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底氤氲着散不开的浓雾,尽是缱绻柔情。
视频通话直到奚明月的手机没电,才被迫中断,否则厉靳能看一整晚的手机。
「扣扣扣!」
「进来。」厉靳把手机充上电,看着来人,眼底闪过一丝暗光。
他唇角微扬,勾出一抹冷冽的笑,轻声中带着深意:「稀客。」
「厉总客气了。」宋易深微微颔首:「我来也是为了送请帖的。」
厉靳看着他递过来的请帖,眼底上浮疑惑,捏着请帖问他:「宋殷跟褚洛订婚,也该是他亲自来送。」
「大哥这几天忙的不可开交,我就来跑个腿了。」宋易深即便穿着休闲风套装,也把他颀长的身形展现的更为完美。
他镜片下的眸光平静无波,说话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面对厉靳的笑意他选择恭敬点头,「这次的事情办的有点仓促了,还不知道厉总能否抽空来捧个场?」
厉靳看着请帖上的字,若有所思:「宋家跟厉家世代交好,宋伯伯在世时对我诸多照顾,宋殷更是厉氏多年合作的客户,我会如期到场。」
厉靳淡淡的抬眸,略窄的狭眸中深邃不见底,仿佛有令人一不小心就深陷其中的漩涡,散发着危险气息。
面对这至强的气场,宋易深站在原地也略显局促。
「没什么事我就先告辞了。」
厉靳:「不送。」
——
晚上会议结束后,厉靳让司执驱车驶入宋殷的所在地。
宋殷正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紧闭着眼睛,段寒霜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给他擦拭着身体。
她听见动静回头看去,对上了厉靳那双深邃的暗眸。
厉靳先开口问道:「他怎么样了?」
「已经退烧了,只要这几天伤口不发炎,很快就能好。」
「对了,查到是谁干的了吗?」
厉靳环顾这四周,「他树敌颇多,但这件事不用查,是宋易深。」
在段寒霜刚到这里,下了飞机就被偷袭,在激烈的枪林弹雨中,宋殷拼死护住了段寒霜,才没有受伤。
但是他挨了两个子弹,身上多处擦伤,长时间的昏迷不醒,段寒霜不放心一直守在身边。
「他敢这么明目张胆行凶?找到证据把他就地正法不行吗?」
他是因为自己才受得伤,多躺在床上一分,她内心就越难受,亏钱的就要还不清了。
厉靳抬了抬眉,从西装夹层里拿出请帖,放在了段寒霜身旁。
「这是……」
段寒霜打开后彻底愣住,眼底迸裂出一抹震惊,不可置信的皱起眉头。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她下意识的问出来,又觉得语气不对,补充道:「他现在人都是昏迷不醒的,怎么去订婚呢?」
「这个订婚是宋易深掩盖自己行凶的幌子,褚家小姐一直心慕于宋殷,苦于宋殷花边新闻不断没能吐露心声,现在有褚家助他一臂之力,褚家又是从政大家,宋易深找的靠山很牢。」.z.br>
「你这么说他最不该伤害的就是宋殷,如果跟褚家小姐说谁害了她的心上人,肯定不会再帮他了!」
「他们不是针对宋殷,是你。」
「我?」她皱眉,「难道他认为我跟宋殷有什么所以急着除掉我,好让他跟褚家小姐在一起?」
厉靳不可置否:「或许。」
段寒霜目光逐渐黯淡下来,抿了抿唇说道:「归根结底责任在我。」
「是宋殷心甘情愿,你不必自责。」
段寒霜捏着请帖的手骨节微微泛白,她的神情被厉靳尽收眼底,动了动唇:「你感受得到,宋殷已经爱上了你。」
闻言,她微垂的睫羽轻颤了下,低着头遮住了她的神情,但能明确感受到她周身笼罩着阴霾之气。
厉靳缓缓地走到他面前,「现在他受伤的消息不便传出去,我已经安排医生给他检查,你不用整日守在身边,过不了多久他会醒的。」
「麻烦你了。」
厉靳挽唇:「明月叮嘱过要照顾你。」
段寒霜眸光闪了闪,给宋殷掖了掖被子,低声缓缓说道:「明月跟我说过,她想要二胎,但是遭到你的强烈反对。」
厉靳脸色顿时就阴沉下来,一身黑色西装外面套着大衣,衬得他气场压迫感更强。
「我不会让她冒险生育的。」
「我跟她认识了五年有余,她想做的事,」段寒霜停顿一下,抬头看着厉靳说道:「可能会推迟,但一定会达到目的。」
厉靳心里在盘算着什么,抿着唇没有吱声。
在厉靳走了之后,床上的人轻微的动了动手指头,跟床单摩擦发出的声音极低,但在安静的房间里被放大,传入段寒霜的耳中。
