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暮春,天气也是越来越热了,路边的茶水摊生意好的不得了,都是些进京的行人,路上舟车劳顿十分的折腾人,难得遇到个可休憩的地方,不免都要过来喝一碗粗茶,虽是不甚好喝,倒也解渴去乏。
此时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浩浩荡荡的一队士兵护着几辆马车沿着官道而来,隆隆的马蹄声踏的大地都在轻轻地颤抖。
这些人与常人不同,代步的俱是建昌马,此马与常见的北方马种多有不同,此马体格较小,头重直头,腰短有力,背腰结合良好,为山地优良品种,善于登山涉水,能耐劳苦,并可长途驮运,极为难得,而这个队伍百十号军士竟然骑得都是建昌马,这在一些稍有见识的人眼中属实不伦不类,不由引得周围的行人商队多有注意,只因此马虽然运输是一把好手,但是上战场是完全不行的,只是见到那些军士身上的明亮甲胄与参差的闪亮的武器,便吓得收回了目光,不敢再多看一眼,生怕引来杀身之祸。
要知道,有时候出门在外遇到**比遇到强匪还要可怕,强匪不过是图财,那**嘛就更甚了。
行人也只各自低眉敛目纷纷靠边让开道路,全当自己是个睁眼瞎一般。
那些军士却也纪律严明,虽是有几人以审视的目光略看了路边这个茶摊一眼,却也没多做耽搁,只随着队伍洋气了阵阵尘土,扬长而去。
此时马车上一男子却是像极了王挽筝找了数年的王大柱,此男子大约三十许岁年纪却皮肤细嫩,只眼眶带了些许的青黑色,此时正绸衣锦带一脸闲适的靠在一个甜美丫鬟的怀里,这小丫鬟柔弱无骨的葱白玉手正轻轻柔柔的给他按压着太阳穴,一边还轻声的在他耳边娇声诉说着什么,时不时的还有浅浅的笑声传出。
马车外的一个长脸侍卫长莫言的人隐晦的瞥了一眼马车的方向,眼含轻视,不过是王爷推出来当个牺牲品的质子,却一天天摆个世子爷的谱,蠢物就是蠢物。
前方的马车这时渐渐缓了速度,一矮胖兵士打扮的人打马过来,双手一握拳道,“于侍卫长,留儿小姐要见世子爷!”
“还有半日就到京城了,什么话不能进城再说?”这长脸侍卫言语中掩饰不住的不耐让来人皱了皱眉,却没有说话只等着眼前的人回复。
长脸侍卫虽说心中不愿,却也抬手示意队伍停下,然后去马车旁对着车中嬉闹的男子禀告。
“世子爷,留儿小姐传话说要见您。”
车中调笑声忽的一停,紧接着就是一阵窸窸窣窣整理衣服的声音,半晌那小丫鬟衣饰规规整整的下了马车,对着于长脸侍卫一福并娇声吩咐着,“世子爷有命,让留儿小姐过来吧。”
长脸侍卫应了一声,转身给那胖子使了个眼色就不再多说,胖子也是个知事的,自己下了马,颠着一身肥肉去给自己主子回话了。
车队停下来,马车上走下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鬟,一身淡绿色的衣裙梳着双丫髻,转身扶着车里的一个娇俏女娃下了车,可惜王挽筝看不到,不然一定以为这是自己的双胞胎妹妹。
只见此女娃明眸皓齿,肤若凝脂,一双丹凤眼虽是微眯着,却闪烁着灵动冷幽的神光,仿佛能勾出你的魂魄来。
她袅袅婷婷的行至男子车前,也不通禀,扶着丫鬟的手就上了车,接着车帘一放便直接隔绝了车外的一众视线。
车内男子见女娃进来十分怜爱的笑着对她招手道,“留儿来,爹爹这里有点心。”女娃却是眼神阴冷,拿出了一个短笛放在唇边吹起来,发出若蚊虫一般诡异的声响。男子也收了笑容机械的坐直了身子,没了之前的闲适悠然,仿若一个木头人一般,僵硬而诡异。
女娃见此并不意外,抬手一记诡异绿光拂向男子额头,手掐指决口中念念有词,男子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却并不反抗,只呆呆的承受着这一切,足足一炷香时间过后,女娃才满意的住手,张嘴发出的却是苍老冷厉的男子声音。
“你是谁?”
