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的成衣铺终于正式开了业。
叶琼给成衣铺起了名,名为“绮罗楼”。绮罗楼开张那日,叶琼让人在门外放了爆竹,早有好事的妇人凑过来看了一眼,看到成衣铺里叶琼让人定制的套着衣服的木偶,笑着说:“这样好,可比直接看衣服清楚多了。”
绮罗楼里早就安排了两个长相端正会说话的妇人,一位是叶管家次子的媳妇,大家都叫她叶二家的,一个是之前叶府遣散下人时执意留下的范妈妈的女儿黄鹂,在此之外还额外买了两个身世清白的小丫头,取名为绫儿和绢儿。
几个做事的虽相貌端正,但是气质和体型都有很大的不同,叶二家的有些富态,黄鹂却是瘦高型的,绫儿生得妩媚娇美,娟儿却眉间有股英气。
叶二家的见有客人上门,忙上前招呼:“可不是呢,您瞧瞧,这布料和花纹,可都是只有咱们绮罗楼才有的。”
那妇人想进来又有些犹豫,问:“可看这料子……不会要很多钱吧。”
叶二家的忙笑道:“别怕,绮罗楼里有贵的也有便宜的,况且咱家姑娘说了,开张的一个月里,衣服都只卖八成价!”
叶二家的其实早就偷偷打量过这妇人的穿着打扮,知道这妇人虽不是叶二姑娘说的名门贵女,但也是富贵人家的女眷,算是绮罗阁的两类客人之一,这才招呼了妇人进来。
那妇人一听就激动了起来,一脚便踏入了绮罗楼,但又看到铺子里面十分空旷,只放了几个木偶,又用屏风隔了好几间小房间出来,看着倒是比普通的成衣铺子雅致很多,便问:“你们这,是怎么卖衣服的?”
叶二家的领着妇人走到了小隔间内,绫儿马上端来了茶水,妇人一喝,是暖烘烘的紫姜茶,最适宜在这样湿冷的秋日里喝了,顿时心中又加了几分好感。叶二家的瞅着机会,给妇人递上了一本小册子,说:“您看,前面几页是裁下来贴上去的布料,旁边写着品种名字和价格,后面是衣服图纸,随您挑选。”
妇人看得啧啧称奇,叶二家的又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笑道:“您看,我身上的衣服就是铺子里出的,我身形和您差不多,您也可以直接拿我当参考。”
妇人仔细打量着叶二家的,明明和自己一样的富态,却因为下裙特地收紧了腰又做大了裙摆而显得人瘦削得多,当即笑了起来:“这衣服好,我就要你身上这种版的,再挑两个布料做两条,就这么定了吧。”
叶二家的又笑着指着自己袖口的一朵团花说:“不过呢,在我们这里出售的衣服都是要打上绮罗楼的标记的,你看,我的就在这里,您能接受吗?”
妇人凑近一看,原本以为那只是普通的团花,仔细看才知道还巧妙地融合了“绮罗楼”三字,不影响穿着和效果的,她自然没什么不同意的。
第一桩单子就这么定下了。
一个客人带着笑满意地走了出来,自然会有更多的人光顾,很快就有不少百姓踏进了成衣铺,整个铺子也热闹了起来。
等在包厢里的叶琼听着陈管事的禀报,心中略略一松。
富贵人家的女眷那里好说,她们买衣服,不过求个物美价廉而已,八成价是吸引人的门槛,最后能让她们心甘情愿掏钱包的,还得是衣服的质量。绮罗楼的衣服都是叶琼和叶瑶亲自把过关的,她自然不担心。
如何将衣服卖进京中的贵妇圈子,才是真正难办的问题。
叶琼正思忖着,叶瑶已经带了人过来,笑道:“琼儿,你看是谁过来了?”