她握着宋殷的手,眼底氤氲着雾气,「宋殷?你醒了对不对!」
宋殷微乎其微的动了动手指头,很轻很轻的说道:「嗯……」
他昏迷的时间不算长,但段寒霜度秒如年。
现在她失去过至亲,体会过歇斯底里的感觉。
那段阴霾的时光是宋殷陪伴自己度过,她不可能忘掉,所以她必须要看到宋殷醒过来。
「醒了就没事了,没事了……」段寒霜低声的念叨。
掀开被子查看他腹部的伤口,却被他的手按住,「给我留点隐私啊……」
段寒霜眼泪都在眼眶打转了,被他一句话又憋回去了,轻轻的拨开他的手:「在我眼里,病患没有隐私。」
况且他的伤口也不算隐私,只是在腹部,还有小腿上,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宋殷不想让段寒霜看见,也只是怕她心疼,用了这么一个拙劣的借口。
「你现在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你睡了这么久,一定很饿吧?我去给你倒杯热水,你慢慢想。」
段寒霜替他倒来了热水,用吸管小心翼翼的照顾他喝下去:「对了,刚才厉靳来过。」
宋殷面容苍白,说话还没有什么力气,「怎么了?」
段寒霜眸色深了深,从旁边拿出了刚才的请帖有些艰难的说道:「恭喜你。」
宋殷另一只胳膊不能动,只能用一只手打开,微微歪头勉强看清了上面的字,眉头倏地皱了起来:「厉靳人呢?」
他挣扎着就要起来,被段寒霜按回去:「你现在需要好好静养,千万不能乱动。」
「不是,」宋殷一脸焦急迫切的解释:「这件事情我不知道,肯定是宋易深的小子背着我偷偷干的!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跟她订婚的!」
「请帖既然已经发到厉靳手里,那说明大家都收到了,褚家小姐跟你的婚事已经人尽皆知,如果你贸然悔婚,伤害的不仅仅是对方的心,还有两大家族的利益关系。」
「你不懂这里面只有利益关系,没有任何感情!」宋殷气的脸上泛着一股不自然的红,暖橘色灯下他太阳穴两侧的青筋隐现,突突的跳动着。
「这简直太胡闹了!我对集团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经是对他们莫大的宽容了,现在居然敢恍若无人的想要除掉我?」
「你刚醒,保持情绪稳定,否则对你的病情百害无一利,」段寒霜认真的告诫:「我是医生,麻烦你配合
治疗好吗?」
宋殷握住她的手,眼神里带了一丝祈求:「我是绝对不会跟她订婚的,你不要多想……」
段寒霜眸底闪过一丝不自然的亮光,嘴角勉强的勾了勾:「你订不订婚跟我关系都不大,作为朋友我能做的只有衷心的祝福你。」
宋殷还想说什么,被她打断:「你不要讲话了,牵扯到伤口疼的只会是你自己。」
「可是你现在的样子让我觉得心比伤口还疼。」
「我知道你忘不了他,所以我甘愿在你的世界里充当一个小角色,在你身后默默守护你,哪怕你真的回头跟他在一起,我也会由衷的祝福你,但你不能让我跟褚洛去订婚,你不能用这种话来伤我的心。」
这一路走来她不可能是没有感受到,在他们刚出机场就遭受到不明人士的袭击,子弹从耳边划过的声音仿佛现在还能清晰感受到。
心猛的漏拍一下,浑身的神经紧绷着,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只是那一秒的疏忽,宋殷就把她扑倒,用手臂把她圈起来形成一个保护的姿势。
随后响起的便是子弹嵌入肉体的声音,一声闷哼是极力克制下的疼痛。
宋殷的血流了一地,段寒霜的手上被沾染成妖冶的殷红,刺目的瑰丽,犹如开在黄泉路的彼岸花。
即便在他性命垂危之际,也会下意识的护住段寒霜。
那一刻,她看清了他眼底的情绪,是难以遮盖的缱绻不舍,炙热的目光让她不敢直视。
但同样她心里很清楚自己,无法回应这份强烈的爱,能做的只有不耽误别人。
她看着宋殷,平静的面容一字一顿的说道:「我忘不了薄允修,因为我活了二十七年,他一个人占了十年。」
「十年是很长,但跟往后余生相比……我有信心让他成为你心底的那份美好,但回忆终究回不去……」他虚弱的声音有气无力,听着让人心疼。
「别说了,」段寒霜给他掖好被子,为了不让他窥探自己的神情,转过头说:「我去给你准备点清粥,你好好躺着,有事再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