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当初你娘坐月子时,我是好吃好喝伺候着,生怕她养不好身,天天跑镇上,咬牙掏钱给她买猪肝猪肉,我还去跟人借了银子。”
“你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如今你是真一点旧情都不念,冷血得很呐。”
林老太指着林箐箐骂得厉害,嗓音也越来越大,就怕今儿个坐在这里的人不知道林箐箐多冷血。
席子上的众人狐疑看着林老太,纷纷思考着一个问题。
这林老太什么时候这么好心过了?
“怎么?是想跟我算银子?”
林箐箐讥笑,似在说林老太是不将儿子当儿子,当成交易的筹码般。
就林老太说的这些,在座估计相信的没两个。
她爹一直是四个儿子中最不会赚银子的,也是最老实点,跟她娘一样是吃亏的命。
所以这四个儿子中,林老太跟林老头最不看重,最不喜欢的便是她爹,也只有从他爹这拿银子贴补其他家的份儿,什么猪肉猪肝,一听就知道是给其他媳妇吃的。
“听着,银子我一分都不会给。”
林箐箐冷目看着林老太,认真道。
她不会给,半分都不会。
顾朝听着林老太说的这些话,心里骤然觉得自家爹娘对自己不错,虽平日里会拿着他跟白元做比较,但可从没说过这种话,更没像林老太这样什么事都要用银子算个清楚。
他虽讨厌经商,但好歹也是在铜香里长大的。
这林老太一看就是为了银子。
白元若有所思,虽先前打听过林家人对林箐箐不好,但没想过这些人竟是这副嘴脸。
听得林箐箐与林家断绝关系时还有些惊讶,但今日一看,他倒觉得林箐箐先前所做的一切是对的。
这些人,再往来下去也只会成为拖累。
林家的人看着林箐箐的眼神,竟然有些不寒而栗。
“银子?我哪可能拿着我儿子跟你算银子,那可是我儿子!我辛苦拉扯大的儿子,虽人早了,但我这当娘的怎可能会做这种缺德事。”
林老太边说边哭着,哭得肝肠寸断,吴氏扶着她,姚氏抚着她胸口替她顺气。
林箐箐听着林老太说的这番话,冷笑:“你做的缺德事还少吗?”
“娘,她这是以小人之眼看咱们这当君子的。”
林老大生气道。
“那叫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就几个不要脸的还敢说自己君子,也不怕闪了舌头。”
顾朝实在不好意思地纠正,又吐槽道。
先前他爹说他是文盲,现在找到个比他还文盲的。
他是不是该把这林老大抓回去给他爹瞧瞧,让他爹知道自己儿子不是最蠢的。
林老大看向说话之人,本想开口骂,但见那人是顾朝时,林老大憋住了。
“林箐箐,我就问你一句,你爹你娘去了,孝也还没敬完,现在由你来尽孝是不是天经地义!”
林老太继续道,哭得难听又难看。
众人听得这话,瞬间知道林老太是什么意思。
敢情儿是想让林箐箐养着他们两老。
“没错!你爹娘去的都早,你奶一直在我们家轮流着吃,以前是看你日子过得艰难所以没提这事儿,现在你有了银子,那是不是得代替你爹娘给你爷奶尽孝道?”
林老大几人点头,赞同道。
从他们都娶了媳妇后,林老太跟林老头两人是轮流在他们这四户家里吃着,后来林老三去了,便成了他们三户。
现在一想,真是便宜了他弟弟跟弟媳,走得早,不用养着老两口。
他们三兄弟替林箐箐她爹娘尽了多少孝道。
林箐箐眯眼,看着连连点头的林家人。
“儿养爹是尽孝道,可我不是你儿也不是你儿媳妇,我就是要养,那也该养着我爹娘才是,你想让我爹娘尽孝道,那你尽管找我爹娘去,总之…我不养。”
林箐箐坚定道。
自古儿养父母,她爹娘若在世,她养着她爹娘合情合理,但养林老太跟林老头,她做不到。
林老太跟林老头黑了脸,她爹娘现在在黄泉下,林箐箐这是在诅咒他们死呢!
这个没良心的贱人!
“杨玉先生,您向来最看重的便是孝一字,您来说说,这事林箐箐做的可对!”
“她这般是不孝不忠!”
