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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重新更新)
城市依旧黑暗,所有的喧嚣都被大雨所掩盖,路灯昏暗的灯光下,飘落的雨点清晰可见。
厚厚地皮靴踩在坚硬的混泥土地面上,脚步沉重却被雨水淹没。
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叶岚的裤脚,而他的大衣,也在暴雨中越发的深沉沉重起来。
握着手提箱的手紧了紧。
雨水顺着手指流淌在黑色的手提箱表面,不多时便有水痕沿着边角低落在叶岚的鞋尖。
他的步伐却没有因此减慢,而是越发仓促,最终演变成了小跑。
大衣的衣摆在雨中高高扬起,他嘴角的那丝笑意也越发的张狂起来。
你要找到一个深深躲藏起来的小丑,而这个小丑突然之间出现在了你的面前,人生的惊喜莫过于此。
黑暗,暴雨。
雪之下阳乃转过头,看了一眼那条长长的地毯,最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她从来不会在人前露出这样的一面,尽管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自己的将来,但对此无能为力的挫败感还是让她偶尔会感觉一丝迷茫,也因此她喜欢上了一个人的旅行,让灵魂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荡。
得到的越多,要承担的也就越多,逃避很可耻且不一定有用,所要做的也只有坦然面对。
没有人能明白她真正的想法,甚至有时候连她自己也不够明白自己,妈妈的眼里她最完美的继承人,在妹妹的眼里是最强的对手或者憧憬对象?
这个世界既不温柔也不正确。
要带着不可见的面具才能在这样残酷的世界生存下去,只有能够对别人展露獠牙的人才能活的更好,温柔的人只会被排挤。
小孩子是不会懂的,即使是在最痛苦的时候也能做出风轻云淡的样子。
别把你的哀弱展露在人前,那样你就输了,很浅显的道理,所以明白了这个道理的雪之下阳乃在人前总是自信而完美,似乎从来不会有转变。
她永远不会把所有的情绪展现在脸上,永远面带微笑,即使是在最亲近的人面前也不会卸下伪装,不如说,她已经忘了该如何找回真实。
习惯了逢场作戏,习惯了虚情假意,习惯了用话术来掩饰一切。
作为一个局外人默默地看着别人在她的面前表演,这会让她觉得有趣,不会有人看穿她的真面目,而她则可以在旁边看清楚每一个人,她经常上参加各种活动,看着那些人在自己的面具下被耍的团团转,这是她个人的恶趣味。
近乎完美的伪装是她的优势,她也懂得利用这个优势,但也因此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会真正了解雪之下阳乃这个人,她就像是自己创造出来的那张完美的面具一样,永远隐藏在幕后。
只是即使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人也会有着各自不可察的缺陷,而自己的缺陷或许就是太过聪明。
她对此毫不谦虚。
面具厚重而阴暗,长时间的待在身上会让人压抑的喘不过起来,这也让她喜欢上了骑马与旅行,那片刻的自由。
借着身体不适为由提前拒绝了会席,尽管这会因此让母亲对自己的评价有所降低,但雪之下阳乃依旧选择这么做了。
她偶尔也会选择任性,不过她的任性相当适度而且让人难以察觉,凭借那一直营造出来的个人形象,很少有人会对此产生怀疑。
前座上的司机透过后视镜微微往后望了一眼。
“大小姐,回去吗?”
