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亨确实没有机会了。
朱永率领三百怀来铁骑,一鼓作气,将叛兵阵容凿穿,卢忠率领的锦衣卫紧随其后,如海啸席卷,以摧枯拉朽之势,肆意收割头颅。
正阳门内的锦衣卫缇骑,一看援兵赶到,士气大振,转守为攻,从正阳门内杀出来,对叛兵形成合击之势。
叛军全线崩溃,兵败如山倒。
杨善、王瑛、王祥被铁骑当场冲杀,徐有贞躲在角落里,若是按照他出门前的想法,不成功便成仁,理应慷慨赴死。
但在死亡的恐惧下,大部分人无法坚持气节。
徐有贞选择了投降。
石亨亲眼目睹己方兵败如山倒,纵然万般不甘,也不得不接受现实。
大势已去。
自己完完全全落在了朱见济的算计之中。
腾骧和武骧四卫从始至终都没出现,想必孙太后那边已被朱见济安排得明明白白,而朱永的怀来铁骑和卢忠的锦衣卫,在关键时刻出现,肯定也是朱见济一早的安排。
朱见济的计划堪称完美。
但他才九岁!
让人不解的是,陛下病重,整个朝野都认为于谦才是对朱家父子皇位威胁最大的人,朱见济这小兔崽子却不走寻常路。
反而在正阳门设防,阻拦自己去南宫。
输了。
石亨无奈的看了一眼城楼。
这么久,近在咫尺。
却又那么远。
可望不可即。
当朱永的怀来铁骑赶到,朱见济就知道胜局已定,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不过石亨和张知道怎么都难逃一死,带着心腹士卒在正阳门外负隅顽抗,尤其石亨,手中大刀挥舞间,勇猛无匹,无人能近其身。
战况依然惨烈。
连追杀出正阳门,想擒杀石亨的朱骧都受了不轻的伤。
背上被砍了一刀,血流如注。
朱骧忠心。
但大局观不够,这时候石亨等人已是瓮中之鳖,你作为北镇抚司镇抚使,哪需以身涉险,反正护驾之功到手,还差这么一个擒杀石亨的战功么。
朱见济对此却很赞赏。
为将者,理应身先士卒。
将视线从战局上收回来,对身后的八个小太监沉声道:“你等随孤练武数年,亦在朱永教导下习读兵书,然而纸上得来终觉浅,且孤想要的并不仅仅是几个死士而已,孤更希望你们当中能否出一两个沙场百战将军,而真正的沙场厮杀才能让你们成长,下楼去厮杀罢,无畏生死,方能向阳而生。”
他们也许会战死。
但这是他们成长必须要经历的风雨。
赵牧等八个小太监没有迟疑,他们清晰的知道自己的身份。
往近了说,是亲信死士。
从长远看,如殿下所说,他们都有希望成为下一个三宝太监。
八个小太监下城楼,冲入战场,终究年纪太小,又没有实战经验,转眼便有人负伤,但无人退缩,他们没有霍去病的天纵将帅之才,那么浴血厮杀便是必经之路。
大不了一死。
若能百战归来,当不孚殿下所望。
殿下以士待之,他们则以死报君!
战事已经没有悬念,尤其兴安率领的援兵封锁叛兵的后路后,不仅兵力形成绝对的反转,也彻底击溃了石亨率领残兵想要突围的最后一点侥幸。
战事落幕。
张、杨善、王瑛、王祥被诛。
徐有贞投降。
三千余叛兵,两千余人被歼灭。
武清侯石亨带着最后几十骑心腹将士本想突围,被兴安一堵,彻底绝望,怒向胆边生,调转马头,率着残兵直扑正阳门。
反正一死。
拉着太子一起殉葬!
宁玉碎,不瓦全。
这是武清侯石亨最后的尊严。
不料刚来到正阳门城下,就见朱永一骑当先,早就率领还活着的四百余怀来铁骑拱卫在城墙下,手中长枪指着石亨,“武清侯,想多了。”
有我在此,休想越雷池一步。
按照太子殿下当初的计划,当己方掌控局势后,朱永便率领怀来铁骑拱卫正阳门。
至于战功?
