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陆晃这么问自己,高乐很是肯定的点一点头,然后他道:“不但有好处,而且好处非止一样。”
陆晃道:“那我又愿闻其详了。”
高乐却故意不立即开说,他好像是要吊一吊对方的胃口一般,对着桌上的茶杯指一指,那是请陆晃也喝茶的意思了。
可是陆晃并没有要喝的意思。
他表面上是客气或者是因为好奇想听下文而不喝,其内在的意思是别样的:这茶太脏了他不想喝。
而这脏不是指物质上面的,而是指精神上面的!
高乐见陆晃不喝,他也不劝陆晃,高乐自己端起茶杯来呷了一口。
似乎他说话太多了,嘴唇似乎都有点儿干了似的。
陆晃目光盯着高乐,对方似乎故意在拖长节奏,但,陆晃不会心急的,心急吃不得热豆腐,这道理他自然是极明白的。
高重新将那白细瓷的茶杯放回了茶托之上。
他这才对陆晃道:“陆师爷,你看我说出来你参详参详是不是这个理。”
陆晃道:“好的,请说。”
高乐道:“你看,平时这粮价是很平易的,所以会发生这么一种现象,那就是老百姓啊,他们就不珍视这粮食,他们可能会浪费。但是咱们现在控制住粮价,那么一涨,老百姓可以从中得到一种教训,那就是以后要对粮食更加的珍惜。所以从这个角度而已而言,是可以培养老百姓们惜粮的好习惯啊!”
陆晃听得瞠目结舌的,一个投机商可以给自己囤粮居奇找这么一个所谓的“冠冕堂皇”的理由么?
陆晃还真的是开了眼了!
高乐不管陆晃的表情是如何的诧异,他只当没看见,高乐继续道:“而陆师爷你看,咱们高价自然能够让咱们何家变得更加的富有,但先有小家才有大家,如果小家不富起来,咱们大家,就是楚国如何能富强呢?千千万万个何家这样的小家都富足了,那么整个国家的实力才会强大。陆师爷,你可知当今之时势么?”
陆晃觉得自己头有点儿乱,不是对方绕得太厉害了,而是他被对方的话气坏了,所以脑子觉得热乎乎的,越发的觉得对方的话那跳跃性实在是太过于大了些,比青蛙还跳得厉害咧!
陆晃勉强那么的笑了一笑,然后问:“原来,嗯,看不出来高公子对于政治还挺感兴趣的。”
陆晃说了这么一句话,原本以为高乐会赞同自己的这一句话,可是出乎于陆晃意料的是,高乐并没有赞同自己的这一句话。
高乐冲陆晃道:“陆师爷,我对于政治并不感觉到兴趣的。”
见高乐否定得那么坚决,陆晃不由得问了一句:“如果高公子你对政治不感觉到兴趣的话,那高公子你之前,嗯,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你谈到了时势,而时势我想来多半应该是跟政治挂钩的吧。”
陆晃看着高乐道。
高乐笑起来,这么一张英俊的脸,按正常的道理来讲,笑起来应该是很好看的,可是在陆晃看来,却是那么的假。
他总是会觉得高乐好像脸上是戴了那么一个假面具似的,总之是,至少高乐现在所展现的表情,都是很让人,特别是他不舒服的。
高乐笑毕道:“当然也算是政治,但是并非纯粹的从政治的角度去关心了政治,我是从一个商人的角度。”
说到这儿,高乐顿一顿又道,“陆师爷,你要知道,我毕竟是一位商人。”
陆晃点点头。
他想到在某一本书上曾经看到,作者将世界上的聪明人分作了三类,他觉得最聪明的人是做政治的,第二聪明的人经商,第三聪明的人当科学家。
当然这是作者的一家之言了。
不过,现在高乐是将两种最聪明的人合在一起说的吧。
陆晃道:“那你从商人的角度又看到了什么时势呢?”
高乐道:“现在咱们西楚有新派与旧派之争,这个陆师爷你应该知道吧?”
陆晃觉得自己当然应该知道,一个商人都知道,他一个衙门里面的人还不知道,那也太不像话了。
所以当下陆晃必然的点一下头。
高乐见陆晃点头,他继续说道:“而正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高,虽然现在新派旧派势力相当,可是皇帝毕竟年轻一些,时间对年轻人更加有利,而皇帝对于现在的与北燕叛乱关系并不满意,所以将来很可能与大燕一战,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陆晃觉得高乐这个人很没有道理,但是他现在,仅限于他现在所说的话还是有些个道理的,既然听到高乐问自己是不是有道理的,陆晃只好是又点得一下头了。
高乐接了道:“所以,现在囤粮的好处就看得清楚了。”
陆晃觉得高乐的确说话高度性跳跃的,从一个囤粮的投机行为居然跳到了要教育老百姓爱惜粮食,然后又从教导老百姓爱惜粮食跳到了国家大计,甚至讲到了与别国开战。
如果可能的话,陆晃很想推荐了高乐去蹦极,因为那顶合适他这个人的!
