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家虽让她从小就十分厌恶,可真到她要离开时,却突然变得十分不舍,好似心头肉被剜了一块似的,疼得她无法呼吸。但是她是出嫁的女儿,她更不可能舍了他的丈夫,那是她的全部,是她后半生的依靠。
温婉珍转头望向自已的几位兄弟,却见他们都低垂着头,显然今日她的所做所为已经伤透了他们的心,再看向一旁冷眼旁观的温婉儿,心中没来由的涌起滔天怒火,都是她坏了婆婆的安排,如不是她,今天的事都办成了,大家皆大欢喜,她也不会落到如今这般难堪的地步。
温婉儿不明白姐姐怒从何来,她虽不希望看到家中四,但姐姐的心从来不在家人身上,这是西南王府的痛处,也是爹爹的软肋,今日亲家之间干脆撕破脸也好,少了他们,西南王府以后可以少受其害。抬手轻轻一摆,温婉儿冷冷吐出两个字:「送客!」
宁家人倒也不再停留,直接向外走去,只有宁学友迟疑了一下,对温家人行了一圈礼,这才随之离去。赵家人也扶起了赵修文垂头丧气向外走,温婉珍迟疑了一会,这才垂泪跪下对温亦辉与宁氏拜了三拜,然后哭着追随夫家而去。
宁氏哭嚎不止依到温亦辉怀中,温婉儿让其它人都散去,独留下温景明与自己善后。来这里帮忙的人都是西南军军中将领的家仆,送他们离去前至少给些赏钱,有些物品来不及置办都是借的也要安排人送还,还有今日收了不少礼物需要好生安置,等两人把这些都办好已到了晚上。
简单吃过晚饭后,温婉儿又下令给府中每个人多发了一个月的月钱以示嘉奖,这才让府中沉闷的气氛有了些好转,然后温婉儿又拉着温景明来到了北院。
踏入北院的大门,温景明发现地面已没了白日那些危险的陷阱,不由得疑惑地望向温婉儿,温婉儿笑道:「大哥,北院可是住着不少人的,不是每个人都懂机关,所以为免误伤他人,机关正常是不开的,所以你和哥哥们平时想来就来,不用担心。」
两人来到里面正屋大院,却见不少人正围坐在一起看热闹,一个老道跪在中间学狗叫,边上沐大师还拿着鞭子在打他,只是那力道却不大,打到老道身上只能留下浅浅一条印记。
温婉儿看了一会儿出声道:「沐大师,你这力道太差,要不要我帮忙,我保管抽得他皮开肉绽,以他的年纪来说,抽他个骨断筋折也不算难事。」篳趣閣
沐大师翻了个白眼道:「你把人打死了我还怎么折磨他出气,小丫头你老实呆着,我的事儿不用你管。」
温婉儿扁了下嘴道:「闻人天宇在派人找他,不过我已经把他投靠西南王府的事儿说了出去,沐大师你要想让他活命,最近可要注意些,我估计闻人天宇应该会派死士来暗杀他。」
那老道腾地跳了起来叫道:「我没有投靠你们啊,我是被你抓来的,你不要乱说啊!」
温婉儿挑眉道:「原来你这么怕死啊,那你投靠燕国可算是叛国之罪,你就不怕我把你弄死了?」
老道呆了一下,突然一抱头,蹲在地上大哭道:「你们太欺负人了,这是不给我留活路啊,我本来好好的怎么遇到你这个坏女人啊!」
温婉儿轻笑道:「我给你指一条活路吧,我把你净了身送进宫中献给皇上,以后有皇上护着你,这世上也就没人敢弄死你了,你考虑下!」
老道吓得忘了哭号,张着嘴望向温婉儿,好一会儿才道:「你说的是人话吗,你还是弄死我吧!」
沐大师也是望着温婉儿想了好久才道:「丫头,你不是说真的吧,其实把他送到宫中是糟蹋了,不如送去给我徒弟吧,他到工部还能有点儿用。你就先让他在王府躲上几天,等闻人天宇走了再送去,他在民间呆了一辈子,粗野惯了,宫中不适合他。」他赌上自己
的双手,这丫头是想给东方青云找助手。
温婉儿笑眯了眼,望着老道望他给个答复。老道也反应过来温婉儿真正的目的,故而端起了架子道:「你好好求求我,我还能考虑考虑,但你这样对我,一切免谈!」
温婉儿眼中闪过寒光,对边上的谷药王道:「给这老道净身的事儿就交给你了,后天我要进宫谢恩,务必把事儿办好。」
谷药王指自己的鼻子,怒道:「我是大夫,大夫,不是干这种事的,我不干!」
温婉儿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打开后是几把薄如蝉翼的刀具,十分小巧,谷药王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温婉儿把东西往前一送,笑眯眯道:「这活能干不?」
谷药王纠结再三,在温婉儿收手前把那布包一把抢了过去,望向老道的目光中就带上了一丝狠辣。
老道大叫道:「谷药王,你可是一代神医,怎么可以受妖女蛊惑,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温景明一惊,谷药王?眼前这个不起眼的老头就是三奇之一的谷药王,天啊,爹爹竟然把三大奇人之二都归麾下了!