“先等一等,都筑。”
雪之下阳乃轻轻依靠在柔软的桌椅后背,微微侧过头望着车窗外。.CoM
“暂时随便逛一逛吧。”
“知道了。”
时间在我们看不到的角落里交汇而过。
入夜,大雨倾盆而下。
汽车的灯光刺破了黑暗的街道,雨刷沉默着一遍遍刷去挡风玻璃上积蓄的雨水。
水流在车旁高高溅起,引擎的呼啸被大雨掩盖,汽车漫无目的的行驶在黑暗的城市,这个白天热闹喧嚣的城市在这一刻就像死了一样寂静孤独。
隔着厚厚的车身,能够清晰的听到雨水打在车顶的哒哒声,在风雨中,那声音像是鼓点一样沉重密集。
车载音响里缓缓播放着一曲舒缓的古典钢琴乐曲,曲调绵长而忧郁,让人不由自主便沉浸其中。
雪之下阳乃轻轻闭上眼,斜斜的依靠在座椅上,精致美丽的容颜让她看起来像是一名沉睡的公主那般高贵。
前座的司机目光不时在留意着后座的人影,在发现后座上的雪之下阳乃闭上眼仿佛睡着了之后,他暗暗将汽车行驶的速度减缓些许,车内变得更为平稳起来。
“都筑,回去吧”。
仿佛是感受到了这一异样,后座的阳乃轻轻地说道,她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目光轻轻地在车内扫过。
22:12,已经这么晚了吗。
“好的,小姐。”司机轻声回答了一句。
城市公交和他们交错,头停,长长的电车从架起的铁轨上穿行,车内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
汽车在下一个路口转弯,驶上一条城市高速。
或许是因为暴雨的缘故,路上的车辆渐渐稀少起来,那些在雨中刺眼的猩红尾灯逐渐消失在黑暗深处。
不知何时起,这条路上就只剩下了这辆黑色的汽车沉默的行驶着。
司机也注意到了这个现象,但却并不意外,虽然少见,但也并不是没有,作为一名有着长年驾龄的老司机,在他的生涯中也碰到过类似的情况。
车外的风有些大。
那曲绵长而忧郁的钢琴曲也终于在这个时候走到了尽头,随着最后一个曲调的跌落,车内出现了片刻的宁静。
不时闪过高架路灯昏黄的灯光,隔着玻璃映在雪之下阳乃那张精致的脸上。
车窗外,城市在大雨里亮起的灯光中显得迷蒙,高楼上的霓虹在水雾中折射,仿若一朵朵颜色旖旎的花朵。
“真美。”阳乃小声的喃喃了一句。
或许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能得到那丝来之不易的宁静吧,不用被世俗所纷扰,不用去考虑哪些权衡利弊,也不必在宴席上虚情假意,世界安宁的就像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但片刻后,她的嘴角又浮现起一丝嘲讽。
【再美也只不过是些虚假的幻象罢了,用手指轻轻一戳就会变得支离破碎,就好像某个人的人生一样,即使再怎么挣扎反抗也只是徒劳无功,还不如一开始就接受现实的好。】
“都筑,还有多久才能回去?”她收起嘴角的嘲讽,向着前座的司机问道。
“过了高速就快了。”司机微微抬起头注视后视镜里的阳乃道,“需要我加快些吗?小姐。”
“不用,这样就好。”
碰——
突如其来的沉重响声打断了司机接下里的话语,有什么东西落在车顶。
阳乃的心里莫名变得不安起来,但良好的心态还是让她马上稳定住了自己的情绪。
“发生什么了?”
“大概是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车顶上。”司机解释道,转过方向盘,汽车缓缓减速,尾灯亮起,驶入应急车道,停在昏黄的路灯下。
“这样的天气,大风很容易将附近的建筑碎片刮落在道路上。”
他打开车门。
“您先在车上等一等,我这就下去看看,应该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嗯,小心一点。”阳乃提醒了一句。
汽车驶入应急车道缓缓停下,司机打着伞走下车门
他解释让阳乃微微安心下来,她继续转过头,看着窗外,静静的等待着都筑将问题处理完,只要不是因此带来一些太大的麻烦阳乃并不会太过关心。
说起来有些冷漠,但现实就是这样,像是她们这一阶级的人这种观念已经根深蒂固,什么身份,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汽车并未熄火,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除了车外的雨声越来越大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生。
