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阴气浊浊,寒气游走在顾川的每一寸肌肤上,他一连打了好几个冷战。
幸亏他裹厚了些。
奇怪,为什么我们不能点灯,就非得吃你那恶心的东西摸黑走?
虽然能勉强看清,他也总是看不习惯这种灰白色的色调,看什么都是,除了……看人。
顾川看着旁边灰白色轮廓的人影,唯一的亮点也就她胸前那抹湖蓝色的火。
苏秦美曰其名叫什么命魂之火——魂火,依我看就跟那鬼火似的,他心底默默吐槽,一手高举手机,借着手机屏幕的反射,打量着自己的胸前。
“没用的,魂火又岂是一些电子产品能拍到。”苏秦本想夺过手机,却被眼疾手快的顾川躲开。
“那有些人拿手机拍到鬼又怎么解释?”他不甘心的问道。
面对这个问题,苏秦也是无语,能拍到肯定是那玩意能够在活人界显形了啊,这么简单的道理,她也懒得解释,伸手掐了他一道,“聊哪去了你?说正经的。”
顾川满脸黑线,算了算了,你还是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吧。
“嘁~那个啊,这你就不懂了。”
屁话,我要懂,能问你?
顾川环顾四周,地下室的位置就在这道门的背后,沿着狭窄的过道走几米,往后就一直都是向下的木质楼梯,大概有五分钟的路程。
周围一直漂浮着的类似于萤火虫冒出的绿星也一点点染上了黑色的浊气,到最后也变成了黑色的小点。
越往后越多,密密麻麻。
顾川打开手机的灯照了照,顿时那些黑色的小点便一窝蜂的涌了过来,苏秦瞳孔放大,赶紧夺下手机。
光芒一散,那些东西这才恢复正常。
“现在知道了,为什么不让你点灯。”
顾川心有余悸,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原来它们在黑暗的环境中也是瞎子啊。
“笨。”苏秦缓缓吐出一字,解释道:“阴寒之地禁燃明火,尤以火烛灯光为惧。”
传说人的阳体有三灯护佑,三灯不熄,邪灵不侵。
这就是三灯命火,它是邪灵入侵人体的第二灵场,第一便是魂火。灵场是维系你的命魂在身体中的安稳,平衡一旦打破,三魂七魄就会四处乱跑,民间称这玩意就叫“掉魂儿,跑魂。”
苏秦摆摆手,停下,“跟你说这么多,也不知道你懂没有。”
总之有的人天生灵场强大,就说明他的灵魂十分纯洁,天生具有阴阳眼,这又叫命缘非凡。
“你是说郝峰?”顾川头一次主动想起这家伙,语气充满不屑。
嘛,好像肖雨也曾说过,天生阴阳眼的家伙,灵魂纯洁来着,就那二货,看他那傻乎乎的样子,话没错,是挺“纯洁”,呵呵。
“你也别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天生阴阳眼可不是什么好事。”苏秦接话道……
顾川收起笑容。
它们这类人因为魂魄纯净,是经常会遭受鬼的侵扰,好在自身有灵眼庇佑,所以那些东西才不会轻易上他身。
这种人多数都与道有缘,但学道者大部分都会饱受五弊三缺之苦,虽然只是一个笼统的说法。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人总有一天要为自己得到的而付出代价。
“可他不是没入道吗?”这里,顾川就不得不为他说几句,苏秦耸了耸肩,谁知道呢。
言之,天命不可说。
还是回到刚才的话题,苏秦瞥了一眼顾川。
那些东西可不是瞎子,在黑暗中,人的五识受限,三灯命火的气场会比在白天更为强大,你一亮灯,或是受了什么惊吓,命火就会弱上三分。
你一普通人,灵场甚至连普通人都不如,是很容易被上身的。
苏秦嗤之,随后提醒他注意脚下的路。
莫非正应了老张头说的那句话,是遭了报应,看来得少干点缺德事,顾川在心底暗暗想着,殊不知苏秦此刻正暗地里观察他脖子上挂得那枚吊坠。
脚下的步伐不免慢了下来。
神情中透着一丝好奇以及凝重。
为何这吊坠来到这阴寒之地,反而没了动静,明明那日……
突然,顾川一个脚步停住,他走在最前边,这一停,苏秦直接跟他的后背撞了一个满怀。
还没等她吭声,顾川突然低下头,捂住她的嘴,“嘘,你听。”。
顾川作出噤声的动作,收回手,紧张的望着地下室。
就在前面,再走几阶楼梯就到。
可他却犹豫了,下面就如深渊,伸手不见五指,什么也看不见。
沉闷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在这不合时宜的时机响起。
声音就像是从地底的土壤深处传来,像是将死之人的喘气声,亡灵般的气息缠绕在他心头,听得人心底发颤。
空气中掀起一股很重的血腥味。
顾川听到一阵小孩子的笑声,他刚想提醒苏秦,却被她打断。
“走。”苏秦咬着下唇,示意顾川把腰间的黑驴蹄子拿好,现在下去看看。
她循着呼吸声,很快便追了过去。
这大小姐,有事她是真上啊!顾川也追了上去。
两人来到地下室。
周围虽然堆满了许多破旧的床椅,破布等等,可往里走,有人却在这拥挤的空间内收拾出一小块空地。
幽闭的空间内,也没什么透气的窗户,杂物也多,空气本来就略显稀薄,这其中竟然还弥漫着难闻的香火之气。
苏秦不禁捏紧鼻子,看向气味的源头,正来自那个地方。
这是一张红木桌子,紧紧贴着墙摆放,上面依次摆放着八九个灵牌位,只有名字,名字周围全是符咒,像是用血画的,红木桌子下面盖了一张黄色的袍子,画着太极,周围也是用红色的颜料画着奇怪的咒。
旁边立有两个大缸,足足有半个人高,像是酸菜坛子,里面散发出浓浓的尸臭。
“这是供坛。”苏秦愤然道。
供的什么?能看出什么门道吗?
