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嘛……”
狄洛的质问刚一出口便戛然而止。因为它亲眼看见,那颗石子在碰到少年的身体时,竟然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
“不会吧,这两人竟是幻像?”
虫子瞪大眼睛,无比惊讶的说道。
眼前这二人声形具备,动作神态皆无可挑剔。以它灵敏的嗅觉,甚至可以闻到女孩身上淡淡的体香。
――难不成这圆寂的佛修,还是个厉害的幻术大师?
“嘘,别多嘴。若我猜的没错,这两人很可能是陀迦异变的关键……”
殷寻将食指搁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姿势。狄洛撇了撇嘴,只好同她一起围观下去。
……
经过女孩的不懈劝说,少年总算下定了入佛修仙的决心。并且两人约好,各自刻苦修炼,十年之后在此重聚。
“……就这么说定了!阿远哥哥要保重身体,若是瘦了丑了,柳叶儿可不依的!”
女孩的笑容很甜很美,宛如一朵开得正艳的桃花。
两人勾了指头许下誓言,然后便携手朝前走去。
殷寻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眸色微微一暗。
“跟上去瞧瞧……”
她冲狄洛吩咐一声,利落地越过树丛,迅速跟上了前方的幻影。
虽然知道对方没有实体,但为了谨慎起见,殷寻依旧与其保持了四五丈的距离。
就在他们到达小路尽头的时候,少年仿佛听到了某种召唤,高声朝空中答了一句。
他摸摸女孩的头发,脸上满是不舍,最终却被其轻轻一推,朝前踉跄几步,猛的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
殷寻还没来得及反应,便看见女孩转过身来,意味深长的瞧了自己一眼。
她心中震惊,连忙紧走几步,可手指刚触到女孩的衣角,就见其化作一团雾气,瞬间朝自己扑了过来。
“不好!”
殷寻低喝一声,迅速屏住了呼吸,并且将鞭子抽出,牢牢护于身前。
然而这雾气虽然遮挡了视线,却似乎并未包藏危险。
少女没有受到任何攻击,只觉得周身一凉,仿佛被浸润在了一片水沼之中。
“我靠,这女的不会是海妖吧?”
狄洛伸出脖子,鬼使神差地舔了一口,却被满嘴的咸味儿恶心的够呛。
“谁知道呢?没准儿只是有毒……”
殷寻见虫子如此心大,故意拿话吓它。
有狄洛连续不断的“呸”声铺垫,周遭诡异忐忑的氛围总算淡了几分。
雾气持续的时间并不算长,当眼前的景象再度清晰,殷寻发现自己面前竟然是一方大大的池塘。
塘中的水位降得厉害,淤泥上挣扎着片片残荷,看上去颇为萧条。
“怎么会到了这里……”
少女的眉头紧紧皱起,心中疑惑更甚。
因为此地不是别处,正是她刚到菩提镇时所见的云车渡口。
虽然那时的池塘还是绿伞连绵,荷花盛开,与如今的衰败大不相同。但由于那位吟诗的老者和红翎宗众多弟子,殷寻对这里的印象十分深刻。
“难道我们已经出了幻境?”
殷寻环顾四周,发现各处布置与记忆中完全相同,可惜周围死气沉沉,看不见半个人影。
就在其无比诧异的时候,识海中突然传来一阵嗡鸣。
“有人来了!”
殷寻朝狄洛吩咐一句,当即闪身猫腰,躲入了旁边的亭子。
她握紧长鞭,摆出了战斗的姿势,然而当其看清来者的时候,面上却不由得一愣。
“竟然是他?”
少女呼出口气,有些哭笑不得。
她怎么忘了,这小子虽然没啥实力,但却有一个十分慈爱的姑母。作为一派掌门,绪芳想弄到阵盘自是易如反掌。
没错,此刻在左边巷口探头探脑的,正是先前被殷寻推入幻境的魏安。
他头发散乱,面带青紫,白衣之上全是脚印,简直就好像刚跟人打了一架――还是泼妇骂街、近身肉搏的那种。
男人不时地瞄着身后,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再配上他明显哭过的双眼,越发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喂,你小子干嘛呢?”
殷寻心中谜团重重,实在想尽快问个清楚。
她不耐烦此人踌躇畏缩的模样,直接翻出亭子,绕到魏安身后,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
“别,别打了……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哪知少女这随手一敲,竟然将其吓得连连求饶。
见魏安蹲在地上,双手抱头,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殷寻翻了个白眼儿,实在有些无语。
对于这种歇斯底里的行为,她也懒得搭理,只环胸低头,冷冷的盯着对方。
魏安挣扎了半晌,见来者并无恶意,终于恢复冷静,抬头瞅了一眼。
“怎么样?疯够了吗?”
少女歪着脑袋,露出个纯洁无害的笑容。
“若是疯得够了,就告诉我先前发生了什么。”
如果七苦试炼所料不错,这小子能到此处,还真是让人惊讶。
“你……可是真人?”
魏安望着少女熟悉的脸庞,声音怯怯的问。
“废话……”
殷寻还没说完,便见这小子一跃而起,猛地朝自己扑了过来。
她心中大惊,正准备出招抵挡,没想到他并未打算攻击,而是双手一箍,紧紧抱住了少女的大腿。
“……”
四周陷入了寂静,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你有病啊!”
殷寻按了