谷药王冷笑道:「没办法,人在屋檐下啊,而且我也算是为皇上效力,算不得伤天害理。」说着就向边上的两个壮汉使眼色,那两人上前就来拉老道,显是现在就要动手,老道嚎叫一声,撒腿就跑,然后其它人就开始追赶,院子里很快就变得鸡飞狗跳十分热闹。
温景明本以为温婉儿会出手,谁知她却毫不在意地任由他们追赶胡闹,反而示意自己来到一位中年文士面前,温景明知道,这位就是妹妹和小弟口中的老师大先生,也是自己以后要听他讲课的西席。
温婉儿简单为两人做了个介绍,然后就把白天发生的事都讲给了大先生听,末了问道:「老师你说,宁家和赵家倒底是哪一头的啊,不对,应该说是武宁侯府是哪一边的,今天的事儿怎么想都应是左相安排的才合理啊?」
大先生捻须而笑道:「赵家和宁家都是以刘家马首是瞻,武宁侯也就是个传话的,刘家是算准了事情败露你爹也不会说什么,有武宁侯参与,你爹只能吃个哑巴亏。而刘家会帮左相做事,那必然有了某种利益牵扯或是做了什么交易。李尚书不是前两天官复原职了吗,想来左相也没少出力吧。」
温婉儿点头,心中却也无可奈何,不由问大先生道:「这个李家怎么感觉无从下手,怎么都搬不倒呢?」
温景明吃惊,问温婉儿道:「婉儿,你为何要搬倒李家啊?」即使李家薄情,对爹爹一直不闻不问,倒也没理由要搬倒他啊?
温婉儿也有些疑惑,问大先生道:「皇上也没有明说为何让我搬倒李家,是因为皇上发现李尚书贪污,还是因为李家太有钱了呢?」李家绝对比国库钱多,皇上会为了这事儿动杀机吗,李尚书是他的舅舅啊!
温景明又吃了一惊,是皇上让婉儿对付李家?
温景明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加快,原本在他的认知里,皇上向来都是个傀儡,一直受朝中几派大臣左右,却原来他也有自己的安排,甚至敢拿自己的亲舅舅开刀。
大先生也皱了下眉头,突然问温景明道:「你可知道是为什么吗?」
温景明呆了一下,想了好久才答道:「我只知道一件事,每年朝中官员出现空缺,就有几派人马在私下里商量好哪个职位归哪派人所有,等大家都商量好了,才上报给吏部,或是在早朝上共同保举,然后基本上就按他们商定的定下来,皇上在这上面反而没什么话语权。」
大先生点头轻笑,温家孩子们的脑子都不笨,温亦辉这是修了几辈子的福呢!
温婉儿也点头轻笑,看来老师对大哥的初始印象不错。轻摇了下大先生衣袖,温婉儿娇声问道:「老
师,那你还没说我应该怎么做呢?」
大先生笑道:「李家最大的依仗是什么,皇上对他算不得宠信,宫中没有李家血脉的皇子,大臣之中有些人还是瞧不起他商户出身,民间也没有什么好名声,他所依仗的就是财富,他用这个为链条把所有人的利益和他联系到了一起,如果你能断掉这个链条,那李家就什么都不是了。」
温婉儿深觉有理,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如今李家把持着大周的经济命脉,想要动他哪有那么容易,唐云天想了那么多法子都难插上一手呢!
兄妹俩人又和大先生聊了一会儿,这才告辞离去,路上,温景明问温婉儿道:「婉儿,那个大先生言谈不俗,见识高绝,他究竟是什么人?」
温婉儿笑眼弯弯道:「老师有个外号叫三缄先生,不过他不太喜欢别人这样叫他,所以亲近的人都叫他大先生。」
温景明呆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三缄先生,他一直敬若神明的三缄先生竟来到他的家中,他还能有幸得他亲自授课!幸福来得太突然,让他整个人都觉得飘了起来,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