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擦了下眼泪回道:「王爷,我只有一个女儿,长得貌美,人也贤惠,被城里一户书香门弟看上娶了去,可那家人不知怎么得罪了锦元王,一家人都被下狱处死了,可帮他们收尸体的人说,他们家有八个孩子的尸体找不到,人也都下落不明了。」
「当年我家老头子托人花银子找到了牢头,牢头说孩子被人给抱走了,只是能不能活下去要看运气,或许死了少受些罪才是福气。当时想岔了,我家老头子以为孩子是被人贩子带走买了,急得四处寻找奔波了三年多,直到身体吃不消过世才算作罢。」
「本来我也没想过孩子就在身边不远,还是后来村子里的几户人家都丢了孩子,大家一起寻找,才被个好心人告知,孩子被胡家人弄走了,他们要把孩子从小就培养成杀人的恶魔,以后专门为胡家杀人,而且孩子们离得也不远,就在大山里。」
「于是村长带着村子里的男人们到深山里找过几次,但却没有一个人活着回来,大家这才知道危险,于是就传出了山上有山贼的说法,但我知道这不是真的,我也偷着来过几回,但不敢靠近,只能远远地看着,想着哪一个走出来的人就是我那可怜的外孙啊!」
老妇人痛哭失声,浑浊的双眼望着眼前的死士们,目光中有慈爱,有希望、也有心疼与痛苦,她很想知道哪一个是自己的外孙,哪一个是自己的亲人,希望当年的孩子能够出现在她的眼前,在她人生最后的几年中,能够了却她与老伴一生的心愿。
温婉儿把老妇人扶了起来,轻声问道:「老人家,你的外孙叫什么名字,身上可有什么印记?你说出来,我们帮你找一找。」
老妇人却是摇了摇头,哭声又大了些,好半天才哽咽地道:「我那外孙叫李文春,他是春天生的,只是他那时才刚会走路,哪里能记得住自己的名字。至于印记,他的背部有块青色的胎记,可那时他还小,这么久也不知道长成什么样了,哪里还能分辨出来。」
温亦辉看了看天色,觉得不能再耽搁下去,山上这么大的动静说不定要惊动山下的驻军,但老妇人的遭遇也很可怜,不能不管,只能尽快解决,于是下令道:「问问这些死士,看有没有人叫李文春的,或是知道李文春的事情,还有查一下谁的背部是有胎记的,立马带过来。」
身边的将士领命离去,老妇人似是看到了希望,跪下给温亦辉连连磕头,被东方青云与温婉儿好不容易才劝住,等待的空隙,老妇人的目光逐一扫过身边的死士,若不是温安婉儿拦着甚至还想上前去打量一下。不过这些死士望向老妇人的目光却不再是冰冷凶狠的,甚至与老妇人的目光对上还会不自然的别过头去。
很快有几名士兵押着三个人走了过来,老妇人刚想上前却被温婉儿拉住,这些死士太过狠辣无情,她其实也不知该不该帮老妇人寻找亲人,而找到之后呢,这些死士只是杀人的机器,他们一直以来受到的教育都是杀戮与对亲情的漠视,他们是无法再回归正常生活的。
犹豫了下,温婉儿还是问道:「他们都是什么情况?」
一个士兵道:「这个人身上有胎记。」说着撩起一名死士的衣服,在他的后腰处真的有块巴掌大的红色胎记,老妇人惊呼一声:「虎仔,你是村长家的虎仔。」老妇人指着胎记高兴地流下泪水,望着这死士道:「这胎记我记得清清楚楚,你小时候农忙时都是我照顾的你,我给你换过无数次衣服,比我家文春的胎记记得都清楚。」
虎仔呆愣地望着老妇人不知做何反应,双眼难得地迷茫起来,他是有家的,是有家人的,是有名字的,原本这些离他很遥远的东西突然出现在他眼前,他该高兴吗,还是愤恨、痛苦?不,他没什么感觉,这种超出他认知外的情感让他不太舒服。
东方青云指了下另一
个死士,将士忙道:「他说他记得自己姓李,但背后没有胎记。」
老妇人望向那李姓死士,死士别扭了下,才回道:「我只记得自己姓李,住在一个大房子里,和几个孩子在花园中玩过,其它的我都不记得了。」他的双眼中划过一丝恳切,显然这残存的记忆、这片刻温馨的时光深埋在他的心中,让他还有着一丝亲情的羁绊,和对普通生活的憧憬。
但他并不能把这丝记忆描绘得很清楚,也说明不了他与老妇人有何关系,于是大家的目光又转向了第三名死士。
这死士望着老妇人的目光很复杂,却有着深深的伤痛,好一会儿才说道:「李文春早就死了,李家被带走的孩子中,我是最年长的,也只有我还存有一些幼时记忆,但在组织里是不能有亲情的,所以我只能偷偷记着每一个兄弟却什么都不能说。即使他们一个个在我眼前死去。你不用再找了,桐县李家的人只剩下我一个了。」
老妇人的满腔希望落了空,身子晃了几晃,突然跪坐下来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嚎,双手捶地发泄着她的痛苦与不甘。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她好不容易才有了机会,好不容易才求到了这一丝希望,她一家人勤勤恳恳地生活,却为何要遭受这样的苦难,苍天何其不公啊!
