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启见愤怒的李明薇,轻轻摇头嗯了一声,笑笑说:“小声点,我还能记不住自个大名了?啧啧,急赤白脸的做什么,你是我皇室的榜样,在我跟前,你不得更有个好兄长的模子?我都还没开始惹你,你怎么就自个内里炸起来了?”
李明薇拍桌的手握成拳,神情淡漠,目光微凝。
他内心深深抑制着翻滚四溅的杀怒之意,他自学功夫起,始终奉行双手执剑,用来保护人的,不是用来耀武扬威随意欺辱人的。
因此,朝中几乎都认为他擅文不会武,他活怎么小半辈子,从未真的对谁动过杀意,眼下是真的想把李明启脑袋拧下来捏爆。
这小子,怎么敢在他跟前这般造次。
李明薇垂眸忍着怒火,暗暗告诫自己:不能打,不能打,自家的,打死了还得管丧事管埋,他只是在发癫,癫过了就能说人话了。
李明启看他隐忍的模样,心中不仅没有一点酣畅,反倒越发不爽利,更加冷了声音,“李星弦,现在,是我给你做主了,你少在我跟前充大爷,做祖宗款,以前那个什么都纵着你的李十三,死了,昨夜死的渣渣都没有了。”
李明薇侧眸冷幽幽盯着他看。
李明启拾筷子,自个夹菜慢慢入嘴,片刻后,目光挪到李明薇脸上,笑着挑眉,“我懂,我明白,你有千万个由头,要告诉我,这个太子不当也罢,这个皇帝不做也无碍。”
“你总是在给我做主,从小到大我都是按照你的意思吃饭、读书、习武、穿衣、做事,你从未问过我倒是要如何。”
“而我也只想你顺心高兴,因此让你习以为常,觉得只要你高兴,我就一定高兴,所以,越发不理会我的心情,随意行事,果真是让你顺心顺意太久了,便觉得我是好欺负容易被拿乔的存在了?”
李明薇喉咙浅动,似张口欲言,却复又紧紧抿唇。
李明启看也不看他,轻嗤,“我的混账,你大概能估摸七八分,却没真的见识过。”
李明启搁下筷子,声音冷漠极了,“从现在起,你李明薇让我不顺心,我就把你身边在乎的人,一个个都杀了,杀人这事情,杀一个和杀一百个,都是杀,人活着就不可能孑然一身,总是有弱点的对不对?”
李明薇脸上出现恼怒之态,到底只是用力咬了下后牙,李明启发癫的时候越激越癫。
李明启将自个筷子落到李明薇碗上,轻轻的敲了敲桌案,不客气说:“吃饭,你不吃,吃不完,一日三餐少一顿,我都会让你底下侍卫的人头,来和你诀别见面,我敢不敢,能不能,我很想试试,就不知道襄王殿下愿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了?”
面对李明薇的始终不动,李明启耐心告罄,砰的拍桌,轻轻眯起眼,“你现在最好给我听话些,别给我对着干,千万别给我发火的机会,做出什么我一直都很想做的的!”
李明薇被凶的窝火,拿起筷子端着碗置气的咽了两口,活把饭当做李明启恨不得咬啐,到底吃的着急呛得轻咳,他别过头捂嘴,脸色浮了红。
看落到手边的汤羹,感觉李明启伸手要来碰他替他顺气拍背,李明薇抵触且拒绝的朝着旁边移了两份。
李明看顺过气望着他的李明薇,眼带警告与他说:“你敢说别碰我,我保证你每顿桌子上,都有条你养的炖锦鲤。”
李明薇望向他片刻,面色苍白了半瞬,继续低头吃饭。
李明启凌空的手慢慢收回来,扬扬下巴,看置气啃大米的人,“别光吃饭,这些菜都是你喜欢的,都吃完。”
李明启指着李明薇跟前最近的菜色,“这螺肉你不是喜欢吗,怎么不夹?”