陆晃当然表示了自己的不解:“高公子,你请直说,我此时脑子不太灵光了希望你给指点指点。”
陆晃这么说着,他脸上也立时流露出了一种很是“不耻下问”的表情来。
高乐当然是看在眼里的,他对于陆晃的这种态度是满意的。
高乐心里有一个小小的人在说:你个屁师爷,感觉自己好像是从衙门来的就很了不起么?是的,普通老百姓会怕你们,可是一个师爷,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我高乐将你们看得透透的!老子随便玩儿你!
高乐脸上却是带着很耐心指导的表情道:“嗯,陆师爷,没问题,我有时间,可以给你解惑的。”
陆晃见对方还蹬鼻子上了眼,他没有再说一个字,只是那么样子轻轻的“唔”了一声。
静听高乐之话。
高乐不慌不忙的说道:“嗯,说这好处,就在于,到时两国开战,那么朝廷就得要人要钱要粮,那时还得靠地方那么些富户,所以我何家到时也是朝廷所依靠的一环呢!”
陆晃听高乐这逻辑,他真的忍不住想要大笑一番。
而他实在是憋不住了,所以他果然的也大笑了起来。
高乐看陆晃挺快乐的样子,他心里也快乐,因为自己的一番胡言乱语,似乎将面前这一个陆小师爷给说得七荤八素了,甚至因为听了自己的话他显得那么的兴高采烈,所以高乐为自己的口才而快活。
陆晃终于收住笑声,他脸色郑重的看着高乐:“高公子你看问题的角度委实很刁。”
高乐不动声色:“这话我该理解成表扬么?”
陆晃冷笑道:“高公子这话貌似高论,可是在我看来,其实狗屁不通!”
高乐闻言脸色那么一厉,他板着脸对陆晃道:“陆师爷,你来此处让何家降粮价,是奉了官方命令么?”
不等陆晃说话,高乐继续道:“可是如果我没有搞错的话,好像本国法律并没有可以以之处罚我们的任何条款吧!”
陆晃心里叹了一口气,高乐的确有口气很硬的基础。
陆晃一时沉默,他在斟酌着自己的措辞。
于低头间,他好像看到地上有什么东西。
陆晃很随意的拿脚去踩得一踩,觉得是有硬度的。
忽然福至心来,那么灵机一动,想到初见高乐时,对方有点儿神不守舍的样子,陆晃心里那么一转念,在不起眼间,将那脚下之物随着自己的脚底移动,而悄然向自己身边挪移了少许距离。
从鞋底的硬度透来,陆晃细品它的硬度如何。
高乐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在话上将陆晃给完全的噎住了,高乐很得意。
陆晃于一回沉默后终于开了口:“高公子,做人呢,最好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说如果你将某件事做得太绝了,即便是官面上无法可依,不能将你们何家如何如何,但是终究不给官面上面子,恐怕这生意嘛也难以长久的做好。”
陆晃已经觉得自己的这话说得很艺术了。
点明了现在自己代表官方的一种态度,是没有办法强行让你降价,因为无法可依,但是如果不给官方面子,只怕以后也会给穿小鞋的!
高乐笑起来,眼睛珠子也随之而那么狡黠的转了一转,然后方道:“那个陆师爷,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你现在在威胁我?”
高乐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阴沉了。
陆晃很淡定:“我本意是没有任何威胁的意思的。”
说到这儿,陆晃稍顿住再续道:“但如果你要那么想,我也拦不住你,是不是?”
陆晃知道现在到了双方较劲的时候。
以他一向前世谈判的经验而言,现在至少于那气势上面是绝对不可输给对方的!
高乐目光那么炯炯地直盯着陆晃,陆晃当然也绝对不会示弱的。
陆晃回盯于对方,两人一时谁也没有说话,只是两道目光无声无息的碰撞到了一块儿,似乎是在比谁个的目光要更加的坚硬一些似的。
屋子里没有声音,但陆晃感觉当然并不平静。
高乐忽然奸笑起来:“陆师爷,你很年轻。”
陆晃是一个聪明人,对方忽然点明这一点,他自然是知道对方的用意为何的。
——陆晃知道高乐突兀的这么冒一句话出来,是在点醒自己,自己年轻,可能涉世或者是涉官场不深,可能说话分寸大感不好。
陆晃其实内心里也承认,自己现在的分寸感掌握得的确不是太妙,主要是面前这个叫高乐的太可恶了。
之前陆晃有一个未见面的评估,现在觉得恶的程度看起来自己评估得太过于轻了,真的高乐恶得让人见之而要呕吐的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