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血月之夜, 持续了三个时辰。
无事发生,是个平安夜。
江宴秋神清气爽地走出幄帐,看到黑灯瞎火中忙碌了一夜的别派弟子, 无一不是眼下黑青, 神情萎靡。
见他们几人清清爽爽、容光焕发的模样,有些人又是心态不平衡,又忍不住小声嘲讽:“秘境第一天就顾着睡觉了, 到时候排名垫底,也不嫌害臊。”
同伴两眼无神:“是, 但那又怎么样呢,我现在困得倒头就能睡着。”
也有人学着江宴秋他们小憩了半个时辰, 不至于一下子满血复活, 好歹也恢复了一些精力。
但当他们看到苍衡剑派毫不掩饰、大咧咧晒在空地上的烛阴狲时, 瞬间不淡定了。
“我去, 那些都是苍衡剑派猎到的吗?”
“昨晚这是有多拼啊?合着他们真一晚上没阖眼啊?”
“这下子第一名肯定是他们的了吧,这下孙茂时要出尽风头喽。”
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 堆着小山一样高高的烛阴狲, 每只都是开膛破肚、死状凄惨,以至于周围一片尽是冲天的血腥气。惨死的烛阴狲漆黑的眼睛瞪圆, 难以瞑目般,充满了怨毒。
孙茂时他们状似十分得意, 对眼含羡慕前来询问烛阴狲弱点和杀死技巧的其他弟子, 也难得好心情地透露了几分。
他看着江宴秋,目光十分得意。
怎么样?你呼呼大睡的功夫, 我们点灯熬夜地围杀烛阴狲!到头来第一名还不是被我收入囊中?!
一旁, 一位身穿袈裟, 佛修打扮的沙弥却是叹了口气, 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何苦要造如此多的杀业。”
他看向一旁准备生火做饭的江宴秋,微微一笑,如同一朵盛开的佛祠净莲,微微一笑:“这位施主却是有一颗仁慈的佛心,顺应而为,但莫强求,在下自愧弗如。”
什么也没做躺了一整晚的江宴秋:“?”
孙茂时听了却是十分不爽,一般修士或多或少都会对少林佛修有所顾忌,他却面带嘲讽,大声嚷嚷道:“什么狗屁因果,杀便杀了,又能把我怎么样?你们这些佛修最虚伪不过,口口声声说着杀业,有本事别修仙别来秘境啊,当你的高僧去,少多管闲事!”
听闻师兄被如此不客气地冒犯,旁边一位小沙弥急道:“慧净师兄!”
“慧能,无碍。”慧净微微一笑,朝孙茂时阿弥陀佛道:“施主说得确实不错,贫僧所求既为苍生,也为大道。为了护佑一方,福泽苍生,提升修为却是不得已的手段。但杀业既已成,又何必虐杀?虐杀乃是孽障,因果纠缠,报应不爽,冤冤相报,何时能善了。”
他们捕捉烛阴狲时都是把狲敲晕了装起来,的确费时费力;像苍衡剑派他们,几人围攻一只烛阴狲,直接杀得血肉横飞,横尸当场。
江宴秋听了慧净的舌灿莲花,顿时心生“大师,我悟了”之感!
还是大师您会说!
孙茂时不客气地嗤笑一声,刚想嘲笑这些死秃驴就是惺惺作态、妇人之仁,简直多此一举,却被身后粗眉的师弟小心翼翼地拉了拉衣角,朝少林那边使了个眼神。
看着少林弟子雄精武壮的身材和目测几百斤重的三股戟、打狗棍、训诫杖等武器,孙茂时:“……”
他老老实实闭了嘴,不跟这群假仁假义的秃驴一般见识,带着其余苍衡弟子灰溜溜走了。
慧能是个看着不过十五六岁的小沙弥,面容还十分青涩,朝慧净不平道:“师兄,他们那群人对你太无礼了!我们就这样让他走了吗!”
