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大雨倾盆落在房顶上,仿佛要将房顶压塌般,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夹杂在雨中的哀嚎声,似在埋怨老天不公。
李婶子是将布料放在屋内,房顶一塌,何止是布料,她们是连住都没地方住。
除此之外,房顶修补也是一笔银子。
当夜,林箐箐睡得也不安稳,噩梦连连。
雷电劈落,气势凶猛。
江溪侧身,一手抵着左脸,凤眸紧盯着林箐箐连都不眨一下。
“到底是梦到什么才会如此难受。”
江溪呢喃,屋内却是安静一片。
他自以为自己藏得够深,但他发现林箐箐藏得比他还深。
今日见林箐箐发怒的模样,他仿佛发现了林箐箐的另一面般。
当然,他不觉得可怕,更不觉她拒绝帮李婶子是错的。
他与先前的林箐箐相处过,在她身上,他感受到了懦弱与善良,他也试探过,她不会字,更不会所谓的医术。
但眼前的林箐箐何止识字,还有一手医术以及许多点子,性格倔强又坚强,笑起来宛如孤崖上的开着的雪莲般,灿烂而漂亮。
不管是气质还是习惯,都与先前截然不同。
他可以断定,这人不是林箐箐。
哪怕身是,但这灵魂不是。
不过,他喜欢现在的林箐箐。
见林箐箐眉头紧蹙,江溪搂着林箐箐,粗粝的手轻拍着林箐箐后背。
“莫怕,我在。”
四字,宛如有什么魔力般,令睡梦中的林箐箐眉头舒展。
手一抬,反搂住江溪的细腰又抬起脚架在他脚上,似将他当成枕头般。
看着林箐箐这亲昵的动作,江溪微愣。
他这小娘子,越看越是宝贝。
“晚安。”
江溪勾唇一笑,沙哑而宠溺的声音响起。
手搂着林箐箐,盖上被子睡着了。
第二日,林箐箐醒来时,雨已停,暖阳升起。
林箐箐看向空荡荡的床边,手揉着额头。
昨天她睡得不是很好,被李婶子那么一闹让她梦到上一世一些不好的回忆。
那人也说了跟李婶子一样的话,但当时她的选择与昨天相反,她选择了帮忙,谁知最后却间接害了她的家人…
这件事,一直是她心里的痛,她更不愿回忆起来。
不过后来她感觉到有人抓住她的手,跟她说了些什么,让她后来睡得很安稳。
可如今让她想,她也想不起睡梦中那人说了什么。
林箐箐摇头,不再想以前的事。
林箐箐下床,穿上鞋子披着外衣,一踏出门,便感受到久违的温暖。
而在昨夜那一场大雨的洗涤后,地面被冲洗得干净,焕然一新。
“娘子。”
江溪听得脚步声,回头一看,便见林箐箐从屋内出来。
林箐箐看着站在门外的江溪,再看在她们家门前的板车,还有好几个人正将板车上的酒坛子搬下来往柴房里放。
“可是他们动作太大声吵到你了?”
江溪见林箐箐走近,不由得问。
昨天林箐箐睡得不安稳,他还想让林箐箐多休息会呢。
林箐箐摇头,又看着板车上那些为拆封的酒。
“白少爷做事还蛮有效率的。”
昨天刚说,今天就直接拉了一板车过来,大大小小不同坛子,各色各样的酒都在这。
“箐箐,听说你把田地卖给白家了?”
牛嫂子看着搬来的酒,又看着站在门外的林箐箐,不禁问。
昨天白少爷刚来,今日便有人大手笔拉了一大板车的酒过来,不用想都知道这些酒是谁送的。
这大大小小的酒加起来得好上百两,光是那女儿红就瞧着不便宜。
除此之外,今早还有一堆人在林箐箐那块地上动工,也不知是要建什么东西。
她一问,是白家在建。
“是啊,现在寒冬太冷,农作物就是种了都长不起,倒不如卖了,拿着这十五两再弄些别的。”
林箐箐莞尔,波澜不惊道。
牛嫂子一听十五两,睁大双眼。
当初那些人卖地时也才十两,林箐箐那地比其他地还要小了些,竟然卖了十五两!
活生生地比先前卖的人还多了五两!
这五两可不是个小数目!
