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清是俺对不起你,你就成全我跟绒花吧!她……她……她有了,俺要是再不跟她成亲,她就要被扔到湖里喂鱼了,我让你跟他走也是为了你好!”
跪在地上的男子哭的鼻涕眼泪横流,身上的孝衣跪的都是泥灰。
水清有些冷漠的看着他,“你为了让我给绒花腾位置,把我卖给了一个跛子鳏夫?他面前两个孩子大的八岁小的六岁,这就是为我好?”
地上的男子愕然的抬起头,“跛子?不是呀水清,你是不是听错了话?绒花娘给你找的虽然是个鳏夫,但是人是好好的不是跛子,至于孩子……我们成亲四载了也没个一男半女的……而且我是把你当妹子嫁出去的,我没要他一个铜板。”
“没有孩子怪我喽?”水清有些冷笑的看着他。
“你要了人家一两银子后,你却告诉我你没要人家一个铜子?王长兴你怎么眼光不放长远点呢?”
“你去学学别人典妻都比你卖妻有脸,你爹娘不过才走一个月而已,你就迫不及待的卖妻娶新人?”
“也罢!你执意如此我水清同意了,谁让你们家当初救了我跟我爹呢!我跟你再无夫妻情分,从此以后生死两不相干。”
“水清……”王长兴眼里都是愧疚和不安。
“我真的喜欢绒花,我打小就喜欢她,只是我拗不过我爹娘的想法,我让你嫁人是不想你跟着我继续守活寡,我真的没卖你,我也不知道他是跛子……”
“好了废话就不用说了,事情你做了好话还让你说吗?你记着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脏我的眼。”
“我没有一男半女根本的原因也不在我,是你不肯跟我同房,以后我也不想听到什么我是不下蛋的鸡这样的话,否则你别怪我去官府告你。”
“你知道你跟绒花这样的算什么吗?只要我去找里正说,你们两个马上就能被沉湖里喂水鱼去,你爹娘救我们父女的情分我还完了。”
水清起身解开腰间的孝布扔在地上,进屋收拾属于她的东西,其中还有几本珍贵的书和一个牌位,背着包袱出来,“送我去周家吧!”
王长兴爬起来有些木然的看着水清,她好像变了一个人,不再是那个温温柔柔的水清了。
水清跳上船坐在船头看着一望无际的湖,冰冷的心随着小船沉浸到了湖底,不自觉的抱紧了怀里的包袱发呆
她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不知名的世界,醒来跟一个老头在水里漂流了大半天,被人救上来才知道他们是父女,因为水家湖发了水难逃出来的,
而救他们的人恰恰就是王长兴的爹娘,她便宜爹为了报恩,就让她嫁给了王长兴,她嫁进王家还没一年,她便宜爹就撒手走了,临终之际都还担心她没有个孩子傍身。
没了熟悉本主的老爹眼在,她放开了自己勤快能干的本事,短短几年就把王长兴家的日子过了起来。
有一句话真是说的对!可以共苦难不能共富贵,这不日子才好起来,王家老两口出湖打鱼翻船走了,刚过完五七都不满一个月,不要脸的王长兴就把她卖给最穷的跛子做媳妇了!理由给的冠冕堂皇的,成亲四载未有一男半女!
不就欺负她孤女一个没人撑腰吗?两个不要脸的人她正主都没开撕,反而他们明目张胆了起来。
有谁见过自己的男人,伙同亲梅竹马出面卖自己娘子的?把自己正经拜堂的妻子卖掉,她水清算是她妈的头一个了!别人来了都是大杀四方,她来了只能不断的吞下委屈壮大自己的肚子!
“我……我……”王长兴看水清双臂抱着包袱,他突然心里酸涩的厉害,看着白茫茫的湖面好似才明白过来,自己做了畜牲不如的事情来。
“你要是不愿意去就不去……”
“你有钱还给周家吗?”水清冰冷的打断他的话。
“我……我没拿他的钱,他跟我犯不着要钱。”
“是吗?你不怕他摇船来向湖庄找里正讨要说法了?你跟绒花孩子都有了,现在假惺惺的说不愿意了?你自己信你说的话吗?”
