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清尘一身青衣单膝跪在程星儿面前,果然如书中写的那样一般眉目清秀,虽然谈不上多好看,但那清冷的气质确实很招人喜欢。
“快起来快起来。”
程星儿赶忙将厉清尘扶了起来,谁知厉清尘却躲开了程星儿的手。
她先是一愣,突然想起了身为凌樨阁的手下,是不能让阁主亲自扶起来的,这是湛星澜的师父亲自立下的规矩。
“阿尘,师父早已驾鹤仙去,这规矩也该改改了。”
“是,属下遵命。”
厉清尘像个没有感情的提线木偶一样,这让程星儿颇为无语,可她知道,厉清尘是很在意她的。
程星儿默默坐到了桌子旁,桌子上摆着她最爱吃的玫瑰蜜糖酥。
“这是你特意为我买的吗?”
“阁主怎知不是在艳云楼点的?”
厉清尘有些诧异的看着她。
“你每次见我之前都会去城南的刘婆铺子买玫瑰蜜糖酥给我,这个习惯你已经保持很多年了。”
她拿起一块点心放进了嘴里,唇齿之间尽是玫瑰花香与蜜香,果然美食都是藏在民间不起眼的地方的。
厉清尘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话,原来她什么都知道,他还以为湛星澜的心里只有那个太子。
“阿尘,坐吧。”
“是,属下遵命。”
“你今日找我来,是有何事?”
程星儿总算想起来今天是来干嘛的了。
“明国公已知晓阁主并未去崇音寺,现下已动用明府卫在京城各处寻找阁主了。”
“什么?还动用明府卫找我?”
现在是真的惹上麻烦了,湛伯峰可是出了名的暴脾气,他虽最疼湛星澜,但若让他知道自己一个未嫁之女独自跑到翎王府,免不了一顿家法伺候了。
“阁主还是尽早抽身翎王府,速回明国公府才是,否则明国公必追查到底。”
厉清尘本以为她会立马动身和他回明国公府,可谁知程星儿却面露难色。
“眼下,还不行。”
“可是为了翎王?”
厉清尘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试探,还有小心翼翼。
眼下不是她不想走,是她不甘心啊。
“是。”
程星儿的回答让厉清尘如鲠在喉,他不知为什么她会莫名其妙的跑到翎王府女扮男装做护卫,也不知道她在翎王府和傅玄麟发生了什么。
但他感觉得到,湛星澜和从前不一样了。
“就差一步了,不能前功尽弃。”
程星儿看着厉清尘,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不过,有件事你倒是可以帮得上我。”
“阁主尽管吩咐,属下在所不惜。”
“马上就是寒衣节了,我听闻傅玄麟会在每年寒衣节去城东祭拜他的外祖父,到时候你就”
夜色渐深,程星儿离开了艳云楼,而厉清尘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地保护着她。
她对于厉清尘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并不惊讶,这个人狠话不多的男人能把信件送到她的卧榻之上绝非一般的杀手。
从他认识她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将守护她作为自己的使命了。
程星儿回到了翎王府,直奔后厨而去。
自从百里墨离开王府以后,她就每日亲自做了药膳端给傅玄麟,稀奇的是傅玄麟也不疏远她,凡是她端来的吃食他都会全部吃光。
“王爷,我进来了。”
没等寝殿里的人回应,程星儿就端着药膳用屁股顶开了门。
傅玄麟已经对她稀奇古怪没有规矩的表现见怪不怪了,他放下手中的书,推着侧轮到了桌案前。
满满一碗杜仲炖猪脚筋,他看了一眼满眼期待的程星儿,端起碗来便吃了起来。
“王爷,好吃吗?”
傅玄麟没有作答,只是僵硬的点了点头,就像个没有感情的吃饭机器一样。
“话说王爷最近奇怪得很,您不是最讨厌我了吗?怎么还会吃我做的东西啊?”
