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决僵直的转过身,不敢相信的问道:「你说什么?」
「我是说……」司南月眼眸通红,浑身发颤,手中的锦帕几乎要被她扯断。
「我要用腹中之子,换江霁风一条性命!」
如同惊雷落下,赫连决脑中「轰」的一声,像是生根一样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她要怀这个孩子,怪不得她会愿意留下这个孩子,怪不得她会每日喝很多次安胎药,原来都是为了他…….
「你怎么敢……」
赫连决几步跨到司南月身边,大手狠狠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按倒在毛毯上。
「你怎么敢用我的孩子威胁我!你怎么敢用我的孩子去保他的命!你怎么敢这么说!!!」
赫连决几乎已经失去理智,他手上的力气越来越重,司南月的挣扎丝毫没有让他清醒。
腹中的胎儿兴许是感受到了危险,开始动的厉害,赫连决不知是顾念孩子,还是顾念与司南月的一点夫妻情,他终是在最后一刻松开了手。
「哈……哈哈哈哈哈哈……」
赫连决无力的笑了起来,瘫在正咳的厉害的司南月身旁,笑着笑着,却笑出了眼泪。
「南月,我记得母后曾说过,一切皆有因果,我以前不信,现在却信了,许是以前我害过太多女人,害过太多孩子,所以狼神才会派你来惩罚我……罢了……罢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
司南月剧烈的咳着,嗓子痛都说不出话,她又见赫连决坐起身,他方才的怒气已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嘴角那抹阴寒的笑。
这样的他比方才更为可怕,司南月看的心惊胆战,不禁向后缩着。
他冷冷嗤笑一声,缓声道:「躲什么?你是孤的王后,孤疼你还来不及呢,过来,来孤怀中。」
他张开手臂,寒芒掠过眼底,盯着司南月的金眸温和柔软,可深处藏着难以窥见的阴狠和森寒。
「快点,孤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他声音依旧温柔,却没来由的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司南月颤栗着挪过去,赫连决一把将她环入怀中。
粗糙的大手轻轻划过她的脸庞,声音轻柔,里面却藏着看不见的刀,他缓声道:「为什么只有这样,你才愿意听孤的话,你我夫妻一场,孤是真的疼爱你,也是真的喜欢你。」
他的手轻轻划过司南月的细长的脖颈,锁骨,一直向下,到她的隆起的腹部才停下。
孩儿胎动的厉害,赫连决像平时那样静静感受着,他忽然笑了。
「南月,看在孩子的份上,孤给你一次机会,司南星与江霁风的命,你来选一个,剩下的那个,由你在众军面前……亲手处决!」
赫连决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感觉到她在颤抖,大滴大滴的泪眼滴在他的黑金战甲上,他的心似乎被只手掌攥着,疼的厉害,可他心中的不甘与愤怒不许他停下。
泄愤似的,他紧紧钳住她下巴,强迫她抬头望着他。
「孤给你救江霁风的机会,你可是要好好把握住他性命,认真选择明日到底要杀了他,还是杀了你的胞妹!奥……对了,孤方才还去看过他,他状况似乎不太好,当然,这不是孤造成的,毕竟他若是身体康健,你那小弟也不会放他出来送死,是不是?」
他字字句句暗示司南月,江霁风的性命已到尽头,可她又何尝不知,上次她去劝降时,霁风不愿见她,她就已经猜了个十之八九……
而赫连决足够了解司南月,尽管他知道她的答案,可他就是要逼她做一个选择,他要逼着她,真正放弃江霁风!
他就
那样紧紧将她圈禁在怀中,久久沉默着,司南月如同没有一尊灵魂的木偶,瘫软的靠在他怀中,眼中满是绝望。
蓦地,凛冽的声音又从上方响起,激的司南月一个激灵。
「相信南月已经做出选择了,一个将死的外姓人,怎能与你用过舍沙果的小妹相提并论。」
是啊,她不用给赫连决任何答案,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没有给过她任何的选择……
「……是……」
他满意的点点头,又道:「你小妹能活着,但司南星必须死,明日一早,孤便要她的人头,你……明白孤的意思吗?」
作为王,他亦有要顾虑的事情,两军战了这么长时间,就算如今联军将要被消灭,但他们的主将依旧非死不可。
司南月脑中混沌麻木,她已经不知该如何再去处理接下来的事情,赫连决虽有心要放南星一马,但她又要怎么保住南星的性命?
「王上!巡逻的侍卫在城外抓住一名眼线!」
「嗯?」
赫连决心中生了疑问,残军早已被打的毫无招架之力,怎还会派出眼线?
