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落一从流城回到京城,就被接到了宫里。
透过帘子看着这赤华宫,与第一次来的时候感受很不同了,明明所有的房屋瓦舍都没改变,可是却像是所有的都变了。
桑落在惜云殿的主殿见云妃娘娘
桑落本在见这些大人物之前还有些紧张,尤其是在坊间传得嚣张跋扈,凶神恶煞的云知烟。可是紧张感随着云知烟的话语一点点消失。云知烟与桑落说着雾迟遭遇得一些事情,桑落认真听着,看着云知烟担忧又温柔的双目,轻轻笑了笑,雾迟在宫中遇到了贵人。
“云妃娘娘宽心,我定会好好安慰雾迟。”
看着桑落懂事得点头,云知烟也松了口气,转头对千帘说
“带桑落姑娘去见雾迟。”
桑落跟在千帘后面,越过主殿后到了后面的院子,院子布景小巧又精致,应是每日都有专人打理,右侧靠墙处还有一处小假山,假山脚下有一潭清水,今日有少许阳光,映得水面波光粼粼。
雾迟挽着袖子提着桶从树的背后出来,用浇壶浇着花。
桑落看着雾迟,感觉与坊间的那个活蹦乱跳的雾迟相比少了一丝神韵。
千帘走后,桑落整理了下情绪,活跃得叫了一声雾迟
雾迟起身看着桑落,一下子楞了神,仿佛是在梦中,反映过来后快步跑向桑落,紧紧得抱住”你怎么来了?“
桑落抚着雾迟的背,轻声说”云妃娘娘将我接进宫的。“
桑落松手看着雾迟,甜甜得笑着”出去走走吧,上次来都没好好看看。“
雾迟淡淡笑着,挽过桑落的手往外走着。”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只是一些墙罢了。“
桑落拍了拍雾迟的手,开心得笑着”对了上次摘的雪榕果还记得吗?酿的酒已经喝完了,我们再去摘一些吧。“
雾迟想了想这个时节那个偏僻的院子更应该没人,就欣然点头了。
赤华宫北院
雾迟和桑落轻车熟路得来到了雪榕树下
那一场暴雪倒是助长了雪榕树,一个个雪榕果又大又圆,白白嫩嫩。
雾迟和桑落开始打着配合,雾迟又捞起了袖子,桑落从怀中掏出一个布袋
雾迟不可置信得看着那个布袋,好笑得说”原来桑落姑娘早已经打算好了。“
桑落不好意思:”哎呀,雪榕酒卖得太好了,好不容易进宫,自然要有所准备。“
雾迟干劲十足,抓着树干脚下一蹬,便上到了较低的一个树枝干上。
这一幕似乎在历史曾经上演过,城墙上的同一位置,依旧站着同样的两人,同样一起注意到了雪榕树一上一下的两人
殷瞿和宿屹不自觉同时失笑,察觉到后尴尬得对视了一眼
“宿总领应该下去看看吧,毕竟有一位不是宫中人。”
殷瞿好笑得看着宿屹,不自觉开起了玩笑
宿屹反映过来,“也是”顿了一下又继续说“将军也去看看吧,毕竟有一位是将军的人。”
“将军的人”听到这四个字,殷瞿的心情莫名的好了起来,微微点头。
雪榕树上
雾迟摘了底下的几个正打算继续往高处爬,只感觉白花花的雪榕树似乎飞过了一道黑影,突然自己的腰肢被这个黑影环住,然后被拉着下落,下落的速度很快但自己却莫名觉得安稳,只是吊着那一口气直到安稳落地后才松了气,背后黑影的气息就在耳边,温温热热的,心跳突然加速,殷瞿在树上一抱雾迟的腰时,雾迟就认出了殷瞿。
桑落刚一看清情况,只感觉自己背后一阵冷风,然后另一个黑影落在了雪榕树挺高的位置
宿屹穿着墨黑色的军服,没有穿盔甲,像是训练时的衣服,站在雪白的树上极为夺目。
一只手扶着树干,微微弯着身向下放大声音问着桑落
“桑落姑娘,还要多少。”
桑落看得出了神,木楞楞得大声喊着“再要十个差不多”
雾迟看了看树上摘果子的宿屹,又看了看树下的拿着袋子的桑落,这一幕简直美得像一幅画,心底不自觉地开心。
殷瞿松开了手,雾迟才反应过来殷瞿还站在身后,立马转身行礼,此时宿屹也用衣摆兜着雪榕果飞下来了,将果子装进了桑落的袋子中。
殷瞿缓缓开口,低声说
“危险的事情别做了。”
雾迟虽然心里暖着,面上却正经的回答”谢将军关心。“
眼看殷瞿和宿屹立马要一起走了,雾迟一下子拉住殷瞿的衣袖,殷瞿转头看了看衣袖又看了看雾迟,雾迟立马撒开”将军,我有些话想问。“
桑落看着雾迟与殷瞿有事要聊,不自然得撇了一眼旁边的宿屹,决定还是开口说些什么
“没想到宿兵长功夫这么好,还能飞。”
说完桑落就后悔了,听上去像一个没见过轻功的傻子
宿屹的脸竟然红了一些,谦虚道“桑落姑娘过奖。”
“若是雪榕酒酿出来了,找到机会我会送一些给宿兵长的。”
宿屹扯了扯嘴角,解释道“陛下封我做了禁卫军统领。”
桑落反应过来,开颜道“原是我叫错了,如今是宿统领。”
桑落注意到雾迟那边似乎表情有些不对劲,担心得望去
看着雾迟满脸倔强,殷瞿叹了口气,神情严肃
“我再说一遍,不准查。”
“流萤不能枉死,若是将军执意不肯将城墙上那个宫女样貌说出来,我自还有别的办法知道。”
殷瞿神色不悦,“不准去找海笙太子,就算你之前就认识他。”