李婶子在经过昨夜后,脸色憔悴,眼中布满血丝,在平息完心情后从屋内刚出来,就听得林箐箐将地卖了,并且还卖了十五两。
现在她只想扇自己两巴掌,当初就不该为了六两而卖掉田地。
现在好了,十五两飞到别人手上。
她是一点好处都没占到。
反而是从卖了田地开始就一直在倒贴钱,现在是把自己的棺材本都给败完了。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东西搬上车去。”
一直窝囊怕媳妇的李叔这一刻嗓门噪大,手上提着锅碗瓢盆,见李婶子杵在门口,只觉碍眼。
现在一想,他就是当初对她太好,才会一直让她骑在头上作威作福。
先前跟着牛有才那些个丑事就让他在亲朋好友之间抬不起头来,连儿子媳妇都搬走,后又出什么馊主意去偷街坊们田地的菜去卖,又被抓住,导致溪水村的人见了他都巴不得躲得远远地,生怕东西被偷。
现在又说什么做生意,这下好了,不止把棺材本搭进去,还把自己家折腾成这样,连住的地方都没。
那些废布昨儿个抢救不回来,全都浸了水又被屋顶塌方弄脏,颜色跟其他颜色混在一起,原本还能从那堆废布里面挑出一些素色的布料,但现在全都花花绿绿,颜色脏兮兮的。
这些布全都毁了。
先前林箐箐开价十五文舍不得卖,现在是三文一匹都卖不出。
越想几,李叔越生气。
别人养媳妇是为了照顾家,他养媳妇是直接将他李家被败完了。
李婶子瞥了眼李叔,若是以前,她肯定扯开大嗓门吼,但现在她知是自己理亏,也只能受着李叔的气。
迈着步伐到马车旁,将东西塞进车里。
见林箐箐跟牛嫂子一行人正看着她,李婶子不像昨天那样想找林箐箐拼命,反而默不吱声地转头回了屋,继续打包东西。
“她这是…”
见李婶子不闹不骂的样子,林箐箐有些惊讶。
“屋顶都倒塌了,可不得修葺一下,一修肯定要半月一月,他们这是要搬去跟儿子儿媳妇住呢。”
“听说那儿媳妇知道后闹了,先前婆媳关系就不和睦,怕是搬到一起住,肯定又要鸡飞狗跳了。”
牛嫂子眉眼弯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解释。
先前李大牛闹着搬走,那铁定是因为他那媳妇在耳边唆使。
好不容易找到借口分开住,这会儿又要住一起,以后肯定闹腾。
“箐箐啊,白少爷怎给你送了这么多酒,还有田地那边儿是想建什么呢?”
牛嫂子看着林箐箐,谄媚问。
以前溪水村里最穷的是林箐箐,但现在一看,最富有的是林箐箐。
不止是顾白两家少爷亲自光临,白家少爷还送了这么多贵酒,加上林箐箐手上兜着十五两,富有的很。
她先前早就说过要巴结林箐箐,就是没人相信。
“送酒…当然是用来喝的,至于那田地是在建什么,等建成了牛嫂你就知道了。”
林箐箐嫣然一笑,敷衍回答。
“箐箐啊,以前嫂子不懂事做了些错事儿,你啊,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牛嫂子继续道,当初她帮着牛有才,又活稀泥地,就怕林箐箐心里会记恨。
林箐箐柳眉轻挑,嫣然一笑:“以前的事我都忘得差不多,不过…牛嫂提起,我又记起来了。”
牛嫂子嘴角笑容僵硬,有些想抽自己的嘴巴。
人家都忘了,她还提起来。
“忘了好,忘了好,咱们还是忘了吧。”
牛嫂子干笑两声,回答。
见气氛尴尬,牛嫂子也没继续说下去。
说多错多这道理她还是懂的。
直到酒全部搬完,林箐箐才回了屋,江溪顺势将门关上。
李婶子跟李叔收拾着东西坐上马车不舍地离开。
在溪水村住了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离开这地方,难免有些不舍。
那些邻居们目送着李婶子离开,在见他们身影消失后,那几个嘴碎的又开始说起了昨天的事。
“昨天李嫂那眼神可把我吓坏了。”
“是啊,我还以为她跟林箐箐要打起来了呢。”
“你们有没有发现,这得罪箐箐的,都遭了报应啊,那林老太昨儿不是寿宴吗?在那寿宴上骂了林箐箐还跟她断绝了关系,然后啊…林老太从昨儿个就一直躺在床上,病恹恹地。”
“昨夜李婶要对林箐箐不利,李婶子家的屋顶就塌了,当时离着她们近,我可听得一清二楚的哩,林箐箐说她是克星,除了克身边人之外还克别人。”
“对了对了,我想起来了,李嫂次次想对箐箐使焉儿,最后倒霉的都是她自己。”
“我也发现了,说箐箐克人吧,那江溪在她身边都快小半年了,都不见出什么事,人家不止是夫妻恩爱,还越来越富有。”
“先是六两买了田地,捂在手里才几月就十五两卖了,赚了一倍多,还有卖手套,才那么半月,直接赚了四两多,一次性给李婶结清了先前的银子,这多厉害啊,我这一年都不能攒四两,人家半月就做到了。”
那些人越说越是羡慕,早忘了先前她们说着林箐箐去镇子是养了姘头。
昨天林老太的寿宴闹得那么大,她们多少听到点,比如林箐箐空手而去,跟林家断绝了关系,李善拿着锦旗上了林家,感激林箐箐替他治好腿。
有林修作证李善先前的腿是瘸的,连春草堂的大夫都治不好,腿突然好了,那自然说明李善没说谎。
那真是林箐箐治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