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围坐在篝火前, 看着树杈上那只灵果烤鸡,静默不语。
仿佛要这样坐到天长地久。
江宴秋心中长叹一口气。
这样三人行的尴尬局面,还要追溯到不久前,王湘君为了让江宴秋停下, 不小心撕烂了他的袍角, 令詹台乐面色一冷, 险些用出暗器。
江宴秋:“……”
他好不容易阻止火药味十足一点就炸的两人,无奈之下带上了倔强说不需要施舍和怜悯、不愿欠他人情的王湘君。
本来他还想路上跟詹台乐打听打听魔宗的近况, 现在王湘君在旁边, 他也不好开口。
有同门在,他怕詹台乐身份被人瞧出来,本来想让他先走, 结果詹台乐笑嘻嘻地拖长音, 刚喊了个“嫂”字,他就连忙捂住高马尾少年的嘴, 讪笑着把人拉走了。
江宴秋把秘境中猎到的山鸡放血去毛,刷上厚厚一层蜂蜜,肚子里塞满栗子和灵果,架在树枝搭成的架子上小火炙烤。
小刀划开,浓郁的肉香夹着馥郁的果香扑鼻而来,能把人香掉舌头。
江宴秋割下一只鸡腿递给詹台乐:“喏, 尝尝味道怎么样。”
以前还在萧无渡手里的时候, 那些魔修恨不得饮鲜血生啖人肉, 觉得这样有助于修行,总之就是正常人的食谱半点不沾。江宴秋作为一个味蕾正常的凡人, 只能自给自足, 极大丰富了小厨房菜谱。
詹台乐自从吃过一次他做的盐焗鸡后惊为天人, 三天两头到他那儿去蹭饭。
现在回想起来,还是魔宗少有的温馨岁月。
第一块肉给的是他,詹台乐向王湘君抛去一个隐晦而得意的眼神。
他吃起鸡来也极斯文,半点油沫也没沾到嘴上,三两下就将鸡腿啃得干干净净。
江宴秋削下另一只鸡腿,看了眼王湘君,有点尴尬。
大小姐这种人间仙子,他实在难以想象对方啃鸡腿的样子。
让他看着他们吃?
好像又有点过分(:3_ヽ)_
不等他纠结,王湘君已经神色淡淡地接过了那只鸡腿:“多谢。”
正准备往自己嘴里送的江宴秋:“……”
王湘君不愧是顶级世家培养的“贵女”,吃相极文雅,只是在咬了一口后陡然加快了速度。
江宴秋目露老父亲般的怜爱。
看都把孩子饿成什么样了。
一旁,詹台乐嘎嘣一声,仿佛跟那只鸡有仇一般,连鸡骨头一起咬碎了。
他不知犯了什么病,头一歪就靠在江宴秋的肩上,拖长了音道:“哥哥,这人是做什么的呀,你认识他吗?我们不要带着他好不好?”
江宴秋被他那声“哥哥”给雷到了,给他撕了块鸡翅堵住他的嘴:“王道友是我的同门,之前没给你介绍过。”
“哦,昆仑的啊。”詹台乐撇了撇嘴:“都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江宴秋:“……”
好家伙,你这不是把我也骂进去了。
詹台乐嘻嘻笑道:“当然除哥哥你之外啦。”
王湘君神色冰冷地把吃剩的鸡骨头包好:“这人是何人,棕发碧眼,一幅北疆长相。我看他行踪诡异,面生得很,不像什么好人。”
火药味十足。
江宴秋生怕他俩先打起来,哄完这个哄那个,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心累。
说来也奇怪,他们走了这么久,竟然没碰上第二只烛阴狲。
天上没有太阳,分辨不出这白日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山中无日月,花草树木竟然也正常生长着。
仔细向来,密林中的光亮也诡异得很,不是那种温暖的日光,而是单纯惨白的亮,像是影戏里无声而又刻板的幕布。
吃饱喝足,江宴秋拍拍手:“两位,我们继续走吧,看看能不能遇上其他人。”
周围的景色一成不变,依然是一只烛阴狲也没遇到。
不仅如此。
原先还有些飞虫走兽的声音,渐渐地,连这些声音也没有了。
无风,就连树叶也静止不动。
好像天地间只剩下他们几人。
明明亮如白昼,却总隐隐有窥伺之感。
但放出灵识探去,却是空无一物,什么也没有。
江宴秋慢慢停下脚步。
詹台乐笑嘻嘻地抱臂看着他:“怎么了,哥哥?”
王湘君发现他们停下,也用眼神传达着疑惑。
江宴秋缓缓道:“不对劲。”
他指着身侧的一株树木:“我很确定,我们一刻钟前路过过这棵树。”
当时他心里隐约觉得不对,因此在探出灵识时,将其中一颗树的树叶、纹理、枝叶的走向全都记了下来。
他们明明是在向前走,怎么会经过一颗一模一样的树?
詹台乐双手反握在头顶晃荡,懒洋洋地俯视了一会儿树根,轻笑道:“不愧是哥哥,眼力真好。”
王湘君的七煞握在手中,皱眉道:“的确……那只有一个可能。”
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异口同声道:“幻境。”
可是这南澜秘境中,怎么会有人布下幻阵对付他们?
