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马车一事以后,叶琼便下定决心要跟白鹭学武。
所幸从马车上摔下来的时候,卢少丹护住了叶琼,叶琼身上只有一些淤伤,不过几日便好了大半,至少于习武无碍。
学武讲究筋骨与天赋,是需要从小练起的童子功。
叶琼如今已经十二岁,自然是无法练成白鹭那样,只求能在遇到危险时拖住敌人一二而已。
白鹭对于自己未能好好保护叶琼一事一直耿耿于心,因此教得格外用心。
让叶琼感动的是,几个丫鬟听说叶琼要学武也拉着白鹭要一起学,那时,杜鹃说:“姑娘,我被四老爷欺负过,心中最清楚女子的艰难。学武,不只是为了以后姑娘有危险可以保护姑娘,更是为了自个儿。”
白鹭的眼眶一红,她早早守寡,若不是沈太夫人出手相助,怕是也要被原来的婆家磋磨致死,这些话真是说到她心坎里了。
几个丫鬟要学,叶琼自然不会阻拦,甚至拉了叶瑶和谢氏一起学:“就算只是用来强身健体也好,尤其是姐姐,嫁人后就要生子了。生孩子是道鬼门关,眼下多练练也好。”
于是,杏花叶府每天早晨就出现了个奇景,一众女眷跟着白鹭学起了武,虽然辛苦却从未有人喊累,练完后还互相扶着鼓劲。
沈太夫人看着这样的场景有些追忆。
她从前在北疆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每日早早起床和哥哥们练武,然后打马塞上,追着牛羊唱起歌谣,多么快活。可惜现在年纪大了,多年养尊处优,她已经连把小匕首都不敢舞了。
这样想着,沈太夫人又难过起来。
不知武靖侯府怎么样,或许过年的时候能和哥哥见上一面……
……………………
这几日,叶琼除了习武外,还会跟着五叔叶祀竹去京郊学骑马。
因为之前马车一事的缘故,哥哥叶瑾还得在家中被迫“养病”,叶琼只得再求了五叔,好在如今买粮的事已经告一段落,五叔也得了空闲。
原本叶琼想得很好,想着自己蹲马步都能因为姿势足够标准、足够刻苦被白鹭夸赞,区区骑马自然不在话下。
但现实狠狠地打了叶琼一巴掌。
叶琼似乎和所有的动物都不太合得来。
前世的时候,叶琼在韩国公府为了排遣寂寞,曾养了只小猫,结果才养了三日就翻墙和一只母野猫私奔了,又养了一池锦鲤,结果又因为喂得太多把锦鲤都撑得翻了肚皮。
今生也是一样,叶祀竹已经给叶琼选了一匹最温顺的小母马了,但每当叶琼翻身上马,那小母马就哼哧哼哧地用前蹄刨起土来,完全没有想动的想法。
叶祀竹也很是无奈,又怕一鞭子甩下去,反而激化了马的脾气,把叶琼这个完完全全的初学者甩下来。
在脑中反复过了一遍骑马的要点,叶琼还是鼓起勇气,对着马屁股甩了一鞭,小母马长嘶了一声,撒丫子就开始狂奔起来。
还在原地的叶祀竹一愣,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叶琼的马已经跑出去了老远,他赶忙跨上自己的马追了出去。
叶琼在马上感受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心中完全没有雀跃,只有害怕。
天啊,和她上次坐在卢少丹的马背上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叶琼感觉自己快要被颠散架了,只记得抓着缰绳,尽量保持着双腿夹着马腹和直立着腰。
就在叶琼在马上僵硬地控制着缰绳的时候,她并不知道这母马已经跑偏了方向,叶琼只感觉自己的内心越来越慌,却在这时听到身后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她用余光勉强看到是一位红色骑装的少女骑着马追到了自己的身后,笑着大声喊道:“哈哈,没见过像你这样骑马骑得这么僵硬的,腰放松些,马腹也不要夹得那么紧。”
叶琼听少女的语气十分真挚,不自觉地就按照她的话去做慢慢把自己放松下来,果然小母马的情绪好了一些,驮着叶琼稳当了起来。
那少女见状很是新奇,大笑道:“初学者还能做到慢慢放松,你可真冷静,真棒!”
叶琼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直率地夸赞,连邹老先生都没这么夸过她,忍不住自己的脸上也出现了笑容。
正这么说着,那少女却又说了话:“前面是下坡路,你人往后仰,快些!”
叶琼脑子一懵,五叔还没教过她这个啊,忙大喊道:“什么?”
那少女立刻反应过来叶琼怕是还没学过怎么跑上坡和下坡路,忙驱着自己的马与叶琼的马并行,然后脚下踩着马镫一蹬,立在了马背上,然后瞬间翻身到了叶琼的马上。
叶琼被少女高超的马术晃了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少女夺了缰绳。
那少女紧紧地拉住缰绳,嘴上喊着“吁——”,小母马果然慢慢停了下来,停在了下坡的路段前。
叶琼惊魂未定地和那少女下了马,向少女行礼道谢:“多谢你,不然我可能就要落马了。我是杏花叶家的次女叶琼,敢问你的名讳是?”