“王长兴,你就是胜在你爹娘好命救了我,不然我让你不死也脱几层皮,你好能耐呀!还把我卖了!”
“我爹带我逃荒饿的都走不动道了,都没想过卖我换吃的,你不过是担了我一声夫君的名义,便敢对我做下这种缺德事!”
“你做下这样的事,你跟绒花不会有好下场的,”水清冷笑着看他说完,滚烫的眼泪顺着脸颊落在湖里。
王长兴躲闪的眼神说不出的后悔,风拍水浪波把汹涌的湖面打的老高。
摇了一个时辰的船靠了岸,水清面无表情的拎着包袱上去,径直朝着坐落有人家的村里走去,岩石泥浆路寸草不生的,周围都是腥臭难闻的死鱼味。
王长兴心真毒!给她卖来最穷的一个村子,“月湖庄”。
这边四面都是看不到头的湖,唯有盖房子的这地方有一块弯弯的地,像个窄窄的下弦月亮地,因此就叫月湖庄。
“这……这……”王长兴眼里都是震惊愕然,绒花告诉他,月湖庄虽然比不过向湖庄可也差不多到哪里去,这叫差不到哪里去?
“水清,我这就带你回去……”
“你带我回去不娶绒花了?”水清冷笑着讥讽他。
“不是,回去我给你……”
“好再卖我一次?我牲口吗?被你左一次又一次的卖来卖去的?”
王长兴被怼的哑口无言的。
水清走到不远处一个正在织网的老妇人跟前,“大娘,你知道周兴平家怎么走吗?”
那妇人常年风吹日晒黝黑的皮肤耷拉着,听人问话了抬眼看看水清,“往对面那个下坡走去,一直走到靠岩石窟洼坡就是他家了。”
“谢谢大娘,”水清转身朝着她指的方向往下走。
好家伙!周家还有一两银子买媳妇?一大块地选哪不好选月牙尖住着?到处都是乱石头的堆着,几间破破烂烂的房子耸立着,门口靠近水的地方有两个年轻的姑娘在挑鱼。
王长兴跟在后面越看心里越后悔,月湖庄这里怎么住人呀?
听见脚步声两个低头挑鱼的姑娘抬头好奇的看着水清。
水清也看着她们,没有光泽的头发辫成辫子,洗掉色的蓝衣服是改出来的,都是圆圆的脸蛋黑麦色的皮肤,双眼皮看人特别的爽朗喜俏,大约么十四五岁的样子。
“你找谁?”其中一个看着年纪大些的问道。
“我叫‘水清’,是周兴平买来的媳妇。”
两个姑娘有些惊愕的看着坦然的水清,原本带笑的脸也没了笑。
“娘,三哥,人到了!”一个姑娘朝着屋里喊了一声。
屋里很快出来几个妇人,都探究的打量着水清,眼下除了一个年纪大的妇人眼里有过喜悦,剩下三个年轻的眼里,都或多或少的带着不满和冷漠。
屋里再次出来一个高大清瘦的男人,身边还跟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走路一瘸一瘸的上前,也是圆脸黑皮肤,要说他三十岁了水清都是相信真的。
王长兴第一眼落到瘸腿的人身上,立刻变得呆呆的吃惊,绒花骗了他!他那么相信她,她还是骗了他……
“水清……”
“滚!给我滚,王长兴我诅咒你不得好死,我诅咒你们两个没有好下场,”水清哭着从地上捡起石头不管不顾的砸王长兴。
“水清对不起,我真不知道,我……我这就带你回去……”
“带她回去?既然来了就别想走了,又不是黄花大闺女当什么贞洁烈女呀?要不是刘婆子说你不生孩子,你想卖一两银子做梦呢!后出来的一个年轻女人开骂起来。”
水清转头看她,“你是黄花大闺女嫁过来的,你当初卖了几两银子给周家?
