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岳国,大雪纷飞。
刑场前建了一座高台,一个穿着单薄白衣的女人被士兵粗鲁地推着往前走,站在高台风口,望着下面空旷的刑场。
女人面色憔悴,但轮廓姣好,依稀能看出当年风姿绰约的模样。
她是十五年前名满天下的倾城绝色、无双才女——洛千雪。
太傅之女。
也是如今的阶下囚。
高台另一边走来一个衣着华贵的美艳女人,一身龙袍的楚子辰疾走几步追上来,将狐裘披风温柔地披在她肩上,“梦梦,小心着凉。”
洛千雪看着他们二人,冷笑一声,“奸夫淫妇!”
当年楚子辰要权没权要钱没钱,出身还不好,是靠着她洛家鼎力相助才一步步走到今天,得登大宝。
没想到他登基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封后,也不是嘉奖进爵,而是将她除去华袍,囚禁宫中!然后给她妹妹洛千梦戴上凤冠!
洛千梦倚在楚子辰怀中,显得娇小可爱,“我劝姐姐还是别骂了,留点力气一会儿哭吧。”
“你什么意思?”她心里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什么意思?哼,”楚子辰拍拍手,“来,这场大戏筹备这么多天,也是时候演给她看了。”
刑场大门打开,外面推进来一辆囚车,里面关着个小小的身影。
洛千雪一看见这场景就慌了,“阿珏!”她怒目而视,“你要干什么?!”
阿珏才四岁,虽然不懂自己即将面临什么,但还是对陌生环境感到害怕,而且他已经三天没见到娘亲了。
士兵把他从囚车里带出来,绑到椅子上趴着,正对着高台。他看见台上的洛千雪,欢喜的叫起来,张着双手求抱:“娘亲!娘亲我冷!娘亲抱抱!”
洛千梦拨着手指上的丹蔻,心情很好,语气都轻快了,“干什么?这不是很明显么?姐姐别告诉我你不认识。”
“腰……”她声音颤抖。
腰斩。
“那是你亲生儿子!”
“放屁!”楚子辰一甩衣袖,“四年前你身负重伤被敌军掳走,回来时身躯残破不堪,谁知道他是谁的野种!”
“我断了一臂奋死不从,拖到援军来救,兜着肠子去见你,你不信我?”洛千梦那年差点死敌营,肠子都掉到膝盖了,也没让那些腌臜人碰自己分毫。
可楚子辰说不信!
她忽然就明白了,苦笑起来,“你不是不信,你是不认。”
“动手!”楚子辰毫不犹豫地下令。
刽子手举起长刀,洛千雪歇斯底里:“不要!”
她恨不得跳下去,却被士兵拖住身体,眼睁睁看着鬼头刀轰然砍下,楚珏的身体一分为二,上半身还躺在长板上,下半身滚落进雪里。
刽子手砍人很有一手,刀口偏下半身,没有伤及内脏,人不会当场死去。
所以阿珏短暂地惊愕片刻后才感觉到刺骨的疼痛,哇哇大哭起来,“娘亲!娘……我、我好疼……”
“不要!”洛千雪疯了一样挣扎,却不能撼动分毫,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阿珏渐渐不动了。
她也瘫软在地,不动了,双眼如一潭死水。
鹅毛大雪扑了她满脸,沾染泪痕。
“楚子辰,你没有心。”
“姐姐这就不行了?”洛千梦蹲下身看着她,“这只是个开胃菜,主菜可还没上呢。”
楚子辰吩咐:“带人。”
刑场大门再次打开,铁链声响起。
很多人。
洛千雪不敢看,狠狠闭了眼,“楚子辰,你……”
“把她拉起来!”楚子辰不允许她逃避,“扒开她的眼睛,让她看!”
于是,她看见刑场大门里走进来百十号人,一张张都是熟悉的面孔。
“爹……娘……风伯……”她嗫嚅着,浑身颤抖,对楚子辰咬牙切齿:“不看在我的面子上,你也想想你今天这身龙袍是谁给你穿上的!忘恩负义!”
“是吗?”楚子辰笑容轻松,“可是,三日前他们还大军围困皇宫,意图谋反。”
“你胡说!是你传出旨意,说自己身陷危险无法自保,才让我把阿珏送出去,爹娘是带兵来救你的!这是你自己的局!”
她接到楚子辰的消息也信以为真,按他说的把阿珏交给了公公,原以为阿珏在爹娘身边,没想到!
“知道是局,你还歇斯底里什么?”洛千梦觉得好笑,“姐姐,一朝天子一朝臣,你送佛送到西,应该也不差这最后一步了。”
她陪着楚子辰打天下,威望与帝比肩,楚子辰怎么可能允许她活着?
洛家权势贵重,若不能为我所用,楚子辰怎么可能允许他们活着?
“行刑!”
百十号人,通通腰斩。
她张着嘴巴任由冷风灌进去,觉得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喘不上气来。
忽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刑场大门闯进来一匹黑马,马上坐着一个黑袍男人,男人一枪挑了试图拦路的士兵,疾驰到场,却只见遍地尸体。
热血融化了新雪,如一片红海,缓慢流动。
他跌落下马,“我、我还是来迟了……”
男人下巴上已经冒出胡茬,发髻也有些散乱,衣角沾着泥土,一看就是日夜兼程而来。
“皇叔……”洛千雪看见他,心中绞痛。
楚景行护她十五年,当年她被敌军掳走,连夜来救的也是他。
楚景行喜欢她,她一直都知道。
楚子辰也知道。
他冷眼看着下面的男人,“之前八百里加急的入京圣旨送了三次你都不接,我一说要处死洛家全族,你倒是马不停蹄地回来了。说着我倒是想起来,四年前那晚是你救的洛千雪吧?啧,阿珏该不会得叫你一声爹?”
“畜生。”楚景行声音冰冷。
“确实是畜生,私生子都是畜生。”楚子辰面不改色,“想要洛千雪活命吗?我给你个机会。跪下,给我磕一百个响头,我就饶她不死。”
楚景行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那是你叔叔!”洛千雪骂道:“长幼尊卑,你吃肚子里去了?!”
“我认过他吗?”楚子辰冷笑,看向楚景行,咄咄相逼:“跪,还是不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