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苍诧异的望着地上那满嘴是血的人,他身形修长高大,剑眉星目,将他放在人群中必是一道风景,可……
「可司南星不是个姑娘家吗?这怎么是个男人?」寒苍脱口而出。
这个问题自是没有人回答,司南星被摔的有些反应迟钝,等过了晕眩耳鸣的劲儿,她甩开流到眼中的血污,模模糊糊看到阿葵背对着自己跪挡在身前。
她忙爬起来,手按到阿葵肩上,语气急切,「你无事吧?方才有没有伤到你?」
见寒苍收了弯刀,阿葵才回过头,泪眼婆娑的摇着头,抬手想要给司南星擦去脸上的血,却又怕弄痛她,一时不知所措。
借着清冷月光,阿葵又看到她血肉模糊的腿,心脏几乎痛的不能呼吸,阿葵张开嘴,却说不出话,只有眼泪流的越来越厉害。
终于,她再也藏不住对司南星担忧,扑到她怀中恸哭不已。
天知道,在阿葵认出那道黑影就是她的白榆哥哥时,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时,她有多恨自己是个哑子……
司南星忙安抚道:「阿葵不必担心,都是小伤,这儿还有外人在呢,我们的事一会再说……」
经司南星提醒,阿葵才想起来寒苍还站在身侧,她紧忙抬起头,也不知是哭的,还是害羞,脸上好看的如同涂了胭脂一般。
若放在平时,司南星定会与阿葵玩笑几句,此时可没心情玩笑,虽然方才看寒苍对阿葵的态度,已知寒苍对自己并无恶意,但司南星还是横竖看他不顺眼,张口自然不是好语气。
「你是何人?为何会有玉麟夫人与我的暗号,而且还与阿葵同行?」
「你一句话问了我三个问题,你要我先答哪个?」寒苍对她挑了挑眉,不紧不慢的把弯刀又挂回腰间道:「不如你先回答我,白榆……哦不,司南星到底是男是女?」
这问题一出,司南星怔愣良久,他怎知她的真实身份?是姑母吗?还是宫慈?
一瞬间司南星脑中涌出无数猜测,并在脑中将玉麟姑母身边所有见过,有印象的人都过了个遍,却对这看起来颇有派头,还武功不俗的英俊酒鬼没有半点印象。
而且……
他偷偷瞄了一眼阿葵,小姑娘正低着头擦眼泪,对这话没有丝毫反应。
难道是她脑子太慢没反应过来?还是她早就知道了自己女儿家的身份?
「你怎知我真实身份?!」司南星眉头皱的更深,她不知这人是谁,但她能确定,这人绝不是玉麟姑母身边的人。
阿葵眨着还带着泪珠的睫毛,偷偷拽了拽司南星的袖子,「白榆哥哥,他是漠北的寒苍王爷。」
「啊?!!!」
司南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先是茫然,而后紧跟着惊讶,最后不可置信的望着寒苍,头脑一热问道:「你有何证据能证明你的身份?」
「证据我已经给过你姑母了,否则她怎会让阿葵跟我离开甘泉城?如果你真要看证据的话……」
寒苍从怀中掏出那枚熟悉的平安牌,还未等他递过去,司南星便一把掠过去,借着月光仔仔细细的看着,不时,眼泪就滴在那块平安牌上。
见她的反应,寒苍便确认眼前人真是司南月的胞妹,毕竟从她看到那块平安牌时的表情,不是随便就能演的出来的。
而寒苍也是看到司南星的模样后才明白,为何玉麟夫人会让阿葵跟着他,原是如此。
「你见到我阿姐了……」司南星看着平安牌喃喃道,她紧忙抬头问道:「她怎么样?」
寒苍犹豫一瞬,「她模样清秀,又比常人聪慧许多,是个不可多见的聪明美人,除了性子有些呆板无趣……」
「
我是问她处境怎样!!」
司南星语气中带着藏不住的急躁,寒苍才垂眸看了她一眼,慢悠悠道:「真不愧是姐妹俩,你也着实无趣,我能跟你开玩笑,就说明她处境还算不错。」
「真的?」
「当然。那赫连决虽残暴不仁,不过对你阿姐却与众不同,甚至……起了将她娶回家的心思,也许他对这庄婚事有别的考量,但他暂时不会对你阿姐的性命产生威胁。」
听到这件事,司南月是又悲又喜,喜的是阿姐性命无虞,悲的是……是她要被迫嫁给赫连决那个疯子,而她如今却无能阻止……
不过司南星还是悄悄松了口气,整个人也不再那么紧绷着。
寒苍收完武器后席地而坐,靠在树干上道:「我回答了你的问题,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寒苍王爷想问什么?」
「你与你阿姐本是一母双胎,我见过你阿姐,按道理来说,你跟她应该长的差不多,可你……」
寒苍正说着,一旁的阿葵坐不住了,她使劲拽了拽寒苍的衣袖,着急的比划着:「你们都受伤了,先处理伤口,一会再说可好?!」
