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迟端着她那两只手与萧珩往惜云殿门口走着
“萧御史下次还是不要做这些出格的事情,雾迟只是一个小宫女,萧御史是御史,本来就不该扯上关系。”
雾迟低着头,平静的说。虽然自己也不想这样,但是自己必须得离这些大人物远一些了,不然自己受苦不说,还要连累云妃娘娘得罪人,这深宫之中,明哲保身是不言而喻的生存之道,只有远离才可以不被卷入。
“你对殷将军是否也说过同样的话。”听到这个姓,雾迟忍不住抬头对上萧珩清冷的眼神很平静,眉眼垂了垂,原本的清朗少年感似乎被试探的不安感掩盖了一些,雾迟心里揪了一下,突然想起小时站在树下的那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男孩现在已经成长为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男人了。
“奴婢与殷将军并无什么特别的关系。”
雾迟继续走着,眼眸不自觉暗淡,萧珩突然开口,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到走在前面的雾迟耳边
“我已经不是树下那个小男孩了,不需要你事事再为我考虑,我做得任何事任何话我都能承担得起,就像现在我如果说我要履行小时候说娶你的那个承诺,也是真的。”
雾迟背对着萧珩,直到听到最后一个字落下,也不敢转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该如何承担,自己确实不该继续把萧珩再当做小时候的小男孩了。
云知烟站在主殿门口,眺望着二人,脸上不自觉挂上了满意的笑意,甚至已经开始想着自己那套珍惜的紫纱花袖裙可以加到雾迟嫁妆中。千帘看着云知烟如此来兴趣,又看了看远方的雾迟,感觉不对劲
“云妃娘娘,雾迟好像不喜欢萧御史。”
云知烟收了收笑,转身对千帘说
“本宫只要保证萧珩是雾迟最好的选择就好了,喜不喜欢又能决定什么”云知烟背过身,弱声说“别像我就好。”
别像我就好,喜欢皇帝,可皇帝依旧是给不了自己想要的生活,自己也活得并不幸福。
千帘看着云知烟的背影若有所思,云知烟最开始是幸福的,延皇极为宠爱,也曾有过一个孩子,只不过在肚子里的时候就被一个丫环撞没了,自此以后才开始嚣张跋扈,横行骄蛮。只在一次喝醉酒后说过一句,自己这样是要别人知道自己不是好欺负的,不是一个丫环随便都可以来撞的,后宫内的所有人都要把她当回事。现在这样的一个小姑娘变成了大姑娘,在用尽自己的力气来保护着另一个小姑娘——
今年冬季迟迟没落雪,冷倒是冷得可怕,没风的时候是那种冷空气如冰箭一般慢慢刺骨的冷,有风的时候,冷空气像一把刀一样能将人浑身刮个遍。
那一次冷气入体后,雾迟还是怕了冷,总会在里面比别人多穿一件袄子,暖膝,手炉样样不少。
每日活计做完之后,就蹲坐在主殿的火炉前,等着下雪,偶尔下一点点雨,也会跑到外面仔细查看是不是雪,能否堆积起来。
看到雾迟耷拉着脸又重新盘坐在火炉前,云知烟冷哼一声”高僧说了,今年赤华丢了很多百姓的性命,瑞雪怕是不肯来了。“
雾迟叹了一口大气,看了看外面滴滴答答下着的小雨,冷风刮进屋内,雾迟立马跟着再离火炉近些,内心忍不住的失望。
若是下雪了,便可以和流萤一起堆雪人,若是有落冰酥还可以把落冰酥冻在雪里,隔天再拿出来吃,这是落冰酥口感最好的时候。
“你别离火炉那么近,等下烧到自己”云知烟正往毛茸茸的围脖上绣着花,就看见火舌在雾迟面前晃着,转头对旁边的宫女说“再多加些碳火。”
“云妃娘娘,你说这雪到底在等什么呢,往日这个时候,雪都可以堆到膝盖处了。”
云知烟随着雾迟的目光看向外面的灰蒙蒙的天空,一股不好的预感传来,也许是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人们都觉得瑞雪会在皇后寿诞之日落下。
皇后寿诞,普天同庆,各城都送来了贺礼,这次皇后的寿诞办得比以往都要大,都要喜庆热闹,不止是为了庆祝延皇后生辰,更为重要得是迎接海笙国的太子,向其展示赤华的繁华。
宴席大臣宾客们的入座而开始,延皇是和海笙国的太子一同入场的,雾迟低着头只见那太子与延皇是并肩而走的,入传闻所说,延皇十分注重这次海笙国太子的来访。雾迟不敢抬头,因为一抬头便就可以看见殷瞿和明竹瑄坐在一处。
何灵均微微笑着,回应着延皇的话,二人在高台上落坐,延皇将太子的位置就安置在皇位的左侧。
舞台上开始有舞姬上来表演,鼓瑟齐鸣,时而婉转时而铿锵,舞蹈也是刚柔并济,融于音乐。雾迟看得有些呆,完全没注意到,自己也在被人注视着。何灵均饶有兴趣得看着云知烟背后站着的雾迟,嘴角微微带着弧度,随后又转头对上殷瞿冰冷的眼神,嘴角弧度更大了些。
节目多到雾迟眨眼都不舍得眨,生怕错过什么精彩场面。
云知烟唤了唤雾迟,让雾迟去后场拿落下的暖膝,雾迟这才依依不舍得离开。
云知烟不安得瞟了一眼台上的何灵均,似乎一直将视线转向这边,虽然不确定还是让雾迟暂时离开比较好。
明竹瑄注意到殷瞿的暖膝,颜色亮眼,料子看上去也不行一看就是坊间的。
“将军为何不戴瑄儿送的暖膝反而戴这样的”
明竹瑄说着脸上不自觉露出鄙夷之色
“我喜欢”
殷瞿丢下三个字后,起身离席。
何灵均看着雾迟和殷瞿先后离席,佯装不适
“陛下,灵均有些不胜酒力,想去休息一下”
延皇接收到后,立马让人带着何灵均去了。
后场离宴席不远,雾迟急着回去看歌舞表演拿上暖膝之后立马往回赶
在路上碰见了殷瞿,雾迟呼出的气在空气中形成雾,透过雾,雾迟还是能将远方披着黑色斗篷的高挑身影认出来。
雾迟隔着很远给殷瞿行礼,距离有些远,雾迟没看清殷瞿的表情,只知道他正在看着自己,然后看见一个青衫男子正从殷瞿身后走来,在跟殷瞿交谈着,这应是那海笙国太子。雾迟低着头走近些,又看得清楚些,觉得这海笙国的太子越发得眼熟,在哪里见过那一双眉目
何商贾!海笙国太子竟然是何商贾!