阳乃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按照都筑说的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问题,即使他不能解决也一定会为了安心选择回来向自己说明,可是已经过了好几分钟,都筑也没有回来。
那丝心里隐隐的不安又放大起来,这让她原本平静的脸上出现了淡淡的惊慌,但马上又被掩盖下去。
她的目光悄悄向着前座的后视镜望去,越过后座,车窗后空无一人。
会不会是因为什么突然发生的疾病,这个想法冒出的瞬间就被她排除脑外,从她小时候起都筑就已经成为雪之下家的司机,从来没有听说他有什么隐疾,而雪之下家每年都会安排都筑体检,所以也排除了他隐藏自己身体问题的选项。
“都筑?”她极力用着平静夹杂着疑惑的声音喊道。
这个声音,即使有着暴雨的阻隔,这么近的距离下,对方应该也能听得到了。
车外没有回应,只有淋漓的雨声隔着车门从外面传来,淅淅沥沥。
最终,她深深的做了几个深呼吸,伸出纤细的手打开了车门。
冷冷的寒意在她打开车门的瞬间灌入温暖的车内,让她的身体下意识轻轻颤了颤,车外漂泊的雨点顺着打开的车门飘落进来滴溅在她的手上。
“都筑?”她再次喊了一声,不过这一声很快就被暴雨声淹没。
视线望去,眼前的景象与飘落的雨点在路灯灯光下清晰可见。
有什么东西轻轻地推了推车门,阳乃急忙望去,在车门下,那是一只宽厚的手掌,阳乃并不陌生,因为那只手经常为她打开车门,坐在后座上的时候她也时常看到那双手稳稳的放在方向盘上。
有丝丝的血迹在车门下流淌。
“都筑叔!?”阳乃急忙喊道,就要伸出手去拉住他。
司机的身影爬伏在大雨里,他的身下是一片猩红,有什么东西撕开了他的身体,所以此时他的背上看上去一片狼藉。
大雨很快打湿了他的身体,在暴雨中,司机竭力的抬起头,毫无血色的脸上用着最后的力气对呆愣在车上的阳乃吼道。
“小姐……快……逃。”
那只手掌无力的跌落在雨里。
这道声音仿佛提醒了还在愣神的阳乃,她瞬间反应过来,伸手将打开的车门重重的拉上,司机的身影被隔绝在车外。
虽然在人前总是那么自信完美仿佛无所不能,但说到底,雪之下阳乃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会恐惧也会胆怯,她还很年轻,不可避免的出现了惊慌失措。
从未面对过得情况让她措手不及,都筑那满是血迹的模样与无力垂落的手掌还清晰的映在脑海里。
眼眶不由变得微微湿润起来。
但平时高人一等的身份养成的性格与丰富阅历让她并没有做出大声尖叫,惶恐哭泣的举动。
冷静,冷静,她的手掌死死地握在一起,尽力的提醒自己,努力平复着那剧烈波动的情绪与不安,她的视线略过前座,几乎没有什么思考,她果断的朝着驾驶座爬去。
昂贵简约的衣裙让她的动作变得困难起来,她咬了咬牙,伸手撕下那变为累赘的衣裙下摆,视线下移看了一眼脚上的高跟凉鞋,又迅速将它们蹬了下来。
汽车的钥匙还插在上面,车也并没有熄火。
雪之下阳乃是会开车的,她在法定驾驶年龄到达的那几天就拿到了驾驶证,并且,由于经常旅游她的车技其实很不错。
握紧方向盘的手就像是握紧了什么有力的武器,让她瞬间镇定下来,手指没有颤抖,拉动手刹,裸着的脚踩下离合,汽车在轻微的颤抖之后发动起来。
阳乃的心底出现了一丝巨大的喜悦与庆幸。
没有迟疑,打着的方向盘转向漆黑的高速,一排排的路灯蔓延在长长的道路上,灯光延展似乎看不到尽头。
她最后望过一眼后视镜。那里,那个熟悉的人影静静的躺在明亮孤独的路灯下。
她抿了抿嘴,眼底闪过一丝不忍,果决的踩下了油门。
“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死在这种地方……”
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后,汽车咆哮而出。
想死很简单,像是一团烂泥一样躺在地上就可以,但想活着就必须如同死狗一般挣扎。
在没有亲眼见到自己死去之前,都是活着的。
记得有人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永远别想象你死后的样子,那会让你越发惧怕死亡。而当你惧怕它的时候,也就证明,你离它很近了。
一个人,一群人,一个城市,一个国家,一个世界,恐惧往往会延发出更多的恐惧,不论是多么无坚不摧的东西,最后都会倒在上面。
叶岚不记得这是哪个王八蛋说的,但这不妨碍他觉得很有道理。
汽车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模糊的暴雨中,隐入黑暗,光是靠自己一双小短腿除非累死,不,就算是累死也不可能追得上。
两条腿怎么跑的过四条腿。
也不知道那鬼东西是怎么跑这么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