面前的少女穿着一身红色的骑装,十四五岁的年纪,双腿笔直,眼睛大而有神,十分俏丽,她笑着说:“叶琼?我听过你,是邹老先生新收的弟子是吗?想不到你看着文质彬彬的,胆子却不小。我是顾从雁,祖父是太仆寺卿,这个马场就是我家办的,大部分马是给军中用的,剩下的受陛下恩准开放给京中所有人。”
叶琼的眼睛一亮。
叶琼来马场骑马,一是真的为了练练马术,二来也是听说太仆寺卿的嫡亲孙女顾从雁经常在此处纵马,想来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碰到她。
根据前世的记忆,顾从雁擅长马术是京中出了名的,她为人豪爽直率,最讨厌那些矫揉造作的贵女,在京中贵女圈子里人缘不算好。
本想借着出色的马术接近顾从雁,没想到自己的马术这么差……但没想到反而效果更好,如今倒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叶琼向顾从雁扬起欣赏的笑容:“你是顾从雁?早听说你骑术绝佳了,没想到竟这么好,今日真是刮目相看!”
顾从雁听着眼睛一亮。
京中的其他贵女可不会这么说,只会说她像只蹦上蹦下的猴子,也就几个武官家的女儿好一些,没想到叶琼一个文官家的,还拜了大儒为师的娇娇女居然也会夸她。
顾从雁见过许多虚假的奉承,自然知道什么是真心的欣赏。
这个时候,叶祀竹终于气喘吁吁地骑马找到了叶琼,见她无事才放下了心:“琼儿,你可吓死我了,还好没事,不然你祖母怕是要把我挂在院子里,像酿葡萄一样等我慢慢风干了。”
顾从雁笑出了声,这一家子说话可真有趣。
叶琼便笑着介绍:“这是我五叔。五叔,这位是太仆寺卿的孙女,顾从雁。”
叶祀竹和顾从雁行过了礼,因有外男在,顾从雁也不好久待,就向两人告了退。
“叶琼,你明日还来吗?”顾从雁忍不住问道。
叶琼心中一喜:“我当然来,我还未学会骑马呢!”
顾从雁笑了起来,说:“那我们明日再见,我反正是每日都要来看看的。”
叶琼笑着应下:“那明日再见!”
叶琼看着顾从雁骑马走远,心中一阵叹息。
顾从雁,就是闻雷定下了婚约的未婚妻。
……………………
之后几日,叶琼日日去京郊的马场见顾从雁,尽管之后天天下雨跑不了马,也没有阻止两人的热情,不到五日,两人便交好起来。
顾从雁甚至在不顾叶祝锦和叶祁舒还在狱中,执意要上门拜访:“我听你说了才知道你祖母出身靖武侯家。我祖父常年管着军马的事儿,每年都要去北疆市马,受了靖武侯府不少关照。我不知道还好,知道了肯定要去见一见的。”
叶琼欣然同意。
叶家很久没来客人了,叶府欢快地像是在过节,沈太夫人更是拉着顾从雁的手舍不得放开,和她细细说着北疆的见闻,就连在一边作陪的叶琼也听得笑弯了眼。
谢氏则亲自下了厨房,不久后就端了点心上来:“来,顾小姐,尝尝我的手艺?”
顾从雁笑着接过,吃了一口就亮了眼睛,猛地又是一口差点噎着,喝了口叶琼给她倒的茶才彻底咽下,赞叹地说:“伯母真是好手艺!”
叶琼见机,笑着说了一句:“我阿娘的手艺,可是被我爹爹磨炼出来的。我爹不爱甜,却独独喜欢我阿娘的手艺。”
顾从雁吃点心的动作一顿,慢了下来,神色有些怔松。
叶琼心中微沉,笑着转过了话题。
之后,顾从雁跟着叶琼单独窝在琼花院的时候,悄悄地问叶琼:“你说,嫁人是不是要挑喜欢的人嫁呀,就像你父亲和你母亲,还有我爹娘那样。”
叶琼斟酌着字句说:“如果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那自然是最好的。但是,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真的能嫁给喜欢的人的,太少了。”
顾从雁有些出神,叶琼便试探地问:“我记得你和闻家定了亲……闻家公子不好吗?”
顾从雁摇摇头,说:“这门亲事还是父亲给我定的,他说淮恩侯府如今没落,我带着嫁妆嫁过去,他们不会亏待我,我在闻家想怎样就怎样。”
顾从雁又托着腮说:“我也见过闻公子,他看着很好,可是……我还是会忍不住想,我一辈子就要和他过了吗?”
叶琼心中更是叹息,更替顾从雁与顾家不值。
前世,顾从雁嫁去闻家两个月后,暴毙而亡。
这事闹得很大,顾家爱女儿,一口咬定是闻雷害死了顾从雁,却苦于收集不到证据。偏偏闻雷在顾从雁死后就当着众人的面说了终生不娶,做出一副情深的模样,最后连顾家都信了。
就连叶琼也曾觉得闻雷是个难得的良人,叹息顾从雁命薄。
却没想到闻雷本就是断袖,能够终身不娶正合他意。
前世顾从雁之死,很可能有蹊跷,淮恩侯府不愿得罪顾家,怕被查出什么自然把事情料理得干净,今生若不是有马车失控一事,五叔也不会去查闻雷,就连自己也要一直以为闻雷是个正人君子了!
闻雷的癖好不同也罢,若真的终身不娶叶琼还要赞他一声勇士,可他为什么要去祸害顾从雁这样好端端的姑娘!
叶琼看着顾从雁脸上茫然的神色,轻轻地拉住了她的手。
原本她靠近顾从雁是带着利用之心,此刻除了要对付闻雷替自己复仇,更想护下这个可怜的姑娘。
叶琼在心中下定决心:
闻雷,我一定不会让你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