叶琼回头一看就笑了起来,来人正是顾从雁,她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姑娘。
顾从雁穿着的就是上次叶琼送的衣服,上身是一件玉色织金菱花偏襟衫,下身是银红色曳地满绣蝴蝶裙。顾从雁身量高挑,叶琼特地让裁缝把腰线稍稍提高,更显得顾从雁身姿窈窕。因顾从雁性格活泼,步伐也大,裙摆的蝴蝶更是点睛之笔,动起来如百蝶翩跹而过,更显顾从雁的俏丽。
顾从雁身后的两个姑娘看到她的裙子时眼睛都直了,不等顾从雁开口,其中一个年约十五的就自我介绍起来:“我是从雁的表姐云千缈,家父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这位是太仆寺少卿的次女,名唐露雪。我们听从雁说,她身上的衣服是在你家的成衣铺子里做的,所以特地跟着来看看。”
年龄小一些的唐露雪欢悦地叫了起来:“两位叶姐姐,我也想做和从雁姐姐一样的裙子!”
叶琼神情和煦,但语气坚定地说:“不行,做不出一样的裙子。”
在场的人都一愣,云千缈和唐露雪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顾从雁想说几句话缓和气氛,叶琼已经说了起来:“从雁性格活泼,身量也高,给她做的裙子只适合她,不一定适合你们。”
想要发火的唐露雪一愣,叶琼已经笑着拿了图册过来,指给她看:“你不如看看这一套?这一套适合十一二岁还未长成的姑娘。你娇美可爱,适合比较鲜亮的颜色,这一排的颜色都适合你。你喜欢什么花纹?”
本想发火的唐露雪脾气一下子消了,有些晕乎乎地说:“我,我喜欢兔子,可以绣只兔子吗?”
“当然可以。”叶琼笑道,指着图纸的一个地方说,“在这里绣两只正在捣药的兔子怎么样,然后在衣襟的地方绣一个藏在云里的月亮。”
唐露雪看着图纸,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穿着漂亮衣服的样子,当即拍板:“这个好,我就要这个了。”
云千缈在一旁看得讶然,不过几句话,就让唐露雪消了气,叶家这姑娘不简单。
叶瑶见状,也学着叶琼拿了册子给云千缈,又指着自己的裙子说:“云姑娘和我年龄相仿,不如看看这一套?”
云千缈笑着点头。
叶琼适时地接话说:“我们绮罗楼的招牌就是独一无二,不会卖出两件一模一样的裙子。你们放心,做出来的衣服一定是最适合你们的。”
几个姑娘眼睛一亮。
京中的贵女们最喜欢攀比,绮罗楼的“独一无二”,恰巧合了她们的心思。
叶瑶将唐露雪和云千缈先带去旁边量身形,顾从雁笑着对落单的叶琼说:“我这个朋友够意思吧。”
叶琼一怔。
朋友这个词,她已经很久没有听过了。
前世,她把何嫣嫣当朋友,却不想被狠狠背刺,而剩下那个勉强算得上朋友的卢少丹,与她已是天壤之别。
今生走到现在,她和卢少丹依旧是朋友,但以后,卢少丹恢复身份后,不知他们之间,还会是怎样的光景。
没有想到,今生还能得到顾从雁这一“朋友”。
叶琼心中又暖又酸,笑着点头:“当然啦,谢谢你啦,从雁。你娘不是要给你办相看宴吗?为了表示我这个朋友也够意思,我决定给你设计一套独属于你的骑马装,保管你光彩照人”
顾从雁的眼睛一亮,不好意思地说:“那就麻烦你啦。”
……………………
顾从雁带着两个贵女上门后,成衣铺便陆陆续续有贵妇找上了门,最先到的便是顾从雁的母亲云氏。
云氏本来是抱着感谢叶琼照顾顾从雁的目的来的,没想到一来就被里面的衣服吸引了了,当即给府中女眷订了冬季的新衣,甚至十分惋惜地说:“可惜秋装早就做好了,就算在你们这里定下新衣也没机会上身了,不然就连秋装也在你这里做了!”
