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寒霜眉头皱了皱,一股不满涌上,现在的她并没有多余的心情来开玩笑。
这次没有像之前那样给他一个白眼或是说怼人的话,只是沉沉的叹了口气,上床侧躺着,「随你吧,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跟我无关。」
两人静静的等着夜幕降临,天色还是跟往常一样昏暗中透着晚霞最后一丝的橘红。
随着时间逐渐被黑夜吞噬,黑夜又被遍地高楼的霓虹灯照的像白昼。
日夜交替,岁岁年年的更迭,好像没什么变化,但确确实实什么都变了。
在一夜之间,她经历了找到了亲生父亲,在下一秒又永远的失去了他。
就算玩游戏,新皮肤的体验卡也比这个长吧?
怎么她就不能听爸爸喊她一声乖女儿呢?在临别之际,他甚至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
段寒霜只看到了他眼角的泪。
代表着他听到了还是最后遗憾没能好好告别呢?
半夜,她做了个噩梦,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被放大的俊脸,正眼含担忧的看着她。
「做噩梦了?」
宋殷给她抚去额头上的薄汗,很心疼的抿了抿唇:「先喝点水顺顺吧。」
段寒霜接过水,有些惊讶:「难道我做了很长时间的噩梦吗?」
水还是温热,像是刚刚烧好的。
宋殷沉沉的点点头,「嗯。」
「吃点东西吧?晚上你还没吃东西。」.
宋殷似乎并没有想要得到她的回答,直接把桌子上的包装盒打开,里面的香味立刻散发开来,热气腾腾的。
与其说晚上没吃,不如说今天一整天都没有怎么吃饭。
本来她是要回家睡的,但是由于宋殷走一步跟一步,她还是选择很不礼貌的占用病房睡一觉。
但是现在她要回去了。
「我不吃了,」段寒霜掀开被子,声音带着初醒时的沙哑:「我想回家,你不用跟着我了,明天直接火葬场见,之后你再想跟随便。」
她还没有去联系火葬场的事宜,要在几天后给爸爸处理后事。
这样孤独的事情,宋殷不会允许她一个人去做的。
刚脱下白大褂身前就被一堵墙遮掩住了,连头顶上的白炽灯都被挡住了光。
「不行!」低沉极具沉稳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喙的掷地有声,表情也是不容拒绝。
前面的薄允修刚走,后面就来了个宋殷,老天这是在跟她开什么玩笑?
她一个小小的医生何德何能,能让两个大总裁为她做这做那?
段寒霜只觉得自己不配,他们都很优秀,虽然自己也不差,但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怎么强融都是勉强。
段寒霜眼睛红红的,抬头望着他,眼神里明明灭灭,看的宋殷也摸不准她到底在想什么。
但是下一秒就明白了——
「你很烦,你做这些并不能让我改变什么,我不想看到你,请你在我的面前消失!」
她这是在跟自己恶语相向,想说令人伤心的话把他赶走。
段寒霜袖底的手握成拳,仿佛在进行拳头和嘴谁更硬。
「你以为你做这些能感动我然后跟你在一起谈恋爱吗?我当初是不是早就表明过我不可能喜欢你!」
是不是真的不会改变,这些宋殷都看在眼里,这个答案早就显示出来了。
在天台的时候,她并没有拒绝自己,在日常相处的时候更是。
她说这话的时候宋殷的心还是狠狠的被撞击了一下,今天他也算探索到了一个新的领域,心痛。
「收起你
自以为是的感动,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的心原来就是铁做的!我段寒霜就是这么一个冷漠到彻头彻尾的人!我爸爸死了我现在还是那么平静!我这个人根本就没有心!」
「我看见你就排斥,我非常讨厌你!我恨不得你去死!」
说完,她的手已经在颤抖个不停,但由于被白大褂挡着,她面上的神情还好无懈可击。
宋殷一言不发,紧紧的盯着她的脸。
段寒霜无谓的迎上,片刻后宋殷松垮了表情,撇开挡着她的身子,转身离开。
白炽灯的灯光没了遮挡倾泻而下,她有些短暂的不适,眉头忍不住皱了皱。
她从未觉得病房的灯光这么刺眼。
病房彻底回归平静,周围一点嘈杂的声音都没有,因为在高楼病房都是隔音玻璃,连远处的车流声都听不到。
段寒霜渐渐松开了手,刚挪动脚步才发现脚下如同灌了铅一样沉重,走到沙发旁都觉得用尽了全部力气。
她跌坐在一旁靠着沙发,闭上眼睛都是今天发生的一切,还有宋殷对她失望的眼神。
仿佛在说,原来我这么些天做的努力,都是白费。
段寒霜扯了扯嘴角,曲起双腿,把头埋进了双臂中。
