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小雅来得速度之快,远超许一山想象。
两人一见面,许一山主动抱歉道:“小雅,实在对不起。我是走投无路了,才找到你头上来。”
廖小雅抿嘴一笑,淡淡说道:“你没必要抱歉啊,我还欠着你一条命正没地方报答呢。人命关天的大事,其他话都不说了。你不是想请吴教授吗?我现在就带你过去见他。”
许一山欣喜若狂,吴教授能出山,李朝亮市长的命算是保住了一半。他这种顶级专家,真正的权威,眼光如柱。但凡经他亲自看过的病人,是死是活,全在他的只言片语里。
李朝亮的病在亚医院是被判了死刑的。院方建议家属采取保守治疗。所谓保守治疗,其实就是放弃了医学上的所有努力,全凭患者的意志活着。医院最多就是在患者身体出现非常痛苦的时候,采取镇痛的措施,而真正对患者予以医学上的救治是没有的。
廖小雅的车在一扇厚重的大门前停下,门里出来一个英俊潇洒的男人。他疾步往廖小雅的车走过来,满面含笑看着廖小雅轻声说道:“小雅,爷爷在等你。”
果然不出许一山所料,大门所有人站岗的。若不是男人出来迎接,恐怕廖小雅也无法进去。
“这位是许一山,部省的人。他救过我和爷爷。”廖小雅一边开着车,一边介绍,“这位是小吴。你们都认识一下吧。”
许一山主动伸出手,热情不已地介绍自己,“许一山,部省茅山县人。”
小吴迟疑一下,还是伸出手来与他相握,“吴彬,燕京人。小雅说起过你,久闻大名,荣幸荣幸。”
车进大门后,迎面一条开阔的沥青马路,蜿蜒着伸向远处。
这是好像是一座巨大的园林,几乎看不到人。绿树丛,掩映着一些别致的白色小楼。再往前走,就是一片浩淼的湖面。车子在湖边小道上行走,吴彬便介绍道:“这是后海。我们家就在后海边上。”
许一山的心肃穆起来。他心里非常清楚,能住在这里的人,不是简单的非富即贵的人,而是超越寻常富贵之上的人家。
越往里走,许一山的心跳得越厉害。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另有人间。
车子在一栋小楼前停下。吴彬下去给廖小雅开车门。
进门后,许一山不敢四处张望,他屏声静气,目不斜视,在吴彬的招呼下,侧身坐在一张檀木椅子上。
廖小雅却显得很随意。她显然不是第一次来。按廖紫说的,廖小雅与吴彬过去是同学。吴彬去过她们家玩,廖小雅自然也来过吴彬家玩。
在燕京,廖小雅姐妹是典型的大院子弟。大院子弟可不是一个称呼,而是一个隐形的组织一样。所有大院子弟眼睛似乎都长在额头上。他们看人的时候,目光都是越过别人的头顶看过去。
大院子弟有他们无可比拟的资源,整个燕京仿佛都在他们的手心里。他们是联系父辈之间的纽带,也是互相取暖的伙伴。
吴彬招待许一山他们坐下后,吩咐佣人送了茶来。
他抱歉一笑道:“你们稍等,我去请爷爷。”
许一山连忙说道:“小吴,还是我们去拜见吴教授吧?”
吴彬迟疑一下,坚决摇头道:“爷爷的书房,从不接待客人。你还是在会客厅等吧。”
许一山顿觉尴尬,本来他是想自己是晚辈,又是有求而来的,怎么能堂而皇之地让吴教授出来见他?而应该是他主动去拜见吴教授。
可是吴彬一句“书房从不接待客人”,就将他远远地拒之门外。
几分钟后,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出现在许一山的视线里。他看起来是那么的健硕,满面红光,走起路来仿佛带了风一样。
他身上穿着一套月白色的唐装,脚下是一双千层底的布鞋。人为进门,声音已经传了过来,“是小雅来了啊,快,让爷爷看看,我家小雅变了没?”
廖小雅红了脸,赶紧迎了上去,很自然地伸手去搀扶他,低声喊道:“吴爷爷,我都多大了啊,还怎么变呀。”
许一山早就站起了身,恭手站在一边,面带微笑,注视着这位传说的高人。
“都坐,都坐。”吴教授慈爱地摆摆手,招呼大家道:“到家里来了,就不要拘谨、客气了啊。”
廖小雅乖巧地挨着吴教授而坐,她就像吴教授的亲孙女一样,神色自然,娇憨可人。
“我听小彬说,你想来看我。”吴教授满眼是笑地看着廖小雅说道:“别人不让我见,小雅来了,我能不见?”
廖小雅乖巧道:“谢谢吴爷爷。”
“谢我作甚?”吴教授哈哈大笑,“应该是我谢你啊。你还记得来看爷爷,爷爷应该谢你哦。”
他们热情地聊起来,许一山坐在一边,一句话插不上。
他也不想插话,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从第一次去胡进家,他就被胡进家的一切惊呆了。那时候他敏锐地感觉到,自己这一辈子再努力,可能也无法达到胡进家的高度。
燕京人有一股天生的优越感。在他们眼里心里,燕京就是心,是唯一的大城市。除燕京之外,其他地方都是乡下。
这种优越感是从燕京人骨子里流露出来的,心思只要敏锐一点,都能强烈地感觉得到。
让许一山不知道的是,廖小雅不但与吴彬是同学,吴教授与廖小雅的爷爷廖老还是多年的老朋友。
话题很快聊到了廖老身上去了。
吴教授感叹道:“廖部长还是令人敬佩啊。可惜他走得太早了。我要是能像你廖爷爷一样,百年之后能长眠在青山绿水之间,此生无憾啊。”
许一山心里一动,想起廖老魂归茅山的往事,不觉在心里感慨唏嘘。
以廖老的级别,他百年之后是要进宝山陵园的。宝山陵园可不是一般人随便可以进去的,那是对曾经建功立业的前辈最后的一次褒奖和殊荣。
打个简单的比方,燕京人几千万,死后能进宝山陵园的屈指可数。
廖老生前经过不知多少次的申请,才获得了魂归茅山的特殊待遇。
突然,吴教授将眼光投向坐在一边闭口不语的许一山,慈祥地笑了笑道:“这位小哥,你是......”
廖小雅这才想起许一山来,赶紧介绍道:“爷爷,他叫许一山,从部省来的。”
吴教授哦了一声,脸上荡漾开一片笑容,“部省啊,我第二故乡嘛。”
许一山赶紧说道:“吴教授,我是衡岳市的。”
“都一样。”吴教授笑道:“一个省的,亲不亲,故乡人。”
他似乎若有所悟,试探着问:“许一山?他是曾经给廖老送过药的年轻人吗?我记得廖老在我面前提起过你啊。”
许一山老实回答道:“吴教授,是我。”
吴教授顿时来了兴趣,他转过身来,满脸希冀地问:“我一直想找你,可惜没机会。我想知道,你送给廖老的药丸,究竟是什么草药制成的?”
他哈哈大笑,“廖老当年可是将你送的药丸奉若珍宝,我想看一眼他都不愿意啊。”
许一山心里一跳,小声说道:“我不知道,那些药丸都是我爹做的。我爹是个赤脚医生。”
“是吗?”吴教授感叹一声道:“还是世外有高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