林老大愤愤不平,气得额头青筋突兀道,视线落在杨玉身上。
杨玉的事他也听他儿子提过不少,最看重的便是孝道。
如今,杨玉最有话事权。
江溪视线落在杨玉身上,杨玉瞥向林家人,抚着胡子。
“按理说这种事不该老夫插手,毕竟老夫是个外人,但既你问起,那老夫便说两句。”
“百善孝为先,孝为大,尽孝是应当的。”
杨玉缓缓道,他那两句话,让林家的几人高兴又激动地拍着手。
“还是杨玉先生明事理,林箐箐,你听清楚了吧?连杨玉先生说尽孝是应当的,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一户轮三月,刚好老二轮完了,从明日开始我跟你爷爷搬到你这来住,要的不多,就那间最大的屋便好,以后每日三顿也要有肉有菜,若是能四菜一汤那就更好!”
林老太拍着干枯发皱的手激动道,声音提高了几个调。
脑海里,早在想象住在这大屋里的感觉是如何的。
杨玉先生的几句话令林老太如拿了圣旨一般,趾高气昂地。
众人一听林老太这无礼的要求,都开始同情起林箐箐来。
四菜一汤?这是镇子上那些富贵老爷们吃的标准了,林老太还真将自己当成什么有钱人的主儿?
“先生还没说完。”
李善见得林老太趾高气昂的模样,开口。
“哎哟,杨玉先生您继续。”
林老太止住笑容,客气地请着杨玉继续道。
“子女尽孝是应当的,但孙女尽孝,那得看孙女愿不愿。”
杨玉沉着脸道。
他最讨厌的便是在他说话时有人打断他。
“林姑娘,若你想写个断绝关系的纸据,老夫愿代笔。”
杨玉说完,抬头看着林箐箐。
这一下,林老太笑不出声了。
她倒是忘了,杨玉是专门来祝贺他们的,这肯定是偏帮林箐箐她们。
“你,你方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这是…”
林老太指着杨玉,刚想骂出口便被林修给捂住嘴。
“奶奶,奶奶别激动。”
林修劝着。
在他们面前的可是杨玉,他的面子那比曾蔡的面子还大,这可骂不得。
林箐箐朝杨玉点头,很是感激杨玉站在她这边:“多谢杨先生,那便劳烦杨先生了。”
林箐箐没跟杨玉客气,让杨玉写效果会更好。
她今日,一定要处理好这件事。
至少,要让他们别再来烦着她。
“我是看你年纪老才不愿拆穿你,给你留足了面子,但我看你们是连面子都不想要,既不想要,那我便不替你们留。”
林箐箐冷笑,黝黑的眼冷冽而淡漠。
“你要与我算清,那我便与你算!”
“你说你疼我娘,坐月子照顾周到,可我娘不是生我时便去了么?你在给鬼坐月子呢?还是说…你记不清了?将此事与谁记混了?”
林箐箐勾唇一笑,一字一字道,恨不得让林老太记清楚些,她先前是怎么说的她的。
说她一出生便将母亲克死了。
“哎,我记起来了,当时林老二她媳妇好像生了个男孩儿。”
人群中,不知是到了一句。
“我也记起来了,那男孩儿出生跟箐箐她娘去世时差不多,但那男孩儿好像没几日也没了,好像是生之前喝太多土方子,把孩子喝没了。”
说这话之人越来越小声。
姚氏脸色难看,手握着手帕,林老二脸也沉了。
“揭别人伤疤,也不怕折了寿!”
林老二咒骂道,那些人闭了嘴。
“你说给我爹给我娘下葬花了不少,但溪东村的规矩不是将死人一把火烧尽埋在坑里么?哪需要几个银?那是你儿子跟儿媳妇,你总该不至于连几个铜钱都不想出吧?”
林箐箐质问。
溪东村的规矩,只要人到了一定年纪去世才能立灵牌进棺材,小辈去世,最多就是立个木牌,费不了几个铜钱。
“你口口声声说养我,没了你,我不可能活到现在,但你若真对我好,我怎会十三岁便成了寡妇,便被你们赶出家门,自立门户。”
“这伤疤可还记得?这可是先前你赶我走时用簪子划下的!”
林箐箐掀开手臂,那白花花的手臂上有一道瞩目又老旧的伤痕。
江溪看着林箐箐,心里某一处在疼着。
林家人被林箐箐说的哑口无言,想反驳,但又不知怎么反驳。
看着周围人看着他们的眼光,吴氏等人恨不得找个洞埋进去,她就不该跟着来。
“走,快走!这里一点都不欢迎你们!”
柳颜端着装着水的木盆子,朝着眼前几人泼去,赶着他们离开。
她光是听林箐箐说这些都心疼林箐箐。
一盆水浇落,林老太等人的衣服湿漉漉地,这天虽不像先前那般,但也挺冷的,这一盆冷水泼身上,冷的叫人寒颤,更泼得她们猝不及防,啊啊大叫。
“你,你这小杂碎!我的新衣裳啊,这只穿过一次啊!”
林老太怒瞪柳颜,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