无冤无仇不说,幻阵对布阵人的水平要求极高,江宴秋实在想不到对方有什么理由要对他们几个这么做。
杀人抢钱?夺取猎物?
可是他们三个人并未露财,除了王湘君,他们身上并没有什么值钱的珠宝金银;烛阴狲就更不必说了,三个人到现在才猎了一只。
王湘君神色冰冷:“是会挑人,胆子倒是挺大。”
看詹台乐负着手,神色一派轻松,江宴秋问道:“你有什么破阵的方法吗?”
詹台乐笑眯眯地:“这阵里,人类、魔物、妖兽、心魔一概没有,景色也是千篇一律地复制,看来对方的水平也不怎么样嘛。要破也不难,要么找到阵眼,要么暴力破阵,要么——直接杀了布阵之人。”
他把杀人说得极为平常,倒让王湘君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
江宴秋微微黑线。
什么叫没有魔物。
你不就是吗。
王湘君向来不是迂回婉转的性格,当即面带寒霜地掏出七煞,朝那颗树狠狠劈去!
——如同水滴汇入江湖,那颗树竟然超越常识地扭曲摇晃,如同纸糊般碎裂了。
果然不对劲!
江宴秋没想到他一言不合就动手,因七煞的鞭风下意识退了一步,詹台乐顺势把他搂进怀里:“哥哥不怕,你这同门真是粗鲁。”
曾经见识到过少年一言不合笑着捅人的江宴秋:“……”
你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吧。
詹台乐依依不舍地任他站直,轻快地跳步上前,往那棵先前遇到过一模一样的树被劈碎的横断面看去。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嘻嘻,我知道啦。”
江宴秋:“什么?”
詹台乐嬉笑着朝他招手:“哥哥你过来看。”
江宴秋闻言走过去,一瞬间,脑子炸开般头皮发麻!
竟然是无数蠕动着的白花花的蛆虫!
最可怖的是,这密密麻麻的蛆虫,竟然每条都长着恰似人脸的五官!
江宴秋简直要密恐发作,稳住心神,心道这秘境怎么一进来便处处诡谲,透着股不怀好意,镜湖真人又到底是位怎样的何方神圣?
王湘君见他俩看个树竟久久不归,走上前来。
见到树干中那万分邪异恶心、还在疯狂蠕动的蛆虫,也不由沉默了。
詹台乐却好似招猫逗狗的幼童,十分感兴趣地用树叶挑起其中一条白花花的蛆虫,仔细观察了一会儿。
江宴秋强忍着恶心问道:“有什么异常吗?”
“嘛,算是吧。”
詹台乐把树叶丢在地上,碾碎蚂蚁般将那还在蠕动的蛆虫一脚碾死,脓白色的汁液溅出:“哥哥你从小不在北疆长大,不认识这种虫子也很正常。早些年间有种叫盅师的歪门邪修,现在已经快绝迹了,他们就有人炼过这种虫子,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皮底下的内脏肌骨掏空,只留一具带皮囊的躯壳。”
“有趣的是,人就算这样还算‘活着’,还能行动自如,供他驱使,即便被人拦腰斩断,身体也不过是变成两截虫做的肉身,还能头脚相爬地把自己拼起来。”
江宴秋听得鸡皮疙瘩全竖起来了。
要是这“蛊师”饲养了足够多的虫子,岂不是能缔造一只大军,将无数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变成自己的傀儡?
詹台乐笑嘻嘻道:“哥哥你别怕嘛,蛊师早几百年前就绝迹了,只不过是传说而已。”
王湘君冷哼一声:“你对这些邪门外道倒是清楚。”
詹台乐叹了口气:“是啊,总比某些人一问三不知的好。我多学些知识,哥哥多问我一些,说不定就能多喜欢我一点啦。”
江宴秋克服了根植在基因之中,对虫子这种生物的厌恶,拔出凤鸣:“竟然能牵扯到几百年前就灭绝的蛊师,这秘境着实不对劲,还是小心为妙。”
不知是他们搞出的动静太大,还是这蛆虫天生喜好人肉,在混乱无序地蠕动了一会儿后,竟然有意识地爬出树干,向他们爬来!
七煞威力十足,暴烈蛮横,王湘君若是全力一击,甚至能将妖兽拦腰斩断。
但这蛆虫不比大活人,简直密密麻麻,成千上万,一鞭子只能挥中几只不说,恐怕甚至会附在鞭身上!
而詹台乐倒是有不少魔修的邪魔方法,但要是换他出手,身份是百分之一百要暴露了。
战胜恐惧最好的方法,就是面对恐惧.JPG
江宴秋道:“正好,让我来试试新学的剑法。”
他一手执凤鸣,掏出一张火属性符箓,飞速掐诀,狠狠将符箓贴在剑身上!
剑出如风,剑意似海。
那锋芒,令旁边两人都不由将视线从蛊虫,转移到江宴秋被剑风吹风的猎猎袍角,和鬓发翻飞,全神贯注的侧脸上。
秘境之中,灵气浩荡盘旋,如同旋涡般急速汇聚,甚至因为速度过快,凝成浓浓的白雾,海水般倒灌至凤鸣的剑身上!
摘星揽月,穿云破雾。
蛟龙入海,神女飞天。
——凤凰剑法第二式,九天揽月。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