「带进来!」
赫连决话音方落,便见一名大概十六七岁的女子被扭送进来。
那姑娘眼神惊恐的闪躲着,清秀的脸颊被吓的毫无血色,而且赫连决一眼便看出她绝不是练武之人,更不是训练有素的线人。
「抓错人了,她应是附近山里的百姓,送回去吧。」
赫连决说完,突然想到了什么,仔细的上下打量着女子,随后对司南月笑道:「王后你看,救司南星的方法这不就来了吗?」
司南月心里咯噔一下,她回过神,愣愣的望着眼前的女子。
可那女子一听司南星之名,眼中的恐惧竟全然消去,上前紧走了几步,直到被侍卫拦住,她才紧抿着丹唇,直直的跪在地上。
司南月微微一怔,「姑娘是为南星而来?」
她毫不犹豫的点头。
司南月眼神更为悲凉,她张了张口,终是做不到那么心狠,只道:「姑娘回去吧,你见不到她。」
她使劲摇着头,晶亮的泪水滴落在地,跪着向前挪了几步,手中着急的比划着什么。
可惜,司南月看不懂,她只能看出女子很担忧,便哑着嗓子劝道:「南星若知道还有人如此牵挂她,定然很开心,但她一定不愿意看你身处险境,姑娘回吧。」
她还是摇着头,急出了一身汗,眼泪不断的像珍珠顺着脸颊滚落。
她眼角一撇,见桌上有纸笔,便起身跑过去,一笔一划的写着什么。
司南月擦擦脸上的泪痕,扶着沉重酸痛的腰站起身,那姑娘抓起纸,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大字:我愿意替她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赫连决看清那字后大笑起来,「都到这种地步了,竟还有人送上门来保她性命,司南星当真是命不该绝!」
这一切都失控了,司南月无路可退,无路可选,她掩面哭道:「天意弄人……天意弄人啊……」
那女子却好似并不伤心,她擦擦眼泪,从怀中掏出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纸张,递给司南月。
「这是给南星的?」
女子点点头,苍白的脸颊染了层红晕,嘴角挂着羞涩的笑,似乎她要去的地方不是断头台,而是心上人身旁。
司南月眼中泪珠落下,她紧紧闭上双眼,哽咽道:「我会替你送到的。」
再睁眼时,她便做了决定,虽还带着哭腔,但语气已如寻常那边坚决,她对女子道:「我会将姑娘易容成南星的模样,明日一早,你便……替她上路吧。」
女子毫不犹豫的点点头,主动坐在一个不碍事的地方乖乖等着。
赫连决本想找军医来做这事,可司南月执意要自己做那张人皮/面具,这不是什么大事,他便随了她的意。
一番操作,等将要天明之时,帐篷中出现了两张一模一样的脸,阿葵望着镜中的自己,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原来……白榆哥哥是这副模样……与这个姐姐一模一样的脸……
那给她带上这层面具的人是……
阿葵后知后觉,才想到这人是白榆哥哥曾说过的小妹……不,是长姐……
阿葵又在纸上写道:「谢谢南月姐姐。」
「南星对你说起过我?」
「嗯。」
「那你叫什么名字?」
她在纸上写道:「阿葵。」
「阿葵……」
司南月喃喃念着,含泪对阿葵笑了笑,那笑容却让人心酸无比,这个孩子对南星一定很重要,她却……
「阿葵,对不起,是我能力不够,害你……」
阿葵忙抓着司南月的袖子,连连摇头,她伸手比划着:「这是阿葵自愿的,不怪姐姐,只要白榆哥哥能好好的,阿葵就放心了。」
等阿葵打完了手势,才想起南月看不懂手语,她又提起笔想写下来,可想了想,又将笔放了下去,起身轻轻抱住了司南月。
这突入起来的拥抱让司南月惊愕片刻,阿葵的怀抱似乎有一种治愈的力量,司南月像是见了许久不曾见过的亲人,她将脸埋在少女清瘦的肩上,将这两年所有的提心吊胆的崩溃哭了出来。
那声音传到帐篷外,赫连决听着她的哭声,心中五味杂陈。
天亮时,司南星的首级已经被系在了城门前,而司南月的小妹,却还活着。
她将阿葵给她的那张纸封进锦囊中,在征得赫连决同意后,她便去见了被关起来的胞妹。
而她刚一离开营帐,昨夜发生的一切便被传到了乌朵兰德耳中。
乌朵兰德皱着眉头「啧」了一声,她还以为能借由司南阳……哦不,是借由司南星的死,逼死司南月,没想到又节外生枝了。
不过没关系,司南月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乌朵兰德沉吟一瞬,心里有了算计,起身去了关着江霁风的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