顾川看着这一景象,眼睛都看呆了,他也见过不少算命先生,神婆的供台,也没见过这么邪的,光是这么打量,都觉得阴气很重。
这是李国树的手笔吧?他这供的是几十年前松山精神病院死的那些人吗?
顾川不敢上前,生怕碰出点什么意外。
苏秦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看来我不得不开始怀疑这个人了。
怎么?你之前没怀疑过他?
苏秦没有看他,而是琢磨起桌子上的咒文,“民间供坛无数,什么邪门野路子,妖魔神仙都有,这个她还真没见过,即使是在中狱里记载的文书中。”
看这些咒文的起笔,落字,婉若游龙,有始有终,符文也恰到好处,没有外笔,显然是受人指导,这李国树如果没有什么特殊的背景或者经历是不可能靠自己起坛。
虽然她怀疑李国树跟那些鬼祟有关,但也并未把他和中狱里的那些家伙挂钩。
如今看到这个供坛她倒是有些怀疑。
红木桌的墙壁上方钉有两道突出的支撑钢板,一尊长相奇怪的东西被供奉在上方。
说它长相奇怪,是因为它既不是人,也不是神,人有人形,神也有神性。
这个却一点也没体现出来,反而是尖面獠牙,看得令人怪不舒服。
铜色的塑像,深凹的眼窝,眼珠子很大,几乎填满整个眼眶,手更不用说,粗壮异常,似鹰爪,一只脚微微抬起,露出长袍下的一只马蹄,右手扶着一柄钢叉,钢叉上挂着头颅,不过不是人的,而是马头。
“看!它露出了马脚。”顾川指着那塑像道。
李国树到底是从哪里学来?
仔细观察后,就连苏秦都睁大了眼睛,眼神惊诧。
“是不是那个鬼神?”
顾川的一语倒是把苏秦唤醒,如醍醐灌顶,她又一次看向那塑像,的确是书中描绘的那般丑陋相貌,恶鬼之态。
至于是不是鬼神她也不确定,这个养老院到底是什么鬼神要浮上来,她也不知道。
不过可以确定一点,既然沉睡在深渊底,那肯定不是什么普通的恶鬼可以相媲美的。
这大概率不是鬼神,鬼神无相,是最为神秘的存在,又岂会被这么一尊小小的塑像所容纳。
“你这么说,我倒觉得你真就是中狱的人。”顾川突然来了一句。
为什么?这种情况下,理应不会说别的,可她还是忍不住问。
顾川双手一摊,很快解答。
“感觉比较迷恋这些东西,我是说一些奇奇怪怪的。”
苏秦啧了一句,摆了摆手,“你想多了,如果以后你真跟中狱的人打交道,你才会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迷恋,不,应该说是痴狂。”
到时候你就巴不得从来没有遇到过那些家伙。
“来,你帮我一起打开这个坛子。”
苏秦走到坛子前面。
顾川哦了一声,跟着上前,看着这个坛子,他心里浮现出不安,“这应该叫起坛吧,要不要先做个法。”
“你哪那么多问题,叫你开就开。”苏秦微微怒斥,她最讨厌这种婆婆妈妈的人。
闻言,顾川只得硬着头皮上,两人各自站在坛前,苏秦则率当其先打开了左边的坛。
一掀开,酸臭混杂着尸臭顿时涌进她的鼻腔,胃里一阵作呕,但她还是忍住,看向坛子里泡着的人。
一个死去多时的女人。
她枯槁的面容,泡得微微发白肿胀,她的衣物漂浮在灌满一半的液体上,表面浮着一层油脂。
“曹桂芬……”苏秦没说完,她涌上喉咙的那股异样顿时占满她的感官,她连忙捂住嘴,跑到一个角落。
顾川听得她传来的呕吐声,也不知是否是闻到那股味道还是受到她的感染,自己心里也不太舒服,好在自己也见过不少死的惨的尸体,自然能够克制。
他尽量憋气,打开手边的坛子。
突然,他愣住了。
“刘老头?他的尸体怎么会在这里?”
人记得当初是送到医院去的,死也死在医院,按理说也已经被熊建成领到火葬场火化了啊,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他看向另一个坛子。
尸体的确是曹桂芬,身体虽泡得臃肿可较之以前,还是显得瘦弱,像是被榨干了水分似的,他不禁又想起曹桂芬在养老院里变成人鬼的她,据说是被吸食了生气所致。
“喂,你吐完没有,为什么只有曹桂芬的尸体这么奇怪?”
她的尸身并未完全腐烂,死前,惊恐的神情也还能够看得一清二楚,也不知受了多大惊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