“我叫许垣行,镇南王世子。”
“我是谁?”
“你是我女儿叫许留儿,是我的掌上明珠。”
“你去京城的目的是什么?”
“完成父王任务,借机想办法带留儿去万福寺。”
女娃十分满意这惑心术的成果,得意的笑了笑,望了一眼京城的方向,随手对着男子打出一道手诀,头也不回的转身下了车。
男子一动不动的躺了下去,俨然已经睡熟。
车队也开始行进起来,像一只巨兽,往京城扑去。
王挽筝不知道已经有一个巨大的阴谋正向她一步步靠近,她此刻只觉得心烦意乱,整个人快爆炸了。
自从她要代师收徒的消息走漏以后,这御花园就一改往日的宁静美好,变成了整个京城人趋之若鹜的地方。
每个人都想在御花园里走一遭,万一入了小仙子的眼也能拜得仙师,那不就是青云直上了么。
而其中有个叫盛依依的最让她头疼,别的人稍微还含蓄一点,只是在水榭附近转一转,并不敢打扰她,她也就假装不知道。
这个女人却是不走寻常路,每天除了吃睡拉撒,全耗在了水榭门口了,一声声的仙子仙子喊得人心烦,终于这天,王挽筝实在受不了了,直接一个换身术飞去了太和殿。
顺德帝此时正坐在御座上批阅奏章,身边的大太监轻轻的给他打着扇子,大殿燃着淡淡的龙涎香,安静的落针可闻。
王挽筝直接推门进来,顺便收了法术,显露身形出来,一张精致的小脸严肃异常,明眼人一见就知道这是生气了。
顺德帝却是见怪不怪了,这也不是她第一次过来避难,大太监也极有眼色的挥退了服侍的小太监们,自己也跟出去还帮忙将门关好。
顺德帝写完最后一笔朱批,含笑抬头,对着她温和一笑。
“依依那孩子又去扰仙子清净了?”
虽是问句,却是十分笃定的样子。
王挽筝见他这鬼幅样子真的是新仇加旧恨,气不打一处来。
“顺德老儿,当初你怎么答应我的?让你找的人你找不到,答应的百年灵草也没送来,就最简单的万福寺的来历你都查不清楚,反倒坑的姑奶奶天天在你这破皇宫里出不去,现在好了还搞了个耳报神天天来扰我修炼,你说说你有是没用!”
说着气呼呼的坐在了书案边的地阶上,背对着他生闷气。
顺德帝被她一顿抢白也丝毫不生气,一点皇帝架子也没有,反而十分喜欢这种气氛,放下手中的御笔,闲庭散步一般走到她身边也如她一般坐了下来,姿态也放的极低。
“仙子勿怪,依依她是我兄长的遗腹子,自小就跟着我母后在后宫长大,虽说跟我不是十分亲近,到底是她父亲留下的唯一骨血,你也知道,我皇家子嗣不丰,我兄长更是出生便是体弱多病,只活了17岁便英年早逝,我母后也就多偏疼她一些,才养成了她这骄纵的性子。”
王挽筝见他又开始老生常谈,心下警惕,赶紧不耐烦的打断他,生怕又那句话不小心让这大忽悠套路了。
“你就说,什么时候能找到王大柱,还有余下那两件事,拜师宴之前我需要一个答复,不然姑奶奶我亲自去。”
顺德帝哑然失笑,扶着自己修的十分精致的短须答应道。
“好,就依仙子所言三日后的拜师宴一定会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