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也没有看。”陈朝颜扫一眼越聚越多的东赵和村村民后,示意白芍推她进客堂。
谢玄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王达和冯守道守在客堂中央,看到两人进屋,王达赶紧说:“这就是案发现场了。我们接到里正报案赶过来时,包阿婆和包二坐趴在桌上,包氏和一双儿女,则躺在这边的地上。”
陈朝颜顺势看去。
尸体早就拉走掩埋了。
现场都是凌乱的足迹和零星的血迹。
从足迹的形态来看,都是案发后没有保护好现场所致。
陈朝颜轻叹一口气,让白芍推着她在几个屋子都走了一圈。回到客堂后,面对众人期盼的目光,她道:“可以确定了,就是熟人作案。”
“这……”王达看一眼谢玄,又看一眼冯守道,揖手恭谨道,“还请陈姑娘指教。”
“看这张桌子,”陈朝颜以下颚点一点饭桌,“桌子上的喷溅状血迹分布均匀,这能说明两个结果:一,包阿婆和包二是在饭桌上被杀的;二,凶手是站在两人身后动的手。桌子距离门口大概有六尺,结合喷溅状血迹的结果又可以推断,凶手在进来客堂时,包家人对他没有任何防备。”
“如果是陌生人进来,主人家不可能不防备或起身迎接,有防备有迎接,那凶手动手后,他们大概率是倒在地上,而不可能坐趴在桌上。”
“这是其一。”
示意白芍将她推到右侧卧室门前的血滩前后,陈朝颜又继续,“从桌子到这个位置,有两排伴行血迹,伴行血迹可以说明,凶手先杀的是包阿婆和包二。在杀完他们两人后,凶手再向包氏动手时,包氏带着孩子往这个方向逃了。但显然,包氏和孩子都不是凶手的对手。三人逃到这个位置时被凶手撵上,并逐一杀害。”
“这两排伴行血迹,小一些的应该是包氏的。大一些的,则是凶手的。”
“敢问陈姑娘,喷溅状血迹和伴行血迹是指……”王达敬服于陈朝颜的推测,态度上,便越发恭谨起来。
冯守道跟随陈朝颜的推测,一一观察着各个血迹点,面上也不由自主地涌出来阵阵赞赏。
陵游则似他在破案一般,骄傲地抬着下巴,朝着重楼挤眉弄眼。
唯谢玄依旧是那副摇着玉骨山水扇的纨绔贵公子样,只看着陈朝颜的一双眼,越发地深邃起来。
陈朝颜假装没有看到他的目光,同王达和冯守道以浅显的话语解释道:“喷溅状血迹是指血管破裂,血液喷出所形成的血迹。而伴行血迹准确来讲叫滴落状血迹,而滴落状血迹又是指血液自由落在物体表面上的血迹。因为这些滴落状的血迹随着人的走动而滴落,我才简称为伴行血迹。”
“至于怎么区分各种血迹的形态,则主要看血迹形成的条件和角度。”
“就拿这排滴落状血迹来说,怎么才能知道它是往这个方向在走?”
“看血迹的毛刺。”
“毛刺样的改变多呈半圆形分布在与走动方向一致的侧面。”
“我明白了。”王达指着两排伴行血迹,现学现卖道,“这两排伴行血迹说明凶手在杀包阿婆和包二时,包氏受惊吓后,带着孩子往这屋里逃,凶手追杀她,一击没能伤到要害,所以出现了这排小些的伴行血迹。凶手因为杀包阿婆和包二时,凶器上沾了大量的血,所以出现了这排大些的伴行血迹。”
陈朝颜点一点头,说道:“不错。”
王达立刻揖手道:“是陈姑娘指教得好。”
陈朝颜没与他客套,而是指着通往左侧卧室的伴行血迹接着说道:“从这排伴行血迹的毛刺来看,凶手在杀完包氏和两个孩子后,径直去了这间包阿婆的睡房。”
白芍推着陈朝颜进入包阿婆的睡房。
谢玄紧随其入。
冯守道和王达则紧跟在他身后。
“可以看到,伴行血迹直接走到了床头柜前。”陈朝颜缓声开口,“如我猜得不错,那两百文左右的钱,应该就是放在这里。”
“再看。”
“这间睡房除了床头柜外,别处都没有翻动的痕迹。可见,凶手很清楚包阿婆放钱的位置。”
“就是可惜床头柜子是由很普通和粗糙的木料拼凑而成,载体太差了,”陈朝颜惋惜道,“柜子里外那么多的擦拭状血迹,也没能留住凶手一个血手印。”
冯守道飞快看一眼谢玄后,恭维道:“有这些已经足够了。两百文钱不是小数目,凶手能准确地知道包阿婆地放钱位置,可见他不仅是包家的熟人,还是很亲近的熟人。”
王达点头。
“陈姑娘真厉害!”屋子窄小,只能站在门口的陵游高声夸赞道,“他们查了半个月,连凶器都没有找到。陈姑娘才在这屋里走了一圈,就把凶手给锁定了。”
王达臊得脸都红了。
冯守道也道:“陈姑娘的确有本事。”
在一片称赞声中,谢玄漫不经心地质疑道:“不是熟人,用凶器逼迫,也能准确知道钱财所藏位置。”
“不错。”陈朝颜赞同地点一点头,“我没有看到尸体,的确不能排除有约束伤的可能。”
“不过……”
示意白芍将她推到另一个睡房后,陈朝颜说道,“凶手的确可以用利器逼迫被害人说出藏钱的地方,但凶手在拿到钱后,还曾进过这个屋换过衣裳。”
“这屋里收拾得很干净,也很整洁。包二夫妻的衣物,都统一放在那边角落处的箱子里。你看这些伴行血迹,跟到那间睡房找钱一样,也是进屋之后,就直奔目的。”
“找钱可以逼迫,找衣裳逼迫的可能不是没有,但很小。”
冯守道点头,认可她的说法。
但谢玄却似和她杠上了,“很小,并不代表没有。破案要的是证据确凿,而不是哪个可能性更大。”
“你说的很对,”陈朝颜点头,“但你过来看看这个箱子。箱子里的衣裳分两排放置,左边放的是包二的衣裳,右边放的是包氏的衣裳。两边的衣裳按道理,应该放得一样齐整才对。但你看包二的这摞衣裳,明显的斜着往右挪了几分。同时他的衣裳里侧,全都带着丝丝血迹。这说明凶手即便换衣裳,也拿了这摞衣裳最底层的那一套。”
“整日干活的人,穿的基本都是老旧破烂的衣裳。只有逢年过节,才会改头换面穿新衣。因为新衣不常穿,收拾的时候,势必就会放到最底层。”
“还有问题吗?”
陈朝颜挑衅地看向谢玄。
谢玄笑两声,“没了。”
冯守道轻咳一声,“既然没了,王达,你立刻去查和包家亲近的熟人,查出来后,全部带回郡守府过堂审问!”
王达应是,带着候在门口的两名司法史官快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