不知不觉间隐隐有领头之势,每到关键接口都是由他把关。
多年以后,某人在回忆后就曾笑谈:“意见一致时听大家的,意见不一致时就听程公的。”
掌握未来的发展方向虽好,但也需要结合当时的社会情况,在最后程诺突然意识到有个重要问题被他们忽略了,等到会散了,只剩下少数几个比较熟悉的人时,将问题抛出来。
“张先生,我们成立这个体协的初衷是好的,于国于民也都是件大好事,但问题是我们目前没有公家背书,对于一个全国性协会的推广,恐怕是弊大于利。”
严福在一旁捋了捋胡子,点点头表示赞同,不过嘴刚张开又是一阵咳嗽。
程诺急忙上前拍背,担忧道:“严老,您这哮喘病该去治治了,这么下去可不是办法,如若不行去南方调养调养也是不错的。”
“没有大碍,我心里有数。”严福使劲力气咳嗽了一会,涨红着脸擦擦嘴,摆手道:“蹉跎了大半辈子,不知误了多少子弟,如今能做件有益于国民的大好事,朝闻道,夕死可矣。”
将手帕攒在掌心,双手扶着拐杖立于身前,严福又说道:“不过致远提的这个问题我也在考虑,思来想去,如今公堂之上,恰有一人符合我们的人选,也唯有那一人加入进来我们才能放心。”
“嘶~”张伯令皱着眉头想了一会,随即哑然失笑:“你是说那位,确实是极为合适,极为合适啊。”
程诺在一旁看糊涂了,丝毫不明白这二位卖的什么关子:“两位,我这活生生的一个大活人在这儿,可不能把我给忽略了。”
严福哈哈大笑,看到程诺吃窘的样子玩心大起:“伯苓,不如你我二人用茶水写在手上,过会儿一同拿出,看看是不是一致。”
“甚好。”张伯令看了程诺一眼后,微笑的点点头:“那就请致远给我们做个见证,如何?”
程诺苦笑的摇摇头:“也罢,我倒想看看这位是何方神圣。”
二人蘸了点杯盖上的茶水,在手上写写画画,不一会儿同时伸出手,上面赫然写着同一个人名,程诺看完之后恍然大悟,也是忍不住点头。
“王正挺。”
此人正是耶鲁大学的法学博士,我国首位国际奥委会成员,被誉为“中国奥运之父”,也是远东运动会的发起人之一,并担任了第2、5、8届远东运动会的会长。
在政治上担任过北洋政府工商部次长、代总长、外交部总长、代理内阁总理等职,白党时期也曾任外交部部长、驻美大使等,颇具能力。
现如今作为参议院副议长的他,收到津门的电报后,二话没说,立马就赶了过来。
电报是昨天晚上发的,人是今天上午到的,那叫一个迫不及待。
让见多识广的张伯令看到后,都有些吃惊:“万万没想到儒堂你竟来的如此之快,让我等意料未及啊,一直之间竟不知如何招待你。”
“嗐,张先生咱们都见过多少次面了,不用这么客气。”王正挺笑笑,朝身边看去:“要是我没猜错的话,这位就是风华正茂的程教授吧。”
程诺谦虚道:“风华正茂不敢当,很荣幸见到儒堂先生。”
几人客气完,找个地方开始谈论起正事。
王正挺叹了口气,满脸无奈:“刚才张先生问我为何如此急迫,其实公堂之上见得多了,也就深知主权的重要性,体育主权更是如此。”
抻开一张文件,王正挺介绍道:“大家都在商议着与德国断交,并进行下一步进展,例如收回租界,取缔赔款等,但洋人可不会就这么看着。”
程诺满脸疑惑,扭头看向文件,上面赫然写着荷兰公使贝拉斯致牒外交部,抗议收回德国在华租界,谓中德虽经绝交,并未宣战,不能适用敌国之待遇,遽将租界收回。
“我国外交之事,如何让外人插手?更何况区区一个西欧小国,竟然大放其词。”程诺看完怒不可遏,德国好歹也是一个强国,你荷兰算个什么东西,也来指指点点。
张伯令也只是叹了口气,闭上眼:“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乡野痞夫指点之事这些不止几何,幸亏我们这辈人老了,还有你们年轻人,身上的担子可是不轻。”
王正挺将文件收好,重新放回包里,将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主权必须在我。如果体育主办权无法由国人掌控,不但无法设计国人需要的运动方式,也将永远依赖外人,何谈体育救国、健身立业以卫国。”