慧净却是微微一笑,仿佛一朵渡着金光的莲花:“师弟,不过是些口舌之争,何必去逞那些不快?我们的业是护佑苍生。若是有些施主实在冥顽不灵、不堪点化,便随他去吧。”
好家伙,这么迂回。
江宴秋听懂了。
——我佛不渡傻逼。
慧能低下头,惭愧道:“师兄说得是,是我执迷不悟了。”
慧净却是朝江宴秋的方向看来,双手合掌,微微颔首,道了声“阿弥陀佛”。
江宴秋也忙回了一礼,偷偷打量着这些先前从未接触过的少林弟子。
三宗中,若说昆仑和上玄积极入世,弟子甚至不少有与世家望族、乃至王朝皇族牵连甚广,那少林简直像是一群苦行僧。
人间处处是伽蓝,少林弟子并不拘泥在人迹罕至的仙山洞府修行,甚至东梧洲的都城阙城,最大的皇家寺庙定慧寺,寺中的主持便是一位修为有伏龙境之高的高僧。
他们无心金银珠宝、将相之位,不是在寺中修行,便是在行走人间、苦修助人、积攒功德的路上。
慧净虽剃去一头乌发,但他五官出尘灵秀,微敛的眉目一片圣洁慈悲,久经沧桑打磨圆润的佛珠上隐隐闪着功德金光,偏偏佛修擅锻体之术,门下弟子一个比一个结实,朴素的袈裟看着单薄,其实肌肉分明,宽肩窄腰,十分精悍。
江宴秋一整个被唬住,简直要被佛光普照:“大师,多谢您刚刚出言相助。”
少林本就跟苍衡剑派没什么交集矛盾,这波是冲着他们来的。连累大师被孙茂时那二百五一顿输出,江宴秋不禁感到有些对不住。
慧净微微一笑:“贫僧不敢,道友与在下年纪相仿,称在下法号慧净即可。不瞒施主您说,昨日我便在悄下观察施主了。您不争不抢,灵台清明,即使遭人些口舌之争,也静气平心,不生怨怼,在下着实佩服。”
江宴秋诚实道:“倒也没有,主要还是昨天太累了,懒得再去打打杀杀,就洗洗睡了。”
面对如此朴素的躺平发言,慧净却轻笑一声,叹道:“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大智慧?施主您的心性,贫僧望尘莫及。”
江宴秋:“……”
他觉得大师应该是对自己有什么奇怪的滤镜。
慧净偏头,看着那个造型精致的幄帐,和幄帐脚下江宴秋绘制的阵法,凝神沉思了片刻,缓缓开口:“江道友,这阵法……”
江宴秋心瞬间纠起,紧张道:“是有什么问题吗?”
昨晚一夜平安,没有任何袭击,因此阵法也没有发动,看不出好坏来。
慧净摇头:“非也,我曾在一本已经失传的古籍上见过——在下只是感叹江道友如此天资聪颖,博学多智,竟连如此生僻古老的阵法也见过。只是,周天星斗阵对绘制人和布阵材料的要求极高,贫僧猜测,江道友大概出身不俗。”
不仅能认出他口中失传已久无比生僻的阵法,还能猜出他的身份,慧净师父真是慧眼如炬啊。
江宴秋点点头:“在下时庐陵江氏弟子。”
慧净笑道:“原来如此,贫僧猜得果然不错。秘境凶险,我们理当守望互助。届时若是有什么意外情况,江道友能否容许在下与师弟们前来躲避一番?”
江宴秋点头:“当然可以。”
别派弟子都觉得他在秘境里头试炼还要画个防御阵法,简直是二百五行为,就差没大声嘲笑一番。
江宴秋自己其实也没真觉得会有什么洪水猛兽出没,只是正好有这个机会,布阵练练手而已。
此时慧净这么说,他也只当大师善解人意,说些话替他解围,心中好感up了不少。
慧净挂着高深莫测的慈悲笑容,朝江宴秋道谢寒暄一番后便离开了。
旁听了全程的慧能挠挠光头,等看不见江宴秋等人了,才奇怪地问道:“师兄,我们这次不也是冲着第二名的天刹戟去的吗,哪有功夫真往那阵法里钻啊。”
慧净但笑不语,微微叹口气:“师弟啊,你还是修行不够。”
“修行不够”的慧能:“……”
师兄,我是真没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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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幄帐中的江宴秋,看到自己昨晚躺平的毛毯旁,突然掉了一只花纹十分眼熟的储物袋。
江宴秋:“?”
