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我说老李哥啊,你也用不着这么小气吧,不就是借借你的自行车吗,又不是不还你了,实在不行你开个价,我给你买了。”
刚处理完手头的工作,程诺就回到了久违的四合院,还没走到院子里,就听见有人在吵吵。
穿过拐角一看,原来正是载涛和李老三,一人握着一个自行车把手,似乎在争执些什么。
看那架势,李老三依旧没有态度缓和的意思,嘴里略带嘲讽道:
“我说载涛您贵为禁卫军司令,说话就是不一样,看中个啥东西二话不说,直接要强买强卖,都是拿我们平头老百姓好欺负不是?”
载涛有些尴尬:“什么禁卫军司令,那不过是受人蒙骗,赶鸭子上架罢了,再说了那都是哪朝哪代的事了,现在不都跟李老哥一样,平头老百姓一个,这话可不兴说了。”
李老三嘴上依旧不太客气:“什么哪朝哪代的事,不都是上上个月才发生了,怎么拍拍屁股就不认账了,告诉你啊,这还是先生不知道,要是知道了准找你算账。”
这位在解放后被周伟人称为“大内高手”的满清多罗贝勒的载涛,三岁时,被光绪帝册封为二等镇国将军,不久又被晋升为享受“岁奉银500两,禄米500斛”的大清辅国公。
溥仪登基后,载涛出任禁卫军大臣。在当时,禁卫军是清朝保护皇宫的主要兵马,所以手握兵权的载涛被朝廷视作最可倚赖的皇族将领。
1911年,摄政王载沣为震慑国人,炫耀武力,决定拨款1800万银元进行一场大规模的军事演习,即永平秋操。
当时做为监操大臣的载涛正准备施展拳脚时,武昌城的一声炮响粉碎了他的演习梦,正要开始军事演习的载涛接到朝廷紧急通知,武昌兵变,立即停止军事演习。
后来辫子军复辟,载涛身为前朝皇叔,自然想到光复祖业,此时张勋特意跑过来让他复任禁卫军司令,他便顺势答应了下来。
可惜这场复辟闹剧仅持续了12天便宣告失败,备受打击的载涛终于认清大势,明白清朝已不可能再复兴。至此,载涛彻底放弃幻想,不再参与任何跟“复国”相关的活动。
考虑到这一段历史,程诺知道之前的载涛是不会安心给科学院办事,所以在前面给他安排的都是闲职,什么观察天文,鉴定文物之类的,作用有是有,但对于科学院整体工作的安排,意义并不大。
经历了这段事情的打击之后,相信程诺再出手任用,对方自然会更加卖力。
毕竟人们往往更容易记住雪中送炭的人,而忽略锦上添花的情。
所以在听到李老三话里的讥讽后,载涛怏怏道:“不用你跟院长说,这么大的事肯定瞒不住他,估计在天津就会知道这件事,到时候随他处置吧,谁让我一时糊涂。”
李老三见状也不由得为好友的遭遇感到惋惜,在程诺离开的这段日子,他们两个虽然年龄上差别有些大,此前的身份更是疏远,但缘分就是一个奇妙的东西,看对眼后这些都不是问题。
平日里两人没少交流,一起对国家大事发表看法,一起担忧子女的未来,关系好到让李老三的老婆秀妮吃味儿,笑骂道:干脆你们俩爷们一起搭伙过日子算了。
如今看到这种局面,叹了一口气说道:“先生是个好说话的人,再说了你虽然上了他们的贼船,但后来咱们及时下来的不是?还有辫子军找咱们麻烦时,也是你出面摆平的,这些咱们都可以跟先生说说。”
载涛苦笑的摇摇头:“算了,咱现在就是带泥的萝卜——洗一段吃一段,后面的事等院长回来再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李老三看对方有些破罐子破摔,本能地还想继续规劝,没想到被载涛给拦下了。
“叮铃铃~”
拨动了一下自行车上的铃铛,载涛洒脱道:“眼下我都这么个境遇了,老李哥就不能割爱,把这辆自行车卖给我,保证给你现大洋,不会亏待你。”
李老三脸上一黑:“绕了半天,最后还是把算盘打到了我的头上,怎么,就非得要这辆三轮车不可?”