李明薇停下动作,声音很冷漠,“我宁可饿死,也不想撑死。”
他吃的本来就不多,不,他就是正常人的饭量,李家皇室血脉胃口都好,即便是公
主们都能顿顿两碗冒尖饭,次次请安大桌子围着吃饭,他看着都觉得吓人。
诚然,也有太后哪里厨子出类拔萃的缘故。
“有道理。”李明启点点头,继而正色说:“每日准时放饭,不吃饿的是你自个,还有,没有糕点,不吃,饿了,就自己个忍着。”
他说着起身居高临下看端着碗的人,“好好呆在这里,千万不要给我惹是生非,否则,我是很愿意学学谢宏言。”
他附身过去,在李明薇耳侧说:“李星弦,你可千万不要逼我,把你的腿断了,我只是想把你关起来,让你不乱跑,这要求对你而言,大约简单的不得了吧,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呆着王府玩吗?这次我让你玩个够。”
李明薇余光扫了他一眼,继续吃饭。
李明启两根手指微微用力戳他眉心,“我知道你听清楚了听明白也记心里了,你敢乱来,我也敢乱来,我玩得起,你是疯不起的,咱们两个,只有你怕道理。”
李明启朝外去,忽而李明薇声音响起,“我要见谢和泽。”
李明启淡声说:“现在,你除开我,谁都别想见了,懂?”
屋中顷刻安静下来,李明薇放下碗,气得就想甩筷掀桌,又恐声响把李明启惊回来,干脆筷子朝着饭碗里头狠.插,就当是给李明启上香了。
却是戳下去,就感觉触感不对,李明薇拔出筷子,就看上面串着两个剥好的虾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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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阳侯府。
沈简被阻在十安院门口不得出去,愠色爬脸,大声斥堵门的侍卫,“你们要反了,这是我的侯府,你们敢在我的府邸造次!”
他昨日被司南摁住脖子出去,直接打晕,待着苏醒过来,十安院里他的人一个不见,连着有钱都找不到了。
门口的都是阮今朝陪嫁的侍卫,私下同沈简关系都很好。
“世子爷,算咱们求求你了,你就乖乖回去玩成不成,要什么你开口,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都给您弄,我们都是熟人了,真的不想打的你嗷嗷求饶,今朝吩咐了说了,你从开始,除开十安院哪里都不能去的!”
沈简完全不听,大步朝外去,“让开,我要出去!”
最后被两个侍卫抬回屋子锁上的沈简,气得跳脚踹了几个圆凳。
约莫半个时辰后,门咯吱响动,有人进来了。
沈简起身见着走进了的阮今朝,沉默的火气顷刻爆发而出。
“你在外面做什么了?谋反?逼宫?还是杀谁了?”
“阮今朝,你知不知道昨夜你多胡来,怎么能让你父亲大大咧咧直接上大殿,还着铠甲带佩刀,御前无旨带刀意为行刺君主!轻则斩立决重则车裂祸及全族!”
“北地阮家军功显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姻亲显赫更是让人畏惧,军政权柄外加可以乱政的谢家,阮这个字,就足以让皇室忌惮非常,这话我给你说了多少次了!”
“你好的很,眼下你挑唆你父亲来这这场浩劫是非,要陛下怎么想,如何做?如何对你家下手!”
沈简气得窝火,连声说:“我们夫妻关着门说句诛心的,我们能做的都对了,最后要如何立储那都是李家皇室内部的考量,难道我们能拿着刀比逼迫陛下,非十三不选吗?”
阮今朝面无表情,静静的看鬼吼鬼叫的沈简。
沈简声音大了许多,“陛下难道不知道十三对朝政的付出吗,你当朝臣们眼睛都是瞎的吗?”
“陛下昨夜只是下旨,不,都不是下旨,就是先说说看罢了,你就当他喝醉了乱说不就好了?立储不是小事,只要文武百官对着李明泰的称呼没有变成太子,什么都可以在谋划,再排兵布阵。”
沈简视线集中在阮今朝如花的脸蛋上,他缓缓说:“阮今朝,昨日看似在帮十三,是把他朝着深渊推!是要他万
劫不复!”
阮今朝觉得沈简在说下去,大约都是她非常讨厌听的话了。
她出言截断沈简喋喋不休的话语,“李明薇都没吼,你吼什么我们这些外头的吼什么?”
“他李星弦比谁都在乎十三的命是否安稳,谁知道这场太子之言,到底内里是买的什么汤药呢?”
沈简指着阮今朝面门,不知道她是怎么还能如此平静的。
“然后你是怎么做的?直接火急火燎让你父亲拿着军功去压陛下,司南答应交还兵权回去,你们阮家只有军功了,没有多少兵权了!那是唯一让皇室忌惮你们的东西!你们没有了!”
“陛下自从大病一场后,便是有意开始安排某些事情,我们没看清楚就不能贸然行动,这种时候一步错,我们全军覆没,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你不懂吗!”
沈简眼神凝重,声音淡漠,“周闻背后是谁我们不知道,陛下立李明泰为储君背后的真相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你就把底牌抛出去了?我们后面怎么办!不谋全局,如何谋一域!今朝,你太胡来了。”
沈简一连串的话说完,就要朝着外头去。
“你要去见李明薇?”阮今朝笑笑说:“别想了,他被李明启关起来了。”
沈简脚步僵住,心中一沉,“李明启把谁关起来了?囚禁亲王,他不要命了?”
阮今朝眼底浮上一抹凉薄,“你都说了,李星弦最在乎这个弟弟,到时候李明弦不认,纵使外面铁证如山,又能奈何十三哪里?”
真的在乎李明启,李明薇怎么敢做出那种事的!自以为能够左右君父想法,一句郡王不也打脸了?
阮今朝低声说:“现在大内也被李明启拿住了,昨夜陛下被我父亲一顿好气,回去又吐血了,今日也没早朝,程然驰、顾喜在宣政殿候着的,我去盘问程然驰,他不肯说实话,晚些我会派人去请他来,说你被打的半死,我希望你能把程然驰的话给我套出来,我要知道陛下现在内里的情况。”
“我不是在求你去逼话,而是在告诉我,我要什么,你若不给我,我就会吩咐别的人去做,到时候程然驰尸体几分全,我就不敢保证了。”
阮今朝垂眸抬起手,两指慢慢错了错,忽而轻轻开口,“沈简,自从你我成婚后,你一直都在想法设法把我排除出这个政局之中,你当我是蠢货,感觉不出来?”
“其实吧,我原本觉得只要你能带着我的期许,替我完成一切,我这些年该做的都做完了,只想好好补偿李明启,所以,只要李明启能够在你的帮衬下,一步步登上那个位置,我就给你做个贤妻良母也没什么。”
说着,阮今朝嗤笑了一声,侧眸看怒火中烧的男人,“可是,你昨夜又做了什么?”
“你伙同李明薇,你们真是好默契,若非我天天在你身边,我都会笃定你们两个此前偷偷见过面了。”
“李明启憋屈成那样了,你们不帮帮他,还要齐心协力想要把李明启摁住,让他在李明泰做太子这事上,不要说话,不要挣扎,不要有任何的反驳!”
“你们难道不知道,他不说话就是默许李明泰那个不如他的坐上储君位,不挣扎就是听凭李明泰如何处置他的性命,不反驳便是要对他俯首称臣!”
阮今朝目光平静极了,哼了一声,”李明薇想的不过就是,带着李锦离开京城去个山高皇帝远的封地,他手里又他自信的底牌,怎么些他,他没点自己保命的势力也有鬼……”
“他小子大约是和陛下谈好了,陛下给他的好处和承诺,让他沉默支持李明泰做太子,这个好处和承诺里面,大抵就是有一条,李明启要给亲王位置,并且,和他一起去封地。”
大宜开国,可从未出现过,两个亲王享同一块封地的,这是分地,还是分国,李玕璋八成也是不愿意,只是李明薇若是反了他,朝局会
不稳,偏偏昨夜李明启情绪激动过度,给了李玕璋反悔的机会!
阮今朝眼底嗤笑,“李星弦简直是个愚不可及的东西,亏得还是在政局沉浮多年的皇子,临到头天真烂漫起来,草包玩意儿,没了陛下他是个什么!除开李明启登基他能继续耀武扬威,谁登基不第一个弄死他!”
李明泰倘若真的坐稳了太子位,会允许两个比他有才能的皇子逍遥在外吗?一个掌握大宜朝政二十年有余的祥瑞皇子,一个背靠军权的耀眼身份皇子,不杀了才怪,他是李明泰提着刀追着砍!
届时,只要李玕璋死了,李明泰成功登基,不管李明薇、李明启到时候争不争,都是要自保的,那么,这自保的能力,落在李明泰眼中,就是要造反!
所以,李玕璋就不该立储君,最合适的法子,就是弥留之际昭告天下直接登基为帝的皇子人选。
在没有储君出现的时候,李明薇这个亲王等同于预备的皇帝,这也是全朝堂都接受的。
阮今朝朱唇轻轻启,“沈简,沈大世子,你又是怎么想的?”
“你想却是让李明泰上位,看看能不能找出周围背后的人!”阮今朝觉得不可思议极了,“沈简,枉我觉得你聪明无比,周围背后有个人尽皆知的靠山,那就是当今的陛下,你敢和陛下对着干吗!”
李玕璋扶成安郡王府起来的真实目的,他自个不说无人不知,但是,制衡安阳侯府是绝对的意思!
郡王在亲王之下,却是在世子之上的,轮着身份,王世子和侯世子,那个在那个之下,一眼分高低,偏偏又是私生子,在李明薇跟前就是要矮一头。
李玕璋,这贼精贼精的。
阮今朝沉默半晌,缓缓说:“如今陛下对你多有敲打针对,我都能明显的感觉,只要抓着机会就收拾你,不就是在打压你吗?”
“而你又是做的什么呢,沉默隐忍当做无所谓的接受。”阮今朝笑出声,“沈简,你这模样,太让我看不起了,还是说,你真的同贺瑾说的那样,是倒戈李明泰了?我的人敢窝里反,我可会亲自来下狠手的。”
沈简被阮今朝的话砸的心口一闷,继而反问回去,“所以,你认为,你昨夜那番动作便是上上策?”
那和逼宫有什么两样!倘若李玕璋真的要封储君,那阮贤会如何谁都不敢想!
阮今朝眼底浮现冷意,“所以,你早就察觉了陛下一定会立李明泰为储君,自己不肯动作,也不告诉我,对吗?”
此前李明薇就有提过这个事情,她本想动作,沈简一句说着闹的,又说他早已有了对付招数,还打趣她,等着她来办事,什么都晚了。
阮今朝心情很不好,“你要我怎么办?昨夜那种情形下,你觉得,我还能想出更好的办法来?除开让父亲来和陛下直面对垒,我还能做什么?十三做错了什么,他从来没有主动伤害过任何人!”
阮今朝眸色渐沉,“倘若你昨夜敢阻止一二,你觉得,我会让我的父亲走进大殿?我难道没有给你出手的机会吗!你是怎么做的?”
阮今朝替李明薇难过,“李明启是真的拿着你做老师尊敬,即便你没年长他多少,文渊阁、督察院一直都在进言给他换个稳重位高的文臣做房师,可他一直都不肯,你这个夫子,昨夜又做出的什么事来寒了他的心?”
阮今朝话语凉薄极了,“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种凉薄之心的夫子!”
沈简捏紧身侧的手。
阮今朝说:“沈简,枉我一直认为,你知道我想补偿的人有那些,你会帮我一起对他们好,如今想想,的确是我被情爱冲昏了头脑,若是还能选一次,我决计不会点头嫁入安阳侯府。”
沈简蹭的转过身,眉峰一凌,目光冷睨,“阮今朝,你说什么,你再把刚刚的话给我说一次。”
阮今朝从不惧怕任何人,
她扬声说:“我昨夜就在想,为什么外面所有的人都在手我变了呢,阮今朝在京城一直都是不受待见的存在,可是走得近的人,都更加喜欢曾经被逼得无法喘息的我,想来,就是从嫁给你开始,我为了你,学会隐忍,沉默,要顾全大局。”
她冷哼一声,“是,这样很好,可是我不喜欢,昨夜的一切也证明了,我所做的这一切,我的隐忍沉默,并没有给我带来任何实质的好处,甚至还直接让我无法快准狠的保护珍贵之人。”
阮今朝回过身看沈简,认真说:“但是我还是很喜欢的你的,这一点前世到今生都没有改变过,大约我们就是世人说的,可以一起富贵荣华,可却不能在一个阵营共患难,我们想事情,做事情的出发点都不一样,你求稳,我要最快的赢。”
沈简直接打断她的话,极其不认可她的话,“什么共患难,现在哪里到了共患难的时候,这事情哪里复杂了,只要坐下来好好就可以解决问,何必直接刀剑相向?”
阮今朝瞬间反驳沈简的话,“若是坐下来真的能解决问题,那么,还会有问题存在吗?我难道是不愿意好好坐下来说话的?”
她平视怒目的沈简,“你看,我现在不就是在和你好好说话,世子爷又想的是什么,是要斥责我,要跑出去,去找和你一样路子的人,商量怎么让李明启接受李明泰做太子一事?”
阮今朝蔑视极了,严肃说:“别想了,从现在开始,你就给我安安静静的呆在十安院中,至于你什么时候能出去,就等着十三做太子那日吧,说实在的,你除开有个世子爷的招牌是个噱头外,真的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有脑子不肯给她用,那就是没用的东西。
沈简咬牙,“阮今朝,你别我疯,现在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你非要直接让两边刀剑相向的夺嫡吗!”
“刀剑相向?”阮今朝笑意更大,“世子爷难道不知道,我阮今朝,最擅长的就是真刀真枪的动手抢东西吗,更别说储君位,动手是值得的。”
她走上前,“沈简,论动手,你觉得,京城之中,有谁能胜过我们阮家三人?”
阮今朝错身过去,“李玕璋敢强封李明泰,我就敢围了大内逼宫,要我憋屈死,不能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