陈管事忙得不可开交,几个绣娘裁缝忙不过来,好在叶琼早有准备,早在定下开成衣铺的时候就让谢氏写信给了江南谢家,让那边帮忙送几个可靠的绣娘裁缝过来。
江南谢家才是谢氏的本家,收到信后就让绣娘裁缝收拾了东西过来,到的时候刚刚好赶上顾府的大单子。
回信的人是叶琼的亲生姑母,叶祁舒的同胞妹妹叶禧兰,信里言辞恳切地问了叫魂案的事情和叶祁舒的状况,还问了祖母身体可好,让谢氏有什么疑难尽管找她。
叶琼对于叶禧兰很是好奇,叶禧兰出嫁的时候,她还没出生。前世,叶禧兰上京的时候,叶琼已经嫁给了张旭东,那时候太后还在,她和张旭东尚且相处得不错。
她在韩国公府接见了叶禧兰,叶禧兰看到她眼睛就红了,只抓着她的手,却什么也没说,却给叶琼留了非常多的财产让她傍身。叶琼那时候就觉得,小姑母定是关心她的,只是由于什么难言之隐无法见她。
铺子的生意红火,叶琼的心中却始终悬着一块石头。
闻雷的腿听闻就连太医都说要跛了,闻婷婷真的沉得住气吗?
果然,在接到顾氏单子的第二天,就有个穿得邋里邋遢的妇人上了门,一靠近就有不少客人捂了鼻子走出了铺子。
那妇人一路走一路拼命地挠着头皮和脖颈处,叶琼发觉不对,立刻让特地安排守在绮罗楼里的家丁将人拦在了门外。
那妇人见状,红着脸大喊:“让开,你们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受了叶琼指示的陈管事冷笑着走出来道:“你身上得了病吧?我们这里是卖衣服的,还有客人在呢,自然不能让你进来!”
本来也想出去的几个客人顿时停住脚步,目光嫌恶地看着那邋遢妇人。
好端端地,堵在门外干什么,还让不让人走了!
那妇人见状,一屁股坐了下来,抻着脖子喊道:“真是没天理,害人的居然不让被害的讨说法!我是在你们绮罗楼买的衣服,谁知道你们的衣服不干净竟然有虱子,这才把我咬成这样。”
妇人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脸和脖子,果然很多红疹。
陈管事的脸色一变,周围的百姓也吓了一跳,指着绮罗楼嘀嘀咕咕起来。
藏在店中的叶琼见状,叫了绫儿过来嘱咐了几句,绫儿走到柜台后面取了本册子递给陈管事,又在陈管事的耳边一说,陈管事心神大定,讥讽道:“你说是我们的衣服有虱子,那衣服呢,你得拿出证据!”
妇人便指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说:“这便是证据。”
陈管事笑出声来,拎起手中册子说:“你说是我们绮罗楼的衣服,我们的出售记录里却没有,裁缝那里的身量数据里也无一人与你相符,你是哪里买的衣服?”
那妇人吃了一惊,仍强辩道:“谁说你们的记录不能作假……”
陈管事又高声说:“绮罗楼出售的每件衣服,都会在出售的时候根据衣服的不同在不同的位置标上绮罗楼的记号,裁缝设计的时候都会指出来给客人看的,每个客人都知道也都接受,还夸我们设计得好。”
有替家中夫人定过衣服的管事模样的人当即点头,说:“是的,买衣服的时候都会说的。”
又有人对着那闹事的妇人努努嘴:“我就说呢,绮罗楼的衣服都是很显身形的,她那衣服穿起来像个水桶,怎么可能是绮罗楼卖的。”
那妇人额头渐渐起了汗,转头就要逃跑,却被家丁立刻拿下。
陈管事冷着脸说:“送到衙门去。”
铺子里,叶琼叹了一声。
叶瑶坐在旁边愁眉紧锁,说:“送到衙门,怕也只是打一顿,问不到幕后人的。”
叶琼冷声说:“此计不成还有下次,幕后之人也该亲自露个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