程星儿打趣着他,其实相处久了她发现傅玄麟没有看上去那么邪冷阴郁,甚至有时候还有点可爱。
“我吃完了,你可以出去了。”
傅玄麟说完便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拿起了书卷独自翻看。
“无趣。”
她见状嘟囔了一声又瞥了一眼傅玄麟,端起空碗便离开了寝殿。
听到关门声后,傅玄麟赶忙放下了书卷,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虽然程星儿给他做的吃食都是熟的,可那些玩意儿总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恶心。
“能把药膳做的这么难吃的,全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傅玄麟强忍着恶心喝了口水顺了顺食道,他知道那碗膳食是有助于他双腿恢复的,即便再难吃也是要吃的。
连喝了好几杯那阵恶心总算是压下去了,他放下茶瓯陷入了沉思。
明明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腿也有了些许力量,可他尝试过很多次就是站不起来。
夜里,程星儿针灸完毕后收起了针,为他盖好了被子。
“已经是最后一次针灸了,你可别辜负了我对你的心细照料呀。”
程星儿叹了口气便离开了。
听着门合上的声音,傅玄麟坐起了身,他坐在床榻边沿努力的撑起身子来。
突然脑海中的一阵尘封多年的记忆袭来。
“麟儿,母后为你准备了生辰礼,就藏在景华宫的正殿里,你自个儿去找找吧。”
岳后慈眉善目的弯着腰,牵着年幼的傅玄麟。
傅玄麟没了生母的照料,只能寄人篱下仰人鼻息,岳后明着对他好,暗里却处处给他下马威。这次岳后一反常态对他温柔和气,他反倒觉得浑身不适。
“快去啊。”
在岳后的催促声下,他松开了岳后的手,独自一人朝景华宫而去。
虫鸣阵阵,花香肆意,皇宫之内到处都是繁花遍地,可这一切美好都与傅玄麟无关。景华宫幽暗静谧,盛暑天里也透着一股凉意。
小小的身影踏进了景华宫的正殿。
不知是因为心中恐惧还是景华宫地处偏僻,一进入正殿便仿佛置身于冰窟之中。
傅玄麟一步一步缓缓的往里走,突然木头松动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他抬头望去,一根木梁摇摇欲坠。
顷刻之间,木梁垂直砸下。
“啊!”
黑暗之中,他的一双小手努力的往外推那根木梁,可木梁始终纹丝不动。
要不是赶来的寇公公救了他,他恐怕早就死在了废墟之中。
记忆消散,修长的手指几乎要嵌入木榻之中,他始终都记得那日靖帝冷漠的表情。
靖帝把对纯贵妃所有的怨恨都加注在了幼子的身上,哪怕傅玄麟被岳后伤害甚至断送性命都毫不在意。
傅玄麟躺回到床上,深邃的眼眸又恢复了往日的阴鸷。
寒衣节将至,京城内的冥镪纸衣全都被一抢而空,翎王府更是提早了半个月就备好了这些东西。
许久未见的百里墨也在寒衣节前一日回到了王府。
程星儿总觉得这个家伙对自己有种深深地幽怨,莫非他已经知道给他下泻药的事了?
寒衣节当天,翎王府的马车趁着天还未明的时候便往城东而去。
从昨夜起,程星儿就有一种强烈的不详的预感。她默默祈祷着今日一切顺利,只要傅玄麟落入她事先准备好的陷阱里,必定能在下意识自我保护的驱使下站起来。
突然,马车停下了,随行的护卫也驻足不前。
她回过神来,眼前已是一片密林,左前方的空地上俨然是一座坟冢。
威名赫赫的正二品辅国大将军生前立功无数,过世后却只在这荒凉之地以薄土掩尸,如此境地不禁让人唏嘘。
百里墨推着傅玄麟向坟冢走去,身后的护卫只在远处保护。
“外祖父,孙儿来看您了。”
傅玄麟神情哀伤,就连天也阴沉沉的。百里墨跪于坟前代傅玄麟焚烧冥镪纸衣,半晌后,直至所有火焰化为灰烬他才缓缓起身。
“百里,多谢。”
“属下怎担得起王爷一声谢,早年属下家乡遭旱灾,若无白大将军怜悯我丧失双亲将我带回将军府,恐怕我早已尸腐黄土,哪还有机会苟活至今。”
“若外祖父在天有灵,见到你如今的样子必会欣慰的。”
傅玄麟宽慰着他,冷冰冰的脸上难得扯出了一个笑容。
“走吧。”
二人朝坟冢微微垂首便准备离开,可谁知这时,树林里传来了一丝异动。
百里墨随即停下了脚步,傅玄麟也察觉出了不对劲。
树叶摩挲的声音沙沙作响,在场众人瞬间警惕了起来,一众护卫上前将傅玄麟护在了中间。
少顷,沙沙的声音戛然而止,寒冷的空气安静得可怕。
就在护卫们松口气时,数道寒光闪过,树上跃下了十来个身姿矫健的黑衣人。一时之间,两拨人打得不可开交。
刀光剑影之间,为首的黑衣人直冲着傅玄麟而来。
“保护王爷!”
百里墨高喊了一句便立马提剑应战。寒光交错,护卫们拼命抵挡。
这群黑衣人的招式行云流水皆是毙命绝招,可在打斗之中又处处收势,好像并不为取人性命。即便如此,护卫们还是被打得节节败退。
这时,一直浑水摸鱼的程星儿窜到了傅玄麟的面前。
“王爷,我知道一处藏身之所,我先带你去躲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