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前番在帐篷中朱横的提醒,此时的李征古十分为难,想了想露出僵硬的微笑道:“看来这天时着实是寒冷,连久经战场的禁军都要躲在帐中等候。对了,敢问此次前来的是哪位张都使?据本相所知,禁军中官居都使的张姓将军可不少。”
“禁军将领之名我如何知晓?又如何多问半句?他们此来雷厉风行,使相可别耽搁了,我这便要启程回营。在此也算是和使相暂别了,或许不久后咱们便能再度聚首,使相多多保重吧。”这镇南军将领拱手行礼,身后的镇南军兵士竟也罕见地拱手,同样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这番作态令李征古与萧俨等人不由得面面相觑,随后众人各怀鬼胎却又好像心照不宣般地哈哈大笑着拱手而别。这百余名镇南军兵士像是早做好了准备一般,拔营的速度不是一般的快,不消半刻之内便已经全部准备完毕。火把照耀之下,百余骑往来路而去,不久后转过山梁消失不见。
禁军深夜到来,显然打破了李征古等人原先的设想,远远望着镇南军身影全消后,李征古与萧俨对视了片刻,在寒风中各自吐出一口热气,再整理好自己的衣冠,便拔腿朝那禁军张都使的帐篷中走去。
一旁的朱横赶忙劝阻道:“二位且慢,我觉得此事很是怪异。你们朝周遭看看,除了眼前这座帐篷亮着灯火,整片营地四下寂静,方才禁军可是来了足足一整队兵士啊,却不在外头列队戍卫,难不成全跟着张都使窝在里头?我担心这帐篷里有诈”
朱横一语惊人,再度将李征古与萧俨从回朝的思绪中拉了回来,只见李征古咽了咽口水,倒退了两步道:“可若真的是禁军到来,我们又岂能怠慢?如今我等在朝廷眼里可是罪人,万一疑神疑鬼耽搁了时辰,我们可就罪加一等了。”
听罢朱横无奈地陷入沉默,看向另外一名将领,后者也轻声附和道:“朱将军说的对,黄昏时我们才分析了镇南军某些反常举动,那么此刻的情形则更为反常。如果昨晚我们分析那三名离营的士兵是给什么人送信的话,那百名镇南军此刻的离去便证明了一件事,他们迫不及待想把我们交给禁军,或是交给帐篷里的人,而他们自己却想避而远之”
“朝廷钦使在此,尔等罪人为何还不进帐?”
帐篷内忽而传来一阵雷鸣般的吼叫声,能隐约察觉出发话之人此时已颇不耐烦,李征古总感觉这道声响有些熟悉,但却实在想不起是何人,可这却加剧了心里莫名的笃定,随后不再多虑,立即环视众人道:“都说完了么?依本相看,不管镇南军有何图谋,咱们也不能得罪里头的张都使,诸位快随本相进帐罢!”
众人见李征古已径直拨开帐篷踏入其中,颇有些无可奈何,但见不死心的朱横连忙拉过紧随李征古步伐的萧俨,低声道:“萧监军,李使相一意孤行那便随他,你可要想好了,万一你们真陷在这里头,我等救援不及”
“可、可我身为监军,怎能不随主帅进帐?如今我等是戴罪之身,只求陛下明察秋毫,若再慢待禁军来人,岂不自找麻烦?”萧俨急切地拨开朱横的手,随后自顾大步流星进帐而去,独留朱横及几名金陵将领呆呆留在原地不知所措。
帐篷中烛火通明,抬眼见到满座身着禁军铠甲的将士,李征古与萧俨既惊喜又畏惧,抬眼瞧见中间一名将领正负手背对着他们,似乎便是那禁军的张都使,二人不管三七二十一,赶忙老老实实拱手行礼,李征古胆战心惊地率先发话道:“张都使一路辛苦,罪人李征古有礼了”
话音尚未落下,但见摇曳的灯影中,满座的禁军兵士身影快速移动过来,李征古与萧俨瞟了一眼发现众人围拢过来,以为是要将他们二人拿下关押,心中无奈却也只能认命,毕竟身上还顶着谋逆的罪名,但他们万万没想到,最先靠近身边的一名禁军兵士已二话不抽出腰间短刀,身子蹦了起来,一刀砍向李征古的脖子。
李征古与萧俨虽然进到这帐篷中便做好了心理准备面对禁军的诘问,但他们却没料到这些禁军兵士竟会在此动杀手,只见李征古急切中下意识脖子一偏,躲过要害,却被一刀砍中肩胛骨,刀锋卡在骨头上出不来了。
李征古险些昏厥,疼痛万分之际大喝一声,到底身为枢密副使,自身向来有些气力,一脚奋力踹翻那行凶的兵士,也不顾身旁的萧俨是死是活,欲拔腿往外跑,口中绝望地大喊道:“朱横,快进来救我!”
可已是羊入虎口,站在帐内起码数十名兵士又岂会给李征古夺路而逃的机会?闻言纷纷拔出兵刃,但只在一瞬间,数十人尽皆涌上,个个凶神恶煞,李征古拼尽全力眼看快要冲到帐篷门口,被横着挡在门前的几名兵士一脚踹来踢在腹上往后便倒。
被踹翻在地的李征古爬起身来,摔得七荤八素眼前本就冒出金星,狼狈地仰面倒在地上,惊骇中见一坚硬的刀把在眼中突然放大,“噗嗤”一声惨烈的声响,那刀把直直砸在眼眶上,顿时将眼珠子砸得迸裂。
李征古痛吼一声捂住眼睛,兵士尚要继续用刀把砸他的头,但见堂上那位背对众人的“张都使”低喝一声道:“用兵刃结果了他便是,无需让他多受痛苦。”
“当啷”一声,这名兵士丢下石头抄起长剑直刺入李征古的喉头,鲜血飞迸出尺许高,李征古发出嘶哑的喊叫声,片刻后便气绝身亡,这名昔日在南唐朝堂上叱吒风云的重臣,最终却在这荒郊野岭落得个死不瞑目的下场。
帐内的兵士们冷漠地注视着李征古血污的尸首,随后又将凶狠的目光转移到了方才便软倒在地的萧俨,此时他正浑身急剧发颤呆呆地发愣,脸色煞白,喘着粗气。兵士们正要继续动手,却见“张都使”径直转过身走上前来,拍了拍萧俨的肩膀道:“不要怪我,我等只是听令行事罢了。”
极大的恐惧当中,萧俨显然失去了往日的镇定,仓皇等死的恍忽间却突然认清了眼前这位“张都使”到底是何人,在一柄长剑穿过胸前时,气若游丝地咽了口血沫道:“你、你是张、张自”
张自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随后沧浪一声抽出萧俨胸前的长剑,冷冷地望见眼前喷出一道血雾,口中喃喃道:“念在昔日翰林院讲学之恩,便让你死个明白。”
也不知萧俨是否咽了气,但见张自果断地挥手,几名兵士立刻上前挥剑数下,割下李征古以及萧俨二人的头颅,领着发髻血淋淋地提了出去,其余人等紧随其后,均手持兵刃意欲继续行凶,只因帐外仍有几个目标未曾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