程诺深以为然,这点在前世的芭蕾舞上就有很好的展示。早些年我们的舞蹈演员一直很辛苦,在国际大赛上的成绩总是不尽人意,后来经过调查才发现,我们为了和外国舞者看齐,置办的衣服都是外国的,这其中就包括鞋子。
但问题在于洋人的脚型与国人有很大的区别,冒然穿上而不改进,只会损伤脚部,带着脚镣跳舞,“丑小鸭”如何能变成小天鹅。
“所以儒堂你接到消息,立马就赶了过来,对吗?”张伯令点点头,关心道:“恐怕早饭也没吃吧,不如这样,我请人去买些包子回来,咱们边吃边聊。”
王正挺本来想推辞的,可一说到吃的,胃里就一阵翻滚,只好笑笑:“也好,那就先谢过张先生了。”
随着这位骨干的加入,体协的架构得到进一步的完善,可操作性也就越来越好。
在举办北平大学春季运动会上,程诺与他更是达成前所未有的一致。
程诺道:“运动竞赛不仅能够养成人坚强的意志品质,其竞争性还能唤起国民锐意进取的精神,有竞争才有进步,与严老的天演之公理相当契合。”
王正挺点头道:“来的路上遇到了不少参加华北运动会的运动员,也看见了不少观赛的群众,发现他们也在默默效仿健儿,虽然不能完全一致,但科学健身的知识已经潜移默化的进入他们的脑袋,时间长了必有奇效。”
“不过这只是一个地区性的运动会,跟儒堂筹办远东运动会时的场景,还是不能够啊。”张伯令笑笑,接着说:“当时我买了份《申报》,上面就称其为‘开中国自古以来未有奇观’,儒堂是贡献巨大啊。”
第2届远东运动会我们参加了所有赛事项目共8个大项目的比赛,夺取了52个项目的冠军,而这种级别的国际赛事运动会,我们还是第一次举办,就取得如此骄绩,引起社会各界极大地注目,全国为之振奋,而他就是当时的负责人。
王正挺笑着摇摇头:“此次运动会,吾国之所以首屈一指,非一人之力,盖全国之人合力一致。”
“如足球队、棒球队、游泳队,为南方特色,而北方更擅长田径,能大获全胜也是南北同胞齐心协力、分工协作的成果,分则胜败互见,而终至于败,对于我们国家而言,也是如此。”
程诺在赞同之余,也想借助北洋政府的力量给那些农村孩子一条出路。
“儒堂先生,你看咱们在筹办体协的同时,是不是也可以成立一个田径协会,借着政府推广到各个村庄,发掘一些田径苗子,咱们集中起来从小培养,将来成绩一定不错。”
都说穷人靠变异,富人靠科技,对于大多数穷苦出身的孩子来说,大多数体育项目对于他们都很遥远,但唯独有一样他们是可以靠着它出人头地,那就是田径。
换做这个时代也是如此,比如奥运参赛第一人刘常春,此时的他还是个出门不舍得穿鞋,赤脚奔波十里路上学的农村娃,家里穷十岁才念得起书。
但即便这样,他还是早早就显露出极高的运动天赋,小学时,刘常春便以100米11秒8和400米59秒的成绩打破当地的小学生中、短跑纪录。
这种翻山越岭的孩子一定还有很多,非常有必要为他们保留一丝希望。
而推广起来又是非常简单,只要能跑会跑,有人在旁掐表就行,假以时日这些人就是我们田径发展的基石。
甚至只需要宣布录取后管吃管住,冬有棉夏有单,就会有人前来报名。
王、张二人相互看了一眼,均表示赞同。
如此,中华体育协会正式成立,严复、张伯令为名誉会长,王正挺为首任会长,程诺为名誉干事,董事会全部由国人担当,田径协会也是如此。
规定其宗旨为:联合全国体育团体,以促进国民体育;提倡全国之业余运动,并增进运动员之运动道德;主持全国及国际间之比赛事项;订立业余运动之资格,审定各项运动规则;襄助各地区体育组织的活动,组织裁判员和其他专业人员的培训等。
程诺在忙完之后,也是长舒一口气,吃着狗不理包子,总觉得少点啥。
感谢书友夜湘灵的3000起点币打赏,本书有了一个运营官,非常感谢。
感谢书友雾霾余烬的200起点币打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