雾迟心里何止一点震惊,自己当初竟是在和一国太子斗生意。雾迟这下更加不敢看那边了。
“殷将军,这么快就见面了”何灵均清澈的眼睛里带些讥讽,眉梢带着寒气
“太子真是胆大,真不怕嘛?”
殷瞿扯了扯嘴角,语气平静眼神闪过杀气
何灵均耸了耸肩,转头看向远处正走来的雾迟,语气更加猖狂
“怕什么?”
殷瞿拳头不自觉得握紧了些,一团怒火在内心燃烧起来。
雾迟心里埋怨着这条路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没走完,地上突然多了很多小点,雾迟一下子反应过来,是雪!下雪了!雾迟惊喜得抬头看,一片片雪花杂乱又缓慢得飘下来,白花花的。
雾迟目光随着一片雪花逐渐下移,看见城墙上站着两个宫女模样的人,然后靠近城墙边的人突然从城墙边落了下来,雾迟的目光从雪花移到那人的身上,一直砸到了地上,雾迟被声响震得猛眨了一下眼,有一些温热的液体着到了自己脸上。
雾迟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在雪地里躺着的那人,周围全是血的那人,怎么这么像……怎么这么的像……流萤。
殷瞿看着地上的人,闪过惊诧之意,脚步立马走向前。何灵均收了收惊讶,慢慢换上看好戏的眼神。
雾迟一步步挪向前,希望能从那人身上找到不是流萤的证据,可是没找到,如画般的眉眼,总是笑着的薄薄的嘴唇,还有手上裸露着的与自己一对的柳玉镯。
雾迟一声都还没发出来,眼泪已经从眼角流了下来。
雾迟跪下流萤身边,双手颤抖着不敢触碰流萤,初雪落在流萤的脸上,融在流萤身后那一摊又浓又红的血里。
殷瞿蹲下看了看流萤,流萤慢慢将眼珠拉向殷瞿,扯着最后的力气“将军……流萤……做到了……保护……雾迟”
力气散尽后,流萤没了气息。
雾迟抓着流萤的手,痛苦得喊着流萤的名字,流萤得手软趴趴,而且越来越冷,雾迟又摸了摸流萤的脸,温热正在散去。
“不能让流萤冷着”雾迟急忙脱下自己的斗篷,摘掉暖膝和围脖,全部为流萤盖上。
殷瞿没有阻止雾迟,只是把自己的斗篷脱下搭在雾迟肩上。
远处延皇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得赶来
延皇后大惊失色“流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人看着眼前惨状,皆遮目叹息
“定是今日早晨流萤说要把花搬去城墙上晒晒太阳,不小心跌落下来了”
延皇后身边的宫女惋惜得说道
这一句句话传到雾迟这里,雾迟记起城墙上的另一个身影,虽然模糊但是确实存在,雾迟猛摇着脑袋,不能让流萤的死就被这么轻易得被谎过去。
雪已经积了一些,虽然披着殷瞿的斗篷,寒气还是入了雾迟的体,雾迟嘴唇发白,发丝积雪,摇摇欲坠。在倒下的最后一刻,眼里只有殷瞿疏离的眼神,和从未移动的脚步。
延皇后向旁边的何灵均致歉
“太子可被吓到?”
何灵均紧盯着殷瞿和雾迟,微微摇头回应着延皇后
云知烟惊恐得看着倒下的雾迟,立马赶上前抱着雾迟,雾迟的脸色已经惨白如雪
一个身影从人群中穿了出来径直走向雾迟,萧珩一把抱起雾迟,撇了一眼站在原地的殷瞿,向前走去,云知烟跟在旁边担忧得走着。
殷瞿拳头紧握,他知道自己该这样做,若是自己在这些人面前抱起雾迟,无疑是将雾迟陷入水火之中。
殷瞿眼神冰凉,眉间带着煞气,眼中的怒火似是能把人吞灭,延皇后对着殷瞿的眼神,嘴角微微勾了勾又立马收回,转头对明妃说“既是战野府的人,就让战野府自己带回去吧”
“太子殿下酒也醒得差不多了吧,宴席还没结束呢”
皇后微微一笑
何灵均也温润一笑,随着延皇后回了宴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