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轻松到手的五万两银子,尚成捷满心欢喜,这样的好事怎么不天天有,这两天来尚成捷哼着小曲,心情好到了极点.正在志得意满神清气爽之时,管家来通报陈钦修的夫人求见.想当年尚成捷与陈钦修交情非浅,可惜陈钦修在南方参与平叛,中伏负重伤,不治而亡,死时不过三十岁.自陈钦修出殡时见过陈夫人,如今已过去二十多年,尚成捷年近花甲,如是在大街上遇见也认不得.既然是老友的遗孀来访,岂有不见之礼.
尚成捷亲自在客厅前迎候,只见一五十多岁,历尽沧桑炯炯有神的妇人,身上有种不服输的精神气.见到尚成捷躬身行礼道:”老身见过尚书大人!”.
尚成捷赶忙迎上去,抬手道:”弟妹不必如此,自钦修老弟仙逝后,就没再去探望,是做哥哥的失礼了.”,说着揖手忙着道歉.
此人正是陈定先的母亲陈罗氏,知道尚成捷在说客套话,很快地回话,”搬家未知会老哥哥,是我失礼.”.
“哦!你们没住了贯荣巷,年轻时没少去吵烦,现在住在哪?”,尚成捷脑子转得很快,不亏是官场打拚,见人下菜碟.
“住在外城东北尼素街,夫家不在,住不起那样的大院,还有幼子要养育.”,陈罗氏没有一句废话,都是奔自己儿子去的.
尚成捷也感觉到了,揣着明白装糊涂,不就着她的话往下说.伸手相请,”弟妹!里面请!”,将陈罗氏迎进客厅,两人在正厅的主人座的左右就坐.
陈罗氏特意地环视四周,很认真地来回看了一遍,以至于茶都上来了,还浑然不知.听到尚成捷叫道:”弟妹请喝茶!”,这时才反应过来.
“想当年是老哥看我家的荣耀,如今倒转,我们母子如今可真是一贫如洗.”,陈罗氏不停地叹息,事过境迁,两家走向两个极端,怎能不令人感叹.
心里明镜似的,对方定是来相求,给儿子一个好官职.既然对方不提,自己决不冒然提起,以陈家现时的光景,也拿不出多少银子来,谁也不能白白给人办事,而且是多少人打破脑袋拚命往里挤的.尚成捷只是笑笑,故作不明白.
“老身是求老哥办事来的!”,陈罗氏也不回避,眼睛紧盯尚成捷,看他有何反应.
“是吗?请讲!”,尚成捷也不犹豫,逃是逃不掉的,不如直接去面对.
陈罗氏也不迟疑,快言快语道:”想我给先儿在京城谋个职位,我是怕了!别象他父亲一样,还是京城安全些,不知怎样?”.
尚成捷满脸微笑,但很不自然,有种难言之隐.“不知有何要求,能办得到的我决不懈怠!”,这在别人看起来是多余,但对明白人来看,这是尚成捷的高明之处,是他为以后的拒绝做铺垫.
“职位低点也没关系,只要能留在京城即可.”,陈罗氏要求不高,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这下尚成捷有些为难,他要的是对方大提要求,自己才有好的理由回绝,但还是不心甘,有些不连贯地说道:”能再说明白些吗?”.
“一个试百总就行,只要能留在京城.”,陈罗氏已是毫不避讳,将自己的底牌亮了出来.
这根本不在尚成捷的计划当中,如答应就要将一人踢出局,尚成捷不想惹上麻烦,拱手道;”京城基层的军官牵一发而动全身,再说这次主要是调换中上层军官,我也是焦头烂额.”,说完不由叹息几声,还不停地摇头.
陈罗氏并不感到意外,故做理解地说道;”我深知老哥的难处,钦修就留下这独苗,看在亡夫曾经雪中送炭的情份,你得多用用心,拜托!”,说着陈罗氏站了起来向尚成捷躬身成九十度的大礼,停住一直不动.
尚成捷见了慌忙上前去扶起,边扶边说道:”请起!快坐下慢慢说!”,待将陈罗氏请到座位上坐下,方才说道:”没说不帮,我只是说明这事的难处.”,说话时面露微笑,给人以言不由衷,敷衍了事,见陈罗氏的眼神盯着自己,很快地回避.
“我知道规矩,我只有这么点家底,希望老哥不要嫌少.”,说着陈罗氏拿出一张银票,摊开放到两人之间的桌上,慢慢地推到尚成捷身旁.
