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嫂子说罢,看向林箐箐:“箐箐,咱们走。”
林箐箐点头,还没迈开,刘秀才又大着胆子挡在刘嫂子面前,眼泪说掉就掉。
伸出手,习惯性地想去抓刘嫂子,又想起刘嫂子方才那一吆喝:“娘子呐,你心地善良又心软,你就可怜可怜我吧,瞧瞧我这手,粗成了什么样,我真地知道错了,你让我回去吧,算我求你了。”
“瞧瞧,瞧瞧我这,我这多可怜呐,你不是说过我这双手将来是该考取功名,考上秀才的手吗?这手现在都成这样了。”
刘秀才摆开自己那长满粗茧子的手,可怜兮兮道。
这双手看起来粗糙,连手心的皮都被磨出来了,他就不信他媳妇看了不心疼。
然,刘嫂子也只是瞟了眼,脸上波澜不惊地。
她以前虽不愁吃穿,身上也有一两件首饰,但她所拥有的,那都是用她这双手换来的。
早在那会,她的手便被磨出了茧子,可她连跟刘秀才抱怨过一句都没,刘秀才也没安慰过她。
现在他的手不过是起了一丁点的茧子,就跟她哭声哭死,仿佛是被人拿着刀砍了手一样。
刘秀才原还想着刘嫂子见了他手上长茧子,一定会心软地将他带回去,但看了刘嫂子冷漠的模样,刘秀才慌了。
这才多久,他家娘子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当初有个女人看了他一眼,是恨不得将人家的眼珠子给挖出来,还会骂着那女人不要脸,惦记着别人的东西。
要是他的手受了伤,她也愿意掏钱给他请个大夫。
但现在,不管是瞧见他跟王梅一起,还是瞧见他受了伤,她都不问不顾地,也没了先前的紧张。
刘秀才看向林箐箐,对上林箐箐双眼时,刘秀才心里起了厌恶,不禁骂着林箐箐。
是了,现在他家娘子跟林箐箐这种见不得别人家庭合睦的人一起,被林箐箐给带坏了,所以才如此!
这个毒妇,他诅咒她就是当了永安王妃,也不好过!
关于永安王就在桃花镇上一事他早上便听人说,那些人说起林箐箐时,他就知道是谁。
谁特么能想到,那被林箐箐捡走的傻子竟是永安王。
他是想破脑袋都没把江溪跟永安王联系一起。
林箐箐见的刘秀才盯着她看,见得刘秀才眼中藏不住的厌恶,嘴角反扬起一笑。
她不用脑子想都能想到,这刘秀才心里在想什么。
无非就是想着她带坏了刘嫂子,所以他那些卖惨的法子才对刘嫂子没用。
但他却没想过,是刘嫂子自己想明白他不值当她付出这件事。
“你可怜?呵,你要可怜,这世上就没可怜人。”
“你也别一口一个娘子叫,老娘老早便不是你娘子,不要见了老娘如今富贵,就上赶着巴结,老娘可不屑。”
“当初你为了那么一个狐狸精,当着村民的面子骂着老娘时,你是怎么说的啊?当时不是挺硬气的吗?”
刘嫂子呵笑,宛若听到什么笑话般。
刘秀才见状,砰地声,跪在刘嫂子面前,朝着她磕头,连自己的尊严也不要了。
比起能吃饱喝足,能不风餐露宿,磕一个头算什么?
虽说男子膝下有黄金,当街对着个女人下跪有损他颜面,但他如今都快饿死、冻死,颜面又算得了什么?
“娘子,是我错,我不是人,我不是人。”
刘秀才缠着,手扇着自己脸。
他媳妇不吃那一招,那他就换一招试试。
他一大老爷们给她跪下,是连自己尊严也丢弃了,这下她该会动容吧?
周围那些看戏的人见状,交头接耳讨论着。
从这两人几句对话里他们也清楚一二,感情儿是个吃女人花女人银的小白脸儿不安分守己,在外找了姘头,被人发现后,把他踢走了。
现如今跟着姘头日子过得太苦,又反悔想求着和好了。
“从方才我就想说了,要扇那就扇大力点,一点儿也不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闹着玩儿呢。”
林箐箐开口,添了把火。
“就是,人家磕头好歹是真磕,你磕头怎就这么敷衍呢?连额头都没碰到地面。”
柳颜也紧接着道,盯着刘秀才的额头,别人磕头一下起来包,他磕头一点响声都没,连额头也没什么变化。
这哪叫磕头,分明就是敷衍。
听着这两人一唱一和地,刘秀才气得脸铁青。
这两人真真是嘴碎又欠揍!
“娘子,我错了。”
刘秀才咬牙切齿,低头,重重朝着地上磕去。
砰地声,周围人都听得真切。
刘秀才脑袋嗡嗡作响,连头都有些晕。
这下,她们总该看出他的诚意了吧?
