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眼神落在林箐箐身上,眼神中布满鄙夷与轻蔑,等着林箐箐对下联。
“若今天你能对出来,我便承认你方才那一番话说的对,若是对不出,便当众给我们磕头认错!”
刘采甩袖,满脸怒意。
本看他是个姑娘不与她计较,如今自己撞上来还口出狂言要对这千古绝对!
她可是觉得自己会那几句从书上搬来的话便觉能与他们媲比?
林箐箐眼泛起一抹精光,看着刘采盛气凌人,笃定她对不出来的模样,不由讥笑:“这可是你说的。”
这一笑,让刘采额头青筋突兀,手揣成拳。
若不是君子不动手加上这里人多,他绝对饶不了林箐箐!
若林箐箐是他府内的下人或他的妾氏,现在早被他差人打死丢出去外面喂狗了。
柳博吞了吞口水,想开口给林箐箐个台阶下,叫她别打肿脸充胖子,今天他请来的人可都是桃花镇上有学问的,可不是顾朝那种不学无术,连三字经都背不出的文盲。
若在顾朝面前,好糊弄,不管你怎么对这对联怎么说,他也挑不出问题,可这些人是货真价实有学问的,若是林箐箐对的不公整或不好,那可丢脸丢大了。
但扫向白元时,只见白元一副雀跃又期待的模样,柳博心里又犹豫了,他到底该不该给林箐箐个台阶下?
柳博心里又开始纳闷纠结起来,要说白元对眼前这姑娘没兴趣吧,又一直盯着人家看,可若说是有兴趣吧,这会出事,白元都不曾开口帮她。
难道是他又搞错了?
林箐箐勾唇一笑,看着丫鬟手上的上联,上联写的是百年寒舟听雨,明月不来,日自西去。
白元目不转睛盯着林箐箐,不过只见了两三次面,一见林箐箐从容一笑,他便觉得林箐箐是真能对出来。
“三岁暑室见山鬼,槐木焚礼,鬼迷圣人。”
林箐箐深呼吸口气,煞是好听的声音从嘴里传出。
字字清晰落入在座那些人耳中。
一瞬,众人愣住。
百年对三岁,明月对槐木,日对鬼。
百为上,三为小,明月乃天上之物,槐木则为地上之灵,日为阳,鬼却是阴。
虽这下联有些不入流配不得上联,但却对的工整,你想挑毛病但又挑不出,可若仔细想,又觉下联配不上上联,这种感觉犹如吃了一口美味佳肴,但卡在喉咙一样令人难受。
你说没吃吧,但确实吃了,但说吃了吧,又卡在喉咙尝不到味道。
现在他们就是这种感觉。
最重要的是,他们坐在这里探讨了一个时辰都没人能对出来,林箐箐在这才站了多久,便轻轻松松道出下联,换做是他们来,根本对不上。
白元在听到下联时,嘴角不禁扬起一抹弧度。
《听雨》乃百名诗集里的一首诗,说的是怀才文人胸怀天下,对于文人来说,考取功名去朝堂是唯一目标,不管是大少爷又或普通人,怀揣的目标都是一致的。
至于《山鬼》他也读过,虽说是男女之情,但一提山鬼,所想便是魑魅魍魉,联合后面的槐木焚礼,鬼迷圣人,意思可就不同一样了。
这圣,一般指人。
若是再通俗易懂点便是,读书读到屁|眼里去了还觉自己是圣人。
林箐箐这一句下联,是在骂人呐。
虽是将他也给骂了,但却骂得好。
平日里什么吟诗宴他许少参加,因他觉得与这些人浅交即可,他们嘴上说的那一套着实与他所行所为所想不同,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与他们也就是见了面互相叫一声的关系罢了。
今日来,是因柳博说得了好酒还有一副好对子,更有一个好宝贝,保证他会喜欢,他才来的。
今日对子是好,酒也好,却不如眼前这宝贝好。
道林箐箐是农女,可这农女谈吐却不凡,不似大家闺秀一般又有大家闺秀的教养,不似那些小姐举止文雅,却叫人觉得活得真实。
这样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也让他欣赏。
“诸位可挑得出毛病来?”
林箐箐扫向周围的人,最后落在刘采身上,只见刘采额头冒冷汗。
四目相对,这时他才发现林箐箐的眼神与一般人不算,就好像冰冷而锐利的匕首正抵在你脖上一般,叫人忽视不得又令人害怕。
那些人你看见我,我看你,无人开口。
方才还跟着刘采一样看不上林箐箐的,此刻庆幸方才没跟在刘采后面打击林箐箐,若不然丢脸的还有他们。
“你说,这下联对得可好?”