载涛拍拍座椅,感受到弹簧的蓬松感后满意道:“不是非买不可,而是老李哥你不让我骑了啊,要是能免费骑,我还费这功夫干什么?”
李老三气笑了:“跟你说了八百遍了,先生回来了,这车就谁都不能用了,我得随时等着先生的吩咐,什么时候出车咱们随时就能准备着,不会误了先生的事,给你骑了,回头先生突然从天津回来,我拿什么去接他?”
载涛拍脑门道:“机械院的吴玉麟和施金两位先生不是说新鼓捣出来了先进自行车,听说骑的速度更快,老李哥你为啥就不会跟他们沟通一下,就说是给院长用的,让他们给你换一辆更好的,旧的不就剩下来了。”
李老三没好气道:“人家那是两轮的,能跟我这个三轮的比吗,速度快是快,可骑起来一点也不安稳,还带不了多少东西,我用这个载先生出去不是给他丢份儿吗?”
载涛一听也是,借车的想法便逐渐打消,不过联想到前半句话的两轮自行车,突然来了兴趣。
“你刚才说的两轮自行车,是一个人骑的那种吗,速度更快更便捷,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想去哪里,可不一定就去哪里。”李老三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说道:“最好是在平坦路面,要不然走个土路啥的,跟坐船似的,听说吴先生试驾的时候,没少摔跟头,脸上摔的都是包,他媳妇儿差点都认不出来了。
怎么,你不知道咱们院里试驾自行车这事吗?”
载涛情不自禁地揉搓了一下鼻子,不好意思道:“当时不是在外面吗,没机会去看这个。”
李老三乐了:“也对,您当时贵为禁卫军司令,机务繁忙,贵人多忘事嘛,眼里想的都是国家大事,怎么会把老百姓的小玩意儿给看在眼里。”
载涛的脸有些红:“过去的事老李哥你就别提了,我这老脸臊得慌,要是再提我都没脸见人了。”
李老三摇摇头:“行了,此事在我这就打住了,以后你留点心就好,在外面不比院里,谁知道那张面皮下面是人是妖,两轮自行车的事有是有,不过不在我手里,在两位先生那里,我可替不了人家的主意。”
载涛咬咬牙说道:“谢谢老哥好意,我这就过去看看那两位先生,看看他们怎么说。”
看对方主意已定,李老三便说道:“行,那你看着办吧,最近先生也快回来了,你这边可别再出现什么篓子,咱这小身板,经不起折腾了。”
“好,事不宜迟,那我就先去找二位先生了。”载涛拱拱手,便准备出门。
这时在拐角偷听半天的程诺知道是时候出面了,稳步走出来故作惊喜道:“老李,载先生,你们都在啊,刚好我从天津买了些麻花过来,你们都尝尝。”
本来载涛由于少年时在宫廷受折磨,胆子就小,此时最怕的人就是程诺,看到对方冷不丁的出现,当时差点就被吓得膝盖一软,就要跪了下来:“程……程院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提前通知我们?”