尚成捷只是瞄了一眼,是张二千两的银票,买个试百总足够.但两家曾是过命的交情,如收礼就显得太不近人情.马上推了过去,彼显为难,”弟妹将我看做什么人,这不是在欺负孤儿寡母,叫我以后如何做人?”,却又被推了回来.
“这不是给老哥的,是为了打点关节,总不能让你破费.”,陈罗氏还是很会说话,知道尚成捷虽然贪婪,却很要面子.
听了此话尚成捷心里还是很佩服的,这女人不简单.但已决定不给办事,还是再推过去道:”不急!待事办好再说.”.
不收钱一是事难办,二是不想给人办.不管是哪种,这都是陈罗氏不愿见到的.干脆直接问道:”老哥是不是不想帮忙,老身不想猜测,请明说!”.
此话让尚成捷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灵机一动问道:”此事找清远侯也是一样,我不想越俎代庖.”.
这下尚成捷的真面目就显露无遗,做为一个家庭妇女,陈罗氏不敢去评说,也不敢去驳斥,只能据理力争道:”就是因清远侯忍心不帮,才找上尚书大人,请看在亡夫曾经多年接济的份上,给我儿在京谋个差事,我会感激不尽!”,又回到了大人的称呼,表明此事的迫切性.
用别人时就殷勤哄着,没用了就抛到一边去,这就是陈怀德的嘴脸.尚成捷不免为陈定先不值,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既然有人做了初一,自己何不做十五.摇头叹息一声道:”清远侯都如此,老夫又奈如何?”.
这明显是不相帮,陈罗氏已气愤到极点,怒目瞪着尚成捷问道:”真的不帮?”.
尚成捷既不回答,也不正眼瞧她,用沉默来表明自己的态度.见尚成捷一直不出声,陈罗氏也顾不了那么多,只能出杀手锏.”既然你不懂感恩,就别怪我绝情,我就将你那肮脏事给捅出来去,看你如何做人.”.
尚成捷也不是吓大的,一个妇人能有什么好怕的.抬头看看屋顶,完全不当一回事.本来陈罗氏是想激起尚成捷的好奇性,问问自己掌握他什么丑事.却见他两耳不闻窗外事,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吐出三个字来,”杜素娥!”.
尚成捷一听杜素娥这名字,如弹簧蹦地站了起来,转头看着陈罗氏,见她纹丝不动得意洋洋,猛地发现自己失了态,马上反问道:”谁是杜素娥?”.
陈罗氏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你尚成捷也有担惊受拍的时候,那就多让你悬着心,免得看不起我等妇孺.说了许久的话,还真是舌干口燥,拿起茶杯慢慢地品味着.尚成捷深知此事急不得,心思沉重地坐了下来,当眼睛还是在看着陈罗氏,久了又转过头去.
过了良久,陈罗氏放下茶杯,刚刚才转过头去的尚成捷,将注意力转身她.只听到陈罗氏说道:”杜素娥的丫环鹃儿,并未跳河,是我将她的一双鞋放在河边,制造跳河自杀的假象.为了答谢我,她将你和杜素娥的一切都告诉了我.”.
“什么鹃儿,她是谁呀?”,尚成捷岂能自我认下,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族兄尚成杰是回来住了三个月,可不到五个月后就生下了女儿尚宛晶,说是早产,那接生婆可是鹃儿找来的,住在哪我清楚得很,尚书大人可要见见她吗?”,陈罗氏信心十足,不容对方分辨,又说道:”两个同名的同宗兄弟,还同妻.尚成杰可是朝廷嘉奖过的官员,他的遗孀却与朝廷命官私通,看你还怎保住这官位?”.
尚成捷一听心一下子就凉了半截,自己二十年前的确与族兄尚成杰走得很近,还接济过他家眷,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就算没有直接的证据,让陈罗氏到处一嚷嚷,就算朝廷不处罚,在尚氏宗祠也会将自己除名,连带地什么都没有了.不管有没有鹃儿这么重要的证人,确有这丑事,只要揭开了,想盖也盖不住.满脸怒火地问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陈罗氏只想得到自己想要的,此等丑事虽十分恶心,也不敢与实权人物作对.”我儿是二甲第二名,得是个从五品官职,并不过分,那就请大人多费心,我保证此事绝没人再提起.”.
尚成捷气得胡须都快竖了起来,将二千两银票推到陈罗氏面前说道:”我答应你!希望你遵守诺言,这银票你拿走!”
只见陈罗氏站了起来,彬彬有礼地低下头,”银票你还是收着,二千两银子虽少了些,就当还我亡夫的人情.”,见尚成捷没有拒绝,”我当不知道此事,多有得罪!告辞!”.
说完再次行礼,转身离去.只剩下尚成捷独自一人坐在那里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