“你……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被怼的女人顿时恼羞成怒了起来。
“够了!一来就吵吵什么?还当这里是向湖庄呢!”周母厉色的看着水清嘲讽。
周家几个女人都面色不善的看着她。
“这里即使是月湖庄嫁娶的规矩也不会变,我水清就算是个寡妇,你这跛子儿子想娶,不出彩礼都休想抬人进门。”
“我不信谁家会白养个闺女送给你这个“跛”儿子做媳妇,她要真是有这心肠,你们月湖庄就该改名叫‘菩萨庄’了,”水清毫不客气的还击回去。
“你……”
“怎么我说错了吗?你这还有两个闺女没出嫁呢!怎么你打算当善人白送去人家家里吗?乞丐嫁女都尚且要两把米,咋的,你们周家规矩变天了?”
“好厉害的嘴!这么厉害怎么被夫家不要了呢?还被夫君亲自送来卖掉,这么多的湖没个孩子打鱼撒网的,确实该休了不要,”周家那个后出来的女人冷笑了起来。
“他不行嘛!占着茅坑不拉屎天时短靠厚脸皮撑着,天时长了熬死别人那比畜牲都畜牲,要是你小叔伯也不行像王长兴一样无用,他也可以领着我去下一家卖了呀!总比烂在那边的土堆子里强,”水清笑的莫名的指着远处的坟包讽刺。
“不要脸的妇人,如此不知羞耻的……”周家妇人气急骂了起来,她们身后站着的周兴平也是一脸怒色。
王长兴沉默的看着水清,她一个人对周家五六个女人吵嘴,心里说不出的怅然失落,好好的温柔姑娘被自己逼到这般地步!
“我说了实话就不知羞耻了?那他确实比不得王长兴这畜牲了,好好的孩子带成这样,还嫌弃别人要一两银子,要不是刘婆子的女儿跟人无媒有种了,急需要火孝子接盘,你们家给十两银子求老娘都不愿意来。”
“水清……”王长兴哀求的看着她求她不要说了。
“够了!老三领你媳妇回你自个屋里去,”屋里出来一个头发有半白的老人说话,严厉的看了一眼水清,厉声对三儿子吩咐道。
“走!”周兴平牙缝里挤出话来。
水清也不在乎他的态度抬脚前,蹲下捡了一块大石头对着王长兴就狠狠的打过去。
“不要脸的畜牲,无媒生出来的孩子,我天天烧香咒骂死你们,我咒你王长兴生十个儿子,个个都不是你的种。”
王长兴被石头砸了一个趔趄,发愣的听着咒骂声。
周兴平走前面脚步顿了顿没回头,继续朝自己家走去。
“娘你看她……”周家的小女儿泪眼汪汪的。
“哼!娘有的是时间收拾她……”
“还围着干什么?”周父怒喝的骂老伴,看儿媳妇和闺女们都散了,神色冰冷的看着老伴,“你好端端的做这个孽干什么?”
“俺做什么孽了?”周母摸不着头的问道。
“你买她干啥?看不出来她不知道自己被卖了吗?她刚刚说的你没听见吗?刘婆娘的闺女跟她前夫君做了下做的事了。”
“哎呀!我光顾着生气了,绒花真有了?这可不得了的事呢!”周母顿时回过味来了。
“不是真事她骂姓王的,他能紧着被骂呀?刘婆子卖人娘子给自己女儿腾位子,这不是作孽是啥?”周父越说脸色越不好看起来。
“我也是听她……唉!他爹,俺家三儿总不能一直单着吧?总要有个人伺候他不是?我不管她因为啥来的,总之进了俺三儿家的门,她想都别想走出去,”周母怒气匆匆的跺脚进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