他左右看看,其他人都步履匆匆,似乎没人认领。
江宴秋:“有谁储物袋落这儿了吗?失物招领失物招领!”
楚晚晴凑过来看了一眼:“咦?好眼熟……角落里刻着隶体的王氏家纹,这不是王湘君的吗?”
王湘君?他怎么也会冒冒失失地掉东西?
江宴秋没多想,在外头找到正冷着脸猎烛阴狲的大小姐,把东西递给他:“仙子,你东西掉了。”
得亏是他这种拾金不昧的咸鱼!
要是被别人捡到,指不定要将王氏所处的储物袋据为己有,或是心潮澎湃地对美人仙子的隐私一探究竟。
王湘君却似看穿了他所想,冷声道:“储物袋上有禁制,没有我的灵力打不开来。”
江宴秋:“……”
行叭。
却见王湘君并不接那只绣工精美的储物袋,撇过脸,声音有些僵硬道:“那本来就是给你的。”
欸?
江宴秋有些惊讶。
大小姐竟然要给他送东西?
王湘君硬邦邦道:“算是你先前救我的谢礼吧,还你的人情。”
啊……这点小事,竟然记到现在。
江宴秋自己几乎都快忘了。
——大小姐这是有多不想和他扯上关系啊!
江宴秋打开储物袋,却发现上面根本没有王湘君说的禁制。
江宴秋:?
他探出灵识往里头看了看。
好家伙!
那缕灵识震惊地退出来,跟他本人的神情一样震惊。
好家伙!这么多!大小姐不会昨儿晚上一宿没睡吧!
王湘君容光焕发,肤色白皙,并没半分熬了个大夜的样子。
他犹豫了几秒,艰难吐出几个字:“……都还活着,只是晕过去了。”
小山一样的烛阴狲一只叠着一只,偶尔有几只尾巴或爪子还反射性地抽了抽,的确是没死,只是晕过去了。
江宴秋摸不着头脑。
……又不是送鸡送鸭,怎么还要强调一句新不新鲜呢。
王湘君却是不知想到什么,面颊染上一丝薄红,怒气冲冲地走了。
江宴秋:?
更摸不着头脑了.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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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一路飞速行到无人处,王湘君才停下脚步,扶着身旁的树干。
这才注意到他的心跳快得有些不正常。
砰砰砰。一声一声震着鼓膜,震得他心里发慌,目眩神晕。
不就是还个人情,不想占那人的便宜跟他扯上关系,有什么可慌的!
他略一皱眉,极力忽视了这份没由来的心悸。
只有——为何昨晚明明可以效率更高地直接杀死那些烛阴狲,却最后一刻犹豫了,不厌其烦地将其一只只打晕。
……因为那人救他时,下意识地出偏了剑,避开了烛阴狲的心脏位置,只是刺中了前腿。
王湘君几乎是下意识地明白了。
那人掩藏在风度翩翩的微笑之下,不为人知的恻隐之心。
“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关我什么事!”
王湘君冷声自言自语,不知是说给旁人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然后头也不回,离开了这片密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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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白日,江宴秋依旧哼哧哼哧采摘着周围的灵草,路上偶尔抓几只烛阴狲,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正好傻不愣登地撞上来,被他团吧团吧收进储物袋。
看样子是彻底打算躺平了。
有风风火火跑出去抓烛阴狲的陌生弟子,见他悠悠哉哉地手起刀落,不禁好奇地问道:“你采这么多灵草,价值多少钱啊?”
江宴秋略略算了一下,考虑财不外露的道理,含糊地往少了报:“一千颗上品灵石吧。”
“一、一千!”
那名别派弟子深深震撼了。
仙盟的奖励里头,排第一的那只判官笔也不过价值五千上品灵石吧!
好家伙,在秘境里再呆两天,岂不是就要赶上第一名的收益了!
那名弟子瞬间呆住,他本来只是随便问问,没想到听到结果后整个人简直要酸出两行清泪来。
同门安慰道:“我们来秘境是为了钱吗!是为了试炼,是为了锻炼自己!扬名立万!是为了仙盟的认可!”
那名弟子委屈得快哭了:“谁特么要仙盟的认可啊!能当饭吃吗!我缺它的认可吗,我缺的是钱啊!”
