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一山这句发自肺腑的话,已经明确堵住了沈望的一些想法。
沈望显然不甘心,他轻轻摇晃着手里的茶杯,慢条斯理道:“许主任,我有个疑问,一直想请教你。希望许主任能给我指点一下迷津。”
沈望以赵永的国学典故为出发点,谈了一下古往今来的一些历史。
“许主任,古时候我们这些商人是被划归为下九流的,是不是?”
许一山道:“古人的东西,精华我们要吸收,糟粕就要学会剔除。”
“我不知道什么是精华,什么是糟粕。我就知道一个道理,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钱,再伟大的理想都是一纸空谈不是?其实,我们这些商人是最弱势的一群人,我们靠的是勤劳和智慧赚钱,但我们没有保护自己财产的能力。别看我们这些人在别人面前风风光光的,我们说到底都是一群纸糊的老虎。被人一戳就穿。”
“我最佩服的就是你们,手里没钱,却能用之不尽。”沈望笑了笑道:“在牛逼的老板,在官面前都是一只摇尾的狗。不会摇尾的狗,会死得很快,死得很惨。”
许一山也笑了,沈望将自己形容为一条会摇尾巴的狗,这倒出乎了许一山的意料。
“我是半个衡岳人,当着许主任的面,我也不想绕弯子。”沈望挥挥手,让茶道师退了下去,他压低声说道:“真人面前不说假,我想要魏力恢复自由。”
许一山笑了笑道:“沈总,你可能有点高估我了。魏力能不能恢复自由,不是我能说了算的。我相信,也不是随便哪个人说了算的。如果他本身没问题,他自然会有恢复自由的一天。如果他有问题,可能老天爷也不能帮他。”
沈望摇了摇头道:“今非昔比了啊,许大人。我说真心话,你是我们衡岳市走出来的领导干部,又年轻,又有能力,前程似锦啊。但是,人都经不起折腾是不?”
许一山笑道:“我不怕折腾。当然,前提是折腾不是耗费精力与生命,而是折腾真正的生命意义所在。”
沈望道:“许主任,从年龄上来看,我比你大不少。人生经验这一块,我的感触比你深啊。现在不是讲究合作吗?会合作,能合作的人,会走得更远,爬得更高。相反,单打独斗的人,在这个社会上是没有立足之地的。你认可我这个观点吗?”
许一山颔首道:“这话有道理。”
沈望顿时来了兴致,他再次压低声说道:“我现在就需要许主任的合作。”
许一山心里一动,笑眯眯问他:“沈总想要我怎么合作?”
沈望分析道:“就拿魏力的事件来说。你知道魏力为什么会倒台吗?绝对不是社会上传言说的,他是什么社会黑恶势力的保护伞。真正让他倒台的原因,是因为他多年前得罪过一个人。”
沈望深深叹口气道:“其实,像老魏这样的干部,我相信不在少数。老魏为衡岳市的社会治安立下过汗马功劳。没有他,衡岳市的社会治安不会有今天这样好。老魏这人耿直,不怕得罪人,所以才有了今天的恶果啊。”
许一山没有插言,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沈望沉吟了一会,说道:“我也不瞒你,老魏得罪的人,就是现在的王书记。至于他是怎么得罪他的,一两句话说不清。一些人以打击保护伞的名义打击想要打击的对象,这理由冠冕堂皇,无懈可击。但是,现在王就要走了,他走了,就会鞭长莫及了不是?所以,我唯一的要求,就是想请许主任把时间往后拖一拖。”
许一山笑道:“沈总是高人啊。”
沈望苦笑一下道:“许主任你别笑话我。我是个商人,我考虑问题就用商人的思维。这就好比我们做生意是一个道理,有时候,拖一拖,本来是垃圾的东西转眼就可能身价百倍。我当然理解许主任你,你是王书记很看重的人,说透一点,王对你有知遇之恩不是?但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长江后浪拍前浪。这是规律,道理也很浅显。许主任,你现在需要的不是某一个人的赏识,而是大家齐心合力送你上马。”
话题聊到这里,几乎没有任何遮掩了。
沈望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希望许一山将魏力的案子往后拖,拖到王书记卸任后就好办了。
沈望看问题很透彻,王书记卸任后,虽然去了燕京坐跟高的位子,但那基本就是个闲人了。在政治舞台上,是没有闲人说话的余地的。也就是说,即便王书记想将魏力一棍子打死,也有心无力了。
同时,沈望在暗示他,许一山不能只靠着王书记一个人的赏识。他必须要学会识大局,选择与他们合作。沈望有钱,有人有势,当钱权完美结合在一起的时候,就能助他许一山上青天。
“衡岳市的老向,这人就是立场不稳啊。”沈望突然冒出来一句话说道:“他以为自己是个识时务者,谁知误入了歧途。”
“向勇书记你也认识?”许一山好奇地问。
“我说了,我是个生意人。我们做生意的人,恨不得把全天下的人都认识,都结交成为朋友,兄弟。古话不是说了吗,多个朋友多条路啊。”
许一山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古人说的,但这句话却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
“向勇书记可惜走了。”许一山叹息这说道。
“他是该走了。这个人太天真了。”沈望淡淡说了一句道:“其实,老魏就是就是被他蒙蔽了,所以没能及时出手打击一些人和事。从某个角度而言,老魏是被他利用了。”
“这么说来,沈总对我们衡岳市,比我这个衡岳市人还了解得更深更透彻嘛。”许一山一脸无辜说道:“我是真没想到衡岳市有这么复杂啊,更不知道魏力书记是被人利用陷害了啊。”
“现在知道也不晚嘛。”沈望笑了笑道:“许老弟,如果你不嫌弃,我倒想与你结成异姓兄弟。其实啊,上下都是一盘棋,谁在棋盘充当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只有下棋者才知道。”
许一山笑嘻嘻问:“沈总,你觉得我在棋盘会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沈望笑了,道:“你可以是一个只往前冲的卒子,也可以成为纵横棋盘的车马炮。你还能成为拱卫将帅身边的飞象,也许还能作为安坐心的将帅。”
许一山大笑道:“我那么厉害?”
沈望跟着他笑,道:“关键在于配合了。一着走错,全盘皆输啊。”
许一山一副若有所悟的样子,道:“沈总,现在是你在指点我的迷津啊。”
这一聊,聊了两个多小时。
当沈望在他告辞时,再次将银行卡推到他面前的时候,许一山这次没有推回去了,而是用两根手指头将卡夹起来,看也没看就装进了口袋。
他心里突然有个想法,放下一根长线,或许能钓起一条大鱼。
许一山收了银行卡,让沈望大喜过望。
送许一山出门时,沈望郑重其事道:“许老弟,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