朱永身为帝师,只要太子殿下登基,少得了么。
石亨心中涌起绝望,望向城楼,神情近乎癫狂的大声笑道:“朱见济小儿,还要一直躲在城楼上当个缩头乌龟么,下来受死!”
朱永头也不回,大声问道:“殿下,杀否?”
数十骑残卒,经不起一个冲锋。
朱见济不傻。
老子已碾压性的大获全胜,凭什么下去冒险和你搏命?
何况老子才九岁,打也打不过你啊。
但必杀石亨,而且要亲手击杀。
来到大明,是朱祁钰唯一的继承者,登基后享受天子的快乐人生之余,肯定要大肆推动工业改革,走上外扩的王朝道路,打造出远迈汉唐的盛世。
那么身为太子,在军中建立声望就很有必要。
九岁太子手刃沙场名将武清侯石亨,还不得被吹捧得天花乱坠,妥妥的大明战神啊!
嗯,不是堡宗那种大明战神。
架好东风狙击枪,瞄准石亨,大声道:“乱臣贼子,死到临头,有什么遗言就说罢。”
在射程之内,可以一枪狙杀。
石亨怒极反笑,“老子是乱臣贼子?”
真尼玛天大的笑话。
怒瞪双眼,吼道:“无知小儿,如果不是景泰四年你到五军都督府来,吐老子一脸口水,老子这几年会担惊受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老子贵为侯爷,战功卓越,理应受到尊重。
结果被太子吐一脸口水!
谁信?
这是何等的侮辱,何况你还是太子,这举动能让臣子们揣摩出无数种意味来,等你章国后,老子还不被弹劾死。
早晚是一死,不如搏一搏。
朱见济恍然大悟。
卧槽……
感情夺门之变是因为老子的一口口水?
不对。
历史上的朱见济并没有吐石亨口水,只不过现在多给了石亨一个自我安慰的理由罢了。
石亨举起手中大刀,豪迈大笑,对身后儿郎大道:“你等随我保卫北京,立下赫赫战功,却处处受制于人下多年,今夜我等举事功败垂成,非战之罪也,士可杀不可辱,儿郎们,随本侯再杀他一遭,也不负我等一身碧血!”
数十残骑,自知必死无疑,那就跟随侯爷,再快意冲锋一次。
闻言怒吼:“杀!”
石亨一马当先,手中大刀直指正阳门,身后数十骑残兵,亦纵马相随。
风烟滚滚,蹄声哒哒,碎了人心。
杀!
杀穿正阳门,杀了朱见济这无知小儿!
朱永挥手。
怀来铁骑亦开始冲锋。
朱见济哟了一声,石亨倒是干脆,也有枭雄之气,可惜,选错了对手。
瞄准,扣动扳机。
砰!
砰!
夜色里,枪声回荡在正阳门前的广场上,硝烟味弥漫。
铁骑相撞,人仰马翻。
结局毫无悬念。
数十残骑被朱永的怀来铁骑屠戮干净。
朱见济重新上了颗子弹,从城楼上下来,朱永立即下马,手提长枪,寸步不离的拱卫着朱见济,朱见济穿过怀来铁骑的包围圈,来到石亨不远处,用枪指着石亨的脑袋,“你看,天命如此!”
所以你死。
我活。
刚才弹指刹那间,朱见济一枪击中石亨小腹,狙击子弹强大的冲击力将石亨从马上击落,所以他并没有被怀来铁骑击杀。
石亨喘息如牛。
面容痛苦,抬头想挣扎着爬起来,却四肢无力,颓然的将头往地上一放,仰望着天穹,呢喃着说了句狗日的朱见济。
不甘心啊……
我堂堂大明侯爷,竟输给了一个屁股青青还没长毛的九岁娃娃。
朱见济冷笑一声。
有什么不甘心的,输就是输。
朱见济不是一个血腥冷酷的人,在和平年代长大,对于杀人一事有着发自本能的心理障碍,但身在大明,身为未来的天下共主,仁慈只会害了自己。
以后还会杀更多的人,这是一道必须迈过去的坎!
心一横,一咬牙。
别过头。
开枪。
砰!
一切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