同门:“……”
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样子。
那名弟子红着眼睛:“都别拦着我,我也要采仙草补贴家用去!”
同门无奈,看着不远处丝毫没受到影响的江宴秋:“……那你也得有人家的本事啊。”
采摘仙草还真不是件容易事。
先不提镜湖真人是上古大能,南澜秘境中的灵草灵植大部分都是快要绝迹的珍稀品种,混在各式各样的杂草嫩叶里根本认不出来;再者,江宴秋上百草峰峰真人的大课时是听得最认真的,各式各样的灵草都有不同的采摘方式,步骤若是错了,灵草毁损事小,还有受伤的危险。
那名弟子红着眼,随便找到一株碧翠的草就连根挖起,结果那草瞬间从根到叶化为黑炭。
他不信邪,继续锲而不舍地瞄准了另一株灵草,结果那虚弱嫩苗一样的小白花突然从叶片处裂开一道锋利的口子,将那修士的手脸皮带肉刮掉一大块。
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传来,江宴秋吓了一跳,手却极稳地掐了个决,轻松把手里的灵草摘下来了。
那名弟子肉痛地包扎好伤口,终于明白这钱也不是谁都能挣的,没那个金刚钻揽不了瓷器活儿,悻悻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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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苍衡剑派又是收获满满地回来了。
每个人身上都带着浓厚的血腥味。
夜幕降临了。
江宴秋仰望着头顶的血月,神色有些凝重:“二十五个时辰。”
白昼的时间延长了。
凡人若是整整五十个小时不睡,除了一些天赋异禀的能人异士,普通人怕是要困得当场晕厥。
他们虽然有修为,却也不是完全不需要睡觉的。
“我们睡会儿吧,大家轮流守夜,一人一个时辰,争取所有人都休息会儿。”
没有人有异议。
毕竟这白昼实在是长得难熬,哪怕不到晚上,许多人已经精疲力竭了。
粗眉弟子犹豫地看向孙茂时,说道:“师兄,要不,我们也休息一会儿吧。”
白日里跟烛阴狲和其他妖兽高强度搏杀,苍衡剑派很多弟子已经十分疲惫了。
孙茂时大手抹了把脸,露出凌乱的碎发和熬得通红的双眼,咬牙道:“不,晚上继续。”
“我们大家,都不是资质多么优秀的修真者,别人轻而易举就能取得的修为,我们要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这一点,我相信你们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苍衡剑派的其余弟子都默默看着他。
“我们除了努力,除了拼命的修炼一无所有!就是因为这样,我们更要混出个人样,给他们看看,我们苍衡剑派不是吃素的!出身、资质、家世不如人又怎么样,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别人休息的时间也在努力,就一定能超过他们!”
他指着那堆血气冲天的烛阴狲尸体:“看看,那就是证据!什么狗屁昆仑、少林!我们苍衡剑派一点都不必他们差!”
他慷慨激昂,众人的士气都被点燃了,一时间人心鼓舞,士气大振。
孙茂时把能短时间使人精力充沛、精神亢奋的丹药分发给了众人,一时间,苍衡剑派的弟子们面容虽是掩不住的疲惫憔悴,精神好歹亢奋起来了。
他振臂高呼:“今晚!不拿下百只烛阴狲就不回来!”
“师兄好样的!咱们不杀上一百只不回来!”
“咱们苍衡剑派就是有种!不比他们差!”
粗眉嘴唇嗫嚅了两下,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坚定道:“好,听师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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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头沸反盈天,江宴秋鼻子嗅了嗅,闻了闻空气中的血腥气,听到苍衡剑派宛如军训喊口号一般的动静,不禁……
躺得更平了(:3_ヽ)_
说实话,他看孙茂时,就像看到内卷得最厉害还老是找茬挑衅他的男同事,只是觉得耳边有苍蝇在飞,顶多有点烦而已,真到厌恨的地步,那也谈不上。
因此得知苍衡剑派今晚又不睡,准备通宵作业,他也只是叹了口气。
自己若是好心好意上去劝劝,对方非但不会领他的情,说不定还觉得自己是故意眼馋,自己不卷也不让他们卷。
随他去吧。
他踏入幄帐,王湘君已经盘腿坐在自己的老位置打坐休息了。
嘿,倒是稀奇。
今天没人招呼他一起,江宴秋还以为依大小姐的脾气,肯定甩着冷脸走了,不乐意跟他们呆一块儿才对。
发觉他的视线,王湘君忍不可忍地睁开眼,刚想冷着脸“哼”了一声,却在看到江宴秋腰间挂着的白日他送的储物袋时,脸色不知为何好转了一些。
詹台乐已经躺好了,见他过来,一只手撑着下巴侧卧着,一只手兴奋地拍了拍旁边的空位:“哥哥快来。”
江宴秋:“……”
感觉幻视了某个很出名的表情包。
詹台乐衣服上幽冷的熏香味道传来,江宴秋已经睡着,却听见夜色中,詹台乐轻笑了一声。
他闭着眼睛,迷迷糊糊问道:“怎么了?”