「也是。」寒苍抬起受伤的胳膊对两人晃了晃,「不打不相识,看在你我三人一块受伤的份上,也算难兄难弟了。」
说着,他站起来,向司南星伸出手,「营帐那边有我们漠北特制的金疮药,走吧。」
司南星犹豫一瞬,刚要拉着寒苍的手站起来,结果没想到他故意似的,又把手抽了回去。
「算了算了,男女授受不亲,还是让阿葵扶你起来吧。」
「……」
司南星无语,直接一个白眼抛给了他,「堂堂漠北王爷,竟如此小家子气。」
「还不是你们这儿的姑娘太过死板。」寒苍走在前头,语气无奈,「我在路上甚至见过为了所谓的清白要死要活的傻姑娘,原因竟是那男子因为拥挤,不小心碰到她的身体,我若牵了你的手,难保你不会让我负责,毕竟我身份高贵又这么英俊完美。」
「……」
司南星再次无语,和阿葵两个腿脚受伤的人相互搀扶。
她拍了拍阿葵扶着她胳膊的手,「阿葵,这些时日让你与一个如此自大的人相处,真是辛苦你了。」
「喂!姑娘说人坏话都不避嫌的吗?我可是听的清楚!」
「王爷大人大量,相信绝不会怪罪于我。」
「啧……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安静的林中有了声音,热闹许多,湖岸边升起了篝火,司南星要处理伤口的时候,寒苍识趣的跑到一旁避嫌,阿葵刚要给她的伤处上药,却突然被她拉住手。
阿葵抬眼望去,清凉的月光落在那双深邃眼眸中,好看的就像是里面落满了星星。
阿葵看的怔愣良久,脸儿又是通红一片,她看着司南星的嘴唇一张一合,却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来,坐下。」司南星起身,一瘸一拐的拉着阿葵坐在石头上,「你的脚崴到了,我先帮你正骨。」
她说着,脱下阿葵的鞋袜,发现本来娇嫩的脚裸处已经有些红肿了。
那只纤小狭窄的脚丫有些僵硬的被司南月握在掌心,她的脚面细嫩白净,好看的像是一节染了粉的嫩藕。
也许是阿葵自幼辛苦,脚底长有一层薄茧,司南星皱皱眉,不合时宜的想起阿葵那个酒鬼父亲,也更心疼这个从小受尽委屈的小姑娘。
坐在石头上的阿葵的脸儿红烫红烫的,她紧抿着红润的唇,脑子一片空白,不敢与司南星对视,本能的将脚向后一缩,却被她轻轻抓住。
司南星的声音缓缓回荡在阿葵耳边
,带着她特有的低醇和沙哑,「别动,拖的久了,你会更痛。」
说着,她一手抓住阿葵的脚丫,一手握在阿葵的小腿上,她明显感觉阿葵很是慌乱,似乎有些坐立不安。
「阿葵……」她向上看去,刚好对上阿葵那双仓皇羞怯的眸子,忽然开口问道:「你是何时知晓我是女儿身的?」
是什么时候呢?
阿葵想了想,身体没有那么紧绷了,刚要打手势告诉她,伴随着「咔嚓」一声,脚踝猛地一痛,她瘦小的身子一缩,紧紧闭上眼睛。
「好啦!」司南星笑望着阿葵,「动一动,看脚是不是好多了?」
阿葵缓缓睁开眼,乖巧的将脚尖落在脚下的小石子上转了转,随后对着司南星欣喜的点点头。
「哈……若你伤的再重些,恐怕我就束手无策了。」
司南星轻笑着站起身,两人换了位置,阿葵忙扶她坐好。
「无事,你不用担心,这点小伤不碍事。」
司南星虽是这样说,但伤处那无法忽视的疼痛时刻冲击着她,她本想将阿葵支开,可那丫头就是不走。
无奈,司南星忍着不适掀开裤管一瞧,心中骂道:「那奇怪的武器果然厉害,伤处都能隐约看到骨头,若他下手再重一点,恐怕这条腿都难以保住!」
换了旁人,这怎么也要算重伤,但司南星好歹是战场下来的,光是致命伤都记不清有几处了,这点伤她还看不到眼里。
她让阿葵在行李中找出针线,在阿葵惊讶又心疼的目光中,她三五下就将伤口缝了起来,撒上金疮药后,又在衣角处撕下两块布条系在伤处,动作娴熟的像是每天都会包扎一次似的。
「我还没哭,你哭什么?」
司南星想给阿葵擦擦眼泪,抬手却看到自己一手鲜血,又放了下来。
「这种小伤本来不疼,可你一哭,它就疼了。」
一听这话,阿葵连忙用袖口擦了擦眼泪,虽尽力克制,可嘴角还是不自觉的向下压着,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声。
望着她娇憨的模样,司南星不禁笑出了声,紧皱的眉宇一展,本来烦闷的情绪被一扫而光。
她托着下巴,认真的望着阿葵,直到看的阿葵羞怯的低下头,她才问道:「阿葵,这一路我瞒了你太多的事情,你怪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