林箐箐眯眼,双眸一直盯着刘采,薄唇扬起一笑。
“对的虽不入流但却工整押韵,一…一般般,不如白兄所对的。”
刘采咳咳两声,心虚道。
“比不上白兄的,也算不得你赢。”
刘采耍赖道。
“都说君子输要输得坦荡荡,但你怎就输得一点骨气都没,我方才只说对下联,何时说过要与白公子比?”
林箐箐上下唇一阖,讥笑问道。
“你既也说我对的工整押韵,那你方才说的,可还做数?”
林箐箐柳眉舒展,逼问。
“我方才…方才说了什么?”
刘采脸青了几分,气焰也灭了几分。
“林姑娘确实没说过要与在下比,刘兄,愿赌要服输才是。”
白元眯眼,端起茶杯,轻饮一口。
林箐箐瞥了眼白元,朝他投去感激的目光。
“对对,要愿赌服输。”
众人见白元开口,也纷纷开口附和。
刘采看着周围吆喝的众人,脸沉了几分,这些人方才不也与他一样根本不相信林箐箐能对的出下联,如今见林箐箐对出来了却都跟墙头草一样反站在林箐箐那边!
“方才,方才我是喝醉了胡言乱语,我记不得我说过什么,这酒容易醉人,醉言醉语说的话,不作数。”
刘采手揉着额头,往后退了两步故作喝醉,耍赖道。
让他当众给一个女人磕头道歉,还是个农女,怎可能!
他是何等身份,就是打死就是耍赖到底也绝对不会给一个女人磕头道歉的!
要是跪了,恐是贻笑大方!
“瞧着公子说话伶俐的样子也不像是醉了,就算是醉了也没关系,方才是醉,现在不也是醉,反正都一样是你磕头。”
“我准备好了,公子请。”
林箐箐波澜不惊道,逼着刘采。
在场众人骤然觉得这女人惹不得,方才刘采说自己喝醉时只要林箐箐开口说不作数,这事就这么过了,但林箐箐不止不给刘采面子还直接将台阶给拆咯,是半点面子都不给。
在他们眼中女人大多数都是温柔似水,听他们话,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彪悍不怕事的女人。
刘采气的脸阴沉,双眸阴鸷地盯着林箐箐仿佛要将她杀掉般。
这娘们是逼他上绝路!
“不,不对,方才你那下联是在骂我们呢!”
刘采心里细细回想着林箐箐刚刚对出的下联,鬼迷圣人,这话不就是在骂他们是自欺欺人的伪君子吗?
“是又如何?”
林箐箐耸肩,大方承认。
“对了,再送你们一个横批,蛇鼠一窝。”
林箐箐冷目扫向周围,冷声道。
此话,将其他人也骂了进去。
原林箐箐对付刘采他们可以视而不见,毕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现在林箐箐连他们也骂进去,那他们可忍不了!
“大胆!本少爷也是你这等下人能辱骂的?来人,将她,将她给我抓起来!”
刘采神色微变,故作气急败坏,立即转移话题,大手一挥,将柳府的家丁当成自家的下人使唤。
管家大手一挥,家丁们又重新鼓起勇气往林箐箐所在的方向走去。
要是继续放任林箐箐在这,放任她继续说下去,得罪的可就不止刘采一人,而是今日来吟诗会上的所有少爷们。
若得罪了他们,对柳家来说有很大的影响。
然,就在他们迈开一步时,身后传来家丁的声音:“不好了不好了,柳管家,有个持着斧头的男人闯入咱们府内,现在正往这边来呢!”
众人齐齐看神色慌张的家丁,管家一眼便看出这是守在门外的家丁。
“废物,府内这么多下人竟连个人都拦不住!”
管家神色一沉,浑厚的声音响起,怒斥。
看门家丁很是委屈地缩着脖子,小声呢喃:“还不是因为家丁都在这才拦不住。”
那人拿着斧头,门外就他与另一个家丁,他们一路上吆喝,半个家丁都没,所有的家丁都在这,他们能有什么办法,如今还骂他们是废物。
话一落,便见一个穿着麻衣又提着斧头的男人映入众人眼中。
男人虽穿的朴素,但那一张五官精致又俊俏的脸却叫人忽视不得。
林箐箐在看到江溪时,眸中泛起一抹精光:“相公。”
一句相公,让白元回过神来,目光落在江溪身上。
那个男人…
他见过。
白元捂着额头,他倒是忘了,林箐箐已为人妇。
江溪冷眸看向围在周围正提防着他的家丁们,再看向坐席上的人,那双眸中布满戾气,杀意腾起。
但下一秒,一道娇小可爱的人影闯入他视线中,那双纤细如枯枝的手牵着他的手,温暖不已。
江溪眼中映着林箐箐的模样,她脸颊绯红宛如苹果般叫人很想啄一口。
“娘子。”
江溪眯眼,杀意渐渐退散。
今日他家娘子在,不宜见血,算他们走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