还是李老三眼疾手快,上去赶紧扶住载涛:“就是啊先生,要是跟我说一声,怎么着也得去前门火车站接您不是,您瞧,这三轮车我都给您备好了,轮毂都擦得锃亮。”
“不用接我,就这么点距离,我有手有脚的,走回来就是了。”上下打量了一下载涛,程诺故作惊讶道:“载先生,你这是怎么怎么着了,是谁把你吓成这样了,敢欺负我的人,非得找他算账不可。”
“没人敢欺负我,就是……就是……”载涛吞吞吐吐。
“就是怎么了,你倒说啊,能解决的肯定帮你讨个说法。”程诺“焦急”道。
看了身旁的李老三一眼,载涛咬咬牙拒绝了好友的搀扶,自己独立站起来:“先生,是这样的,在你离开的这段日子里,我犯了一些不可饶恕的错误,实在是没脸见你,弄成现在这个不人不鬼的样子。”
程诺明知故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到载涛吱吱呜呜不成器的样子,李老三干脆站出来自己说道:“就是辫子军复辟时,人家想着载涛当过满清的什么禁卫大臣,这不强行拉着他又当了什么鬼禁卫司令,拢共就12天,屁股都没坐热。
这不这事儿过后,载先生越想越后悔,觉得对不起,开了历史的倒车,这才变成这副模样。不过他这司令也没白当,当时虽然先生老早就让我们买了辫子给戴上,可仍保不齐有人眼热,找咱们麻烦。
多亏了载涛出面,有他作保,这才保得咱们家里的一方安宁,要不然那些当兵了扛着枪,只认钱不认人,能发生啥事谁都不好说……”
一番话下来,李老三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得一清二楚,最后甚至还替载涛求了情,背后隐藏的话显然很明白了,那就是从轻发落。
程诺一边听一边点头,中间还不时对载涛点点头,吓得对方赶紧补充:“程院长,当时都怪我一时糊涂,要是不听那孙子的话,我也就不会上这个当,当时老李哥没少劝我,谁让我鬼迷心窍嘞。”
说着话,就要扇自己耳光。
程诺见势不对赶紧将其拦下,态度温和道:“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只要别在同一个地方摔跟头就行,不过封建主义在国内彻底无生存土壤,载先生这点你可要牢记,再有保皇党引诱你,可要多防备些。”
李老三也跟着说道:“听到了没载老弟,若要精人前听,先生的话可都是大学问嘞,可别再犯糊涂了。”
李老三点头如捣蒜:“程院长您就放心吧,以后他们说啥我都不听了,非要拦着我的,我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脑袋都不过。”
在一连串的保证后,程诺将二人迎进屋里,把点心盒拆开分给二人品尝。
看看屋里的布置,仍然跟出发时一模一样,就连桌子上一点灰都没有,不禁夸赞道:“老李你们做的不错,看样子屋里在我走后依然勤打扫,不用怎么收拾就可以住了。”
李老三嘿嘿直笑:“这方面还是女人心细,孩子他娘听说先生回来住,立马让我先回来把被褥晒晒,您晚上稍微铺盖一下,就可以睡了。”
程诺笑道:“在我走后,家里没发生啥事吧?”
李老三回忆了片刻,说道:“也没啥,就是辫子军闹了一会儿,但先生让咱们提前准备了辫子,加上您这位主事人也不在家,公家也不好明着找咱们的事,后面就没啥事了。
说来也是怪事,咱们院子里庄稼收获后,我当时还想着会不会有老鼠过来偷吃,养两只狸猫啥的,没想到那对黄鼠狼又回来了,这家伙比猫都管用,老鼠毛都见不着了。”
程诺笑道:“好啊,没了老鼠,我那些书稿也不用担心了,不过嫂子说的会,老李你只认识这些个字还不够,想当合格的先生,怎么也得做到把书读顺的程度,后面你可加把劲啊。”
李老三脸上还有些红:“也是怪我,当年不吃饭能扛一天的麻袋都不嫌累,现在看一会儿书就觉得眼疼,后面我继续加把劲。”
嘱咐完李老三,程诺又将目光看向载涛:“载先生,听说你参加过一个叫宗社党的团队?”
听到这话,载涛被吓得头发都要竖起来,当年他在袁世凯的威逼利诱下,被迫交出禁卫军的指挥权。不甘心满清灭亡的他便与宗室毓朗、载泽、铁良等人一起组建宗社党,意图暗杀袁大头。
同时与南方起义军决一死战,重振满清的国运。
不料宗社党仅仅成立两周后,革命党人彭家珍便炸死良弼,吓得载涛等人再也不敢公开露面。
万万没想到程诺在今日把这段尘封已久的历史重新打开,让载涛又惊又怕。
“程……程院长,那都是年少轻狂干的傻事,我自己不懂这些,跟着族人瞎鼓捣,仅仅维持了十几天便解散了这个团队,后面的事就跟我无关了。”
既是敲打,表示程诺对他的历史都清楚,警告他不要再出幺蛾子。
也是询问,方便程诺引出后面的话。
“载先生,眼下科学院就你一人懂得训兵,我恰有一些校工需要你来帮忙操练。”
重复章节替换完毕后,我会提醒大家,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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