温婉儿握紧了拳头,不是苍天不公,而是人祸不浅,这一切都是锦元王造的孽,当然一切要由他偿还。
温亦辉令人把死士都押了过来,对他们道:「我知道你们的规矩,一旦被抓绝不留活口,只是如今你们首领已死,你们想不想活下去自己决定,想活下去的乖乖束手就擒,日后归朝廷所用,若是不想活就自己动手了解了自己,我们要尽快撤走,没有时间和你们耗下去。」
李姓死士问道:「我们当然想活下去,只是我们都被喂了毒,不定时吃解药也活不长久,这个王爷能想办法解决吗?」
温亦辉轻笑道:「多大点儿事啊,天下有什么毒是三大奇人之一的谷药王解不了的吗?你们放心,只要你们能为朝廷所用,解毒不是问题。」
李姓死士直接背负双手道:「我信王爷,你们绑吧!」其它死士见到有人带头,也都丢掉了手中的兵器乖乖让西南军给绑了起来,只是他们的目光却不是望着温亦辉或是温婉儿,而是都望着坐在地上哭得双目红肿的老妇人,不少人的眼中带着迷茫,他们第一次思考除了杀戮与生存之外的东西,比如名字,比如来历,比如亲情。
温婉儿虽然抓了不少死士,但也不能带着他们行动,而且对他们也并不放心,至少现在要与驻军交战之时,带着他们无异于带着颗定时炸弹,太过危险了。所以还是决定把人都关到了山寨的山洞中。
眼看着天边有了亮光,温亦辉明白,山下的驻军可能要有动作了,昨夜死士没有传回消息,赵将军应知道这一战的结果了,今日再不做个了结,他可没有多少机会了,一旦援军赶到或是其它人发现不对,等着他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温婉儿则是下令让将士们换回正常的军服,然后作饭休息,静待山下的驻军上来开展那最后一战。将士们已劳累了一夜,当然要抓紧时间养足精神才行,从山下要爬上来约半日左右,虽所有人都不想对自己国家的军队开战,但立场不同各为其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果然,在温亦辉安排好各路将领攻守之责后,就有士兵来报说驻军已经要上来了。
温婉儿轻笑一声,和东方青云向山下纵去,在离驻军还有十丈左右时站定,东方青云高声喝道:「山下的柳州驻军将士们,我乃瑞靖王东方青云,今奉皇上旨意来柳州查清胡家反叛之事,结果查到了你们赵将军头上,他与胡家勾结,意图造反,被我查出之后竟敢带兵追杀我,幸好有西南王援军相救我才逃到了这里。」
「山上的人乃是西南王与西南军将士,他们不是怕了你们,而是不想与你们自相残杀,大家都是大周子民,是大周的军士,实在不应兵戎相见,你们也要考虑好,真的要和赵将军一起造反吗?想想你们家中的父母妻儿,可别让他们受你们所累丢了性命。」
山林中的脚步声停了下来,传出了一些惊呼与人说话的嗡嗡声,但很快就听到赵将军的声音吼道:「别听这些贼人扰乱军心,本将军早就说了他们才是反贼,打着西南军的名义在大周各地行走,你们也不想想,西南军是边军,怎么可能到柳州来,大家不要被贼人蛊惑了。」
不少士兵迟疑起来,两方面都有说话,似乎都有道理,只是自己的主将要更可信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