“声音挺响的,证明这头也挺结实的。”
刘嫂子瞧着刘秀才这卑微的模样,心里只觉痛快。
“结实,结实,肯定结实。”
刘秀才手摸着额头,疼得他差点想喊出来。
“听也听了,咱们走吧。”
刘嫂子波澜不惊道,刘秀才懵了,连忙拉住刘嫂子的裙角。
他都磕头了,她也说好听,这头也结实,那,那下一步不是该让他回家里去吗?
“娘子,娘子,你们走,那,那我呢?”
刘秀才结巴问,他不相信刘嫂子能变得这么狠心,连他磕头了她也能置若罔闻。
刘嫂子低头,见得那只脏兮兮的手抓着她这新衣裳,抬起脚便踢在刘秀才身上,刘秀才没反应过来,哎哟一声,翻了个跟斗。
刘秀才捂着被刘嫂子踢中的地方,她下手还真不知轻重。
疼,可真疼死他了。
“你?你在这呆着吧你。”
“以后你若见了我,最好是躲着些,今日是我手上拿着东西,腾不出手来,不然…可不是这轻轻一踹那么简单。”
刘嫂子啐了口口水,大声道,似也在说给王梅听。
说罢,刘嫂子转身离开,柳颜跟林箐箐跟在身后。
“刘成玉,我跟你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不要小看我!将来有一日你势必会后悔的!”
刘秀才见得刘嫂子那一行人远离的背影,手揉着被刘嫂子踢中的地方,另一只手指着刘嫂子背影,大声道。
林箐箐有些惊讶地转头看着刘秀才,她有些没想到,刘秀才还能说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种话。
只是,这话若是别人说的话,她倒信几分。
但刘秀才说这话,她不止是不信,还觉得他在说大话。
一个靠着女人养活的人,这双手除了会写几个字之外,是什么都不会,就是给人打杂工,别人都嫌弃他笨手笨脚。
而现在,这手也从五指成了四指,恐怕是连笔也拿不稳。
他这样的人,也就刘嫂子先前看得上他,他真以为自己是个香饽饽的人儿么?
一没别人那样的样貌,二没人家那本事。
就是放着他不管不顾,他都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我等着看你风光的时,若你风光了,我亲手给你点个炮仗庆祝,你最好不要忘了今日说的话,别过个一年两年,你还在街上讨着饭,对着路人道行行好。”
刘嫂子也不是盖的,直接回怼回去。
刘秀才听了这话,脸黑如墨,怒目刘嫂子。
这话,摆明是在嘲讽他不可能做到!
“刘成玉那人平日里道不出什么好话,这次,倒说的挺对。”
一旁的王梅呵笑一声,嘲讽道。
声音模糊有些听不清,但若仔细辨别,也能听出个一二来。
刘秀才瞥了眼王梅,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袖,回了王梅身边,一把抓住王梅的头发。
“要不是你,我哪会落得这地步!”
刘秀才恶狠狠道,抬起手,一巴掌落在王梅脸上,仿佛在宣泄刚刚被刘嫂子羞辱所受的怨气般。
那些路人瞧了眼这两人,一个抢了人家相公,一个在外偷人,这两都不是什么好人。
“要不是你没了舌头,连话都说不利索,我早将你…”
刘秀才继续道,说到后一句时,住了嘴。
王梅若是稍加打扮是有三四分的姿色,但这嘴却说话不利索,所以青楼那边不收。
要不然,他早将她卖掉了。
王梅瞪了眼刘秀才,先前刘秀才还算是有些人样,现在一旦窘迫了,便原形毕露了。
这人哪里叫老实,这就善于佯装,到这会儿才露出馅儿来。
王梅绝望看着刘秀才,哭出了声。
回溪东村路上,柳颜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刘嫂子。
“刘嫂,你真没事吧?自见了刘秀才后,你怎一句话都不说了?”
柳颜担心问。
她虽小,但也知刘嫂子跟刘秀才有好几年的夫妻感情,舍不得也是难免的。
“没事,我哪有事啊,我是在想,刘秀才那一跪,可真爽啊。”
“可惜了,今日咱们有要紧事要办,不然我定要她在我面前多磕几个头!”
刘嫂子哈哈大笑,一副痛快的模样。
“小颜儿,你不用担心,刘嫂子是想开了才这般。”
林箐箐看出柳颜在担心什么,解释道。
“箐箐说得对,就是看开了才这般,今日可真是个好日子,待会我一定要多喝几杯。”
刘嫂子抬头看着晴朗的天,天色蔚蓝,漂亮极了。
她先前怎就没发现,这天这么好看呢?
“哎,刘嫂,箐箐,你们怎么现在来了?我们这还没收拾好呢。”
在刘嫂子的带路下,三人到了叶青家门口,刚到时就见得她们大包小包地搬着东西。
那牛那马,林箐箐也瞧着眼熟,那是刘嫂子家里的。
叶青看着提前来的三人,不禁道。
这些东西才卸下来,都蹲在院子里,乱糟糟地还没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