詹台乐笑嘻嘻地,绿瞳眯起,在夜色中说不出的鬼魅诱惑:“今晚看来,不会太平啊。”
回应他的,是江宴秋均匀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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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尖锐的惨叫划破夜空。
江宴秋蓦地惊醒,下意识抓起凤鸣。
——出事了!
那声音太凄惨、太尖利,简直不似人类的能发出的声音,让所有在夜色中昏昏沉沉的弟子都心头一跳。
不一会儿,空地处处亮起了火把,所有人交换这惊疑不定的眼神:“怎么回事?!”
江宴秋一出幄帐,就皱着眉掩住口鼻。
——血腥味儿也太重了!
即便是苍衡剑派每日都有把猎到的烛阴狲倒出来点数炫耀的习惯,也没有哪天似今日这般,腥气冲天!
如此漆黑的夜色,举着照明之物也要深入密林寻找烛阴狲的弟子到底是少数,相识之人迅速确认好友同门是否安然无恙。
有人迟疑地说了声:“……苍衡剑派的弟子,是不是还没有回来?”
江宴秋心下陡然一沉。
他那股说不清由来的不好的预感终于还是应验了。
都是十几二十来岁的少年,虽然为了仙盟的试炼,彼此间都是竞争关系,但也没人冷血到见死不救的地步。
有人犹豫提出:“要不,咱们去找找他们吧?”
“倒也不是不行,问题是这天也太黑了,咱们连他们往哪个方向走的都不知道,这两眼一抹黑的怎么找啊?”
“苍衡剑派的这帮人也真是的,为了拿个第一连命都不要了,这下该不会惹到什么不该惹上的东西了吧?”
变故之前,苍衡剑派每日的收获一骑绝尘,不知羡煞多少人,有人巴巴凑上去向他们讨取经验,也有人表面不说,背地里快酸成红眼病了。
此刻,前些时候那些恭维讨好厚着脸皮问经验的不作声了,提出要去救人的反而是跟苍衡剑派无甚交集,甚至还有过小摩擦的。
堂弟江淮有些不安:“我们也去找人吗?”
江宴秋思索片刻:“先去看看什么情况。”
他考虑的很现实,敌在明,他们在暗,若是真有潜藏在黑暗中的敌人,谁能保证现在出事的苍衡剑派,下一个不会是他们?
江宴秋是挺想躺的,但此刻形势比人强,比起不能躺平,他更讨厌坐以待毙。
趁那东西没有造成更不可挽回的后果,不如他们主动占据先机。
就在准备出去找人的一小队人马整装待发时,突然有人惊呼:“哎?先别走先别走,人回来了!你们看那边,是不是苍衡剑派的人?”
有人屏住呼吸。
——他们此时,终于明白了那股挥之不去的、冲天的血腥气的由来。
火把的光亮下,映出了那群人的身影。
孙茂时脸上、身上满是血污,抱着一个脸缺了一半,右半边身体从腰腹往下全部缺失的……人。
举着火把的、准备出发的、前来围观的……所有人都震撼地僵在原地,没有一个人出声。
仿佛同一时刻,大家都被下了禁身术、禁言术,凝固成了一尊尊雕像,微微放大的瞳孔倒映着这群人的惨状。
孙茂时紧紧搂着怀里的粗眉,神情似哭非哭,发出一声无比凄厉的、似哀鸣又似尖啸的悲嚎。
“来人啊!!救人啊!!!”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