雾迟想起来确实当时与殷瞿逛集市的时候一起碰到过何灵均
“那将军就告诉我杀害流萤的凶手到底是谁,将军一定知道”
雾迟语气强硬,直直对上殷瞿的灼热的目光
“我不会让你掺和进来的。”
雾迟拉住要走的殷瞿,眼神逐渐真切起来
“若是我能完成流萤的使命呢?我来帮将军”
殷瞿眉间突然布满寒意,眉头微皱,眼中稍稍震惊,又逐渐浅了下去。冷着声音”不需要。“
雾迟看着殷瞿的背影,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离殷瞿那么的遥远,那个背影承受着的是多么沉重的责任,走向的是一条多么危险的路。雾迟突然有些顿悟,流萤的使命其实就是陪着殷瞿走这条路,为殷瞿拨开路上的荆棘。如今没了流萤,他现在在这条路上可能寸步难行——”为什么不让雾迟去做。”
宿屹与桑落离殷瞿和雾迟的距离不远,听得到一些
殷瞿也说不清为什么,自己当初帮雾迟进宫不就是有朝一日能利用,如今听到雾迟主动得要进这个谋,自己的第一感觉竟然是,害怕。这条路若是能走到底便就是光明,若是走不到底,雾迟很有可能会像流萤一样。自己虽从小内心强大,自是能接受这条路上的牺牲,可是只有印着雾迟的那一块是软的,永远也接受不了没有雾迟。
宿屹看了看殷瞿面无表情,却又像把自己内心的想法早已表现出来,一语点破
“将军动情了。”
殷瞿没有惊讶,就像是宿屹说了一件日常事,淡淡的回应着“我知道。”
殷瞿从来都没有否认过对于雾迟的情,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越陷越深,在雾迟每一声的将军中,在每一口尝着雾迟做得甜菜中,在雾迟将殷瞿死气沉沉的将军府布置得温馨又明亮的时候,在雾迟看向殷瞿那干净又纯粹的眼神中……之前不明白的爱的滋味,如今真切又实际的感受到了。
自己娶不了她——
云知烟将安排雾迟和桑落住进偏殿这件事还是引起了一阵小轰动的。
宫人们私下都在讨论着雾迟是怎么能让云知烟直接突破阶级,直接从宫女提到了小主子的地位。
雾迟其实很想解释一些什么的,云知烟一听说桑落会酿雪榕酒,立马将只待几天就走的桑落留下来,这一住必定是要长住的。宫女房本来就拥挤,桑落待个几天还好,若是要长住定是要另外找地方的,云知烟又为了雾迟去主殿能方便一些,直接将二人安排在了离主殿最近的左偏殿,尽管两人万般推辞,还是无济于事。
雾迟也没太纠结于这个,毕竟自己还有一些正事要做。
今日没什么差事,雾迟帮桑落把雪榕果碾碎了之后便出门了。
何灵均定是住在梅园,因为自己时常见到延皇将一些珍贵的东西往那边送,总要路过惜云殿。
梅园一般不住人,是用来赏冬景的,如今正是冬日又下了雪,那边的景色是整个赤华宫最好的地方,延皇果然对海笙国太子不一般。
雾迟对梅园不陌生,梅园人最少又富有梅花,雾迟之前就总和流萤一起进来摘梅花做梅饼,梅园常年关门,就从梅园后院的那个洞钻进去。如今太子一住进来守卫更加森严,雾迟还想着那个洞会不会被发现,结果没有。
自己对隐藏洞这招还是深有造诣的,从外面看完全不知道这里还有个洞,不知道宣铺后面的洞宣娘补了没。
雾迟小心掀开一点杂草,往里面看着,没看到人,四周一片祥和,正是欢迎自己的好情形,熟练的进入然后将洞隐藏起来,四处张望着。
突然听见了脚步声,雾迟急忙躲在草丛后面,缩成一团等着脚步声过去。
脚步声好像走了一会便消失了,雾迟慢慢探起身一张大脸一下子出现在眼前,雾迟被吓得一下子坐在地上,这人是那日在西集跟在何灵均身边的人。
梁山面无表情得朝雾迟行了一礼
“雾迟姑娘,殿下有请。”
雾迟楞坐在原地,梁山侧身便可以透过窗户看见殿内的何灵均淡淡的笑着,那扇窗户半开着正好可以看见这个洞。
虽然觉得丢人,雾迟还是硬着头皮跟到了殿内
殿内有一股浓浓的茶香,殿门正对着一棵梅树,梅花开得正好
雾迟从外面走进来,脸色微微泛红,肌肤雪白,眉目清秀又温柔让艳丽的梅花都失了色彩。很多年后,何灵均依然忘不了这一幕。
雾迟朝何灵均行着赤华国的大礼,何灵均不知为何觉得心中似乎多了一些情感。
何灵均柔声:“宣铺姑娘。”
雾迟抬起头,有些惊喜“太子殿下还记得奴婢?”
“自然记得,宣铺姑娘那么厉害。”
雾迟唇线拉直,不好意思得“当时不知道,何商贾是海笙国的太子殿下,只当普通商贾。”
何灵均勾了勾唇,不自觉想逗雾迟“还好有宣铺姑娘的那几个桃子补偿,不然我讲不定会为自己亏损而不眠了。”
雾迟尬笑了几声,何灵均摆弄着茶具,缓缓开口
“找我何事。”
雾迟正颜,“那日流萤坠楼,殿下也在现场,可看见了站在城墙上的还有一个宫女的模样?”
何灵均的动作停了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