不一会儿,病房内响起了低低的呜咽声。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承受这些?」
在她对爱情充满一切的年纪受到非人的摧残,在事业最蒸蒸日上最得意的时候功亏一篑,好不容易以为苦尽甘来了,自己的父亲刚相认就去世了。
她有时候真的很羡慕奚明月,最起码她还有让她治愈的爷爷,还有一个完整的家,有深爱着并且包容她一切的爱人。
段寒霜双手***房间,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怎么都止不住,难过无助的哭了出来。
「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要承受这些?」
病房在她今天出院就已经收拾干净了,什么都没有,说起话来,感觉都有回声。
她双肩一抽一抽的,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忽然,一阵脚步声靠近,打开了门。
男人清丽的嗓音混合着气喘吁吁,蹲在她面前捧起了她的脸,看着她满眼惊讶,忍不住勾了勾唇。
「我给你买了你爱吃的小汤圆,因为晚上了没有食堂,这是我在外面买的,不知道味道一不一样,你先吃吃看。」
他也没扶去她,干脆跟她一样坐在地上,手摸了一下,一脸惊诧:「不行,你不能坐在这,女孩子家不能受凉的,对身体不好。」
「赶紧起来,坐到沙发上去。」
段寒霜一眨不眨的盯着他,脸上还挂着残泪,一脸震惊。
看样子不听到他的回答是起不来了,宋殷把小汤圆拆开送到她嘴边,说道:「我能做到这个位子靠的可不是家里的背景。」
「我的主业就是传媒,你觉得你拙劣的演技在我眼前能过关吗?」
他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又催促道:「赶紧吃,待会就凉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他把勺子抵到了段寒霜唇边,一张嘴就喂了进去,没给她说话的机会。
「你这样的顶多在我分公司底下当个颜值主播,演习什么的可真是捉襟见肘。」
「你什么都不用说,你要说的我差不多都能猜的出来,我给你复盘一下啊!」
「宋殷,我说的都是实话,不管你信不信,我不可能喜欢你,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不可能!你少跟着我!不要让我更加的烦你!」
他学着段寒霜的语气说了很多话,段寒霜越听越觉得别扭。
「行了,你别说了!」她低着
头,像犯了错的孩子,语气上还是有股不服输的性子。
「好,我不说了,走吧!」
「走哪去?」
宋殷点了点腕上的薄表,不以为然的说道:「你觉得呢?」
段寒霜:「?」
「当然是送你回家休息啊!」
「但是我还是要跟着,因为我喜欢你,我不想你有任何危险。」
段寒霜眉头微微一蹙,迟疑着说:「宋殷,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宋殷:「但是我还是做了,你能拿我怎么办?」
段寒霜欲言又止。
不怎么办。
宋殷双手搭在她的肩上,深深的凝着她。
下一秒,俯身上前把她搂住。
怀里的人微怔,没有挣扎,一抹笑意浮现在宋殷脸上。
「别瞎想,从始至终,我都觉得你很值得。」
他低沉的语气像是夏日的晚风拂过江面,带着绿植的生物气息,清新中透着怡然。
「你推开我一万次,我给你带九千九百九十九次小汤圆回来哄你,最后一次我带你直接走。」
「当然在我带你走之前,你要是遇见了能跟你共度一生的人,你倾慕于他,我会在婚礼上,为你们送出最盛大的礼物。」
段寒霜眼底闪过一抹暗光,眉头紧皱着,欲言又止。
刚刚想要呼之欲出的话她觉得不妥,没能说出口。
宋殷很有分寸的放开了她,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回家吧。」
——
次日,杜兰陪着明暮云到医院拆石膏,听闻了段寒霜的事深表哀痛,安慰那医生:「我们都知道你尽力了,手术是合作完成的,你不要把责任怪在你一个人身上,这种事情……」
「我们当医生得也没有办法,我们跟死神做斗争……在结局已定的情况下,我们只有把伤害降到最低,不让病人承受更多的痛苦。」
「那医生,调整好心态。」
「我知道,但是我看到段主任我就心生愧疚……」
在病人心率停止跳动的那一瞬间,她承认是毕生医学生涯中,最惊心动魄的一次。
她知道苏鸿远已经油尽灯枯了,只有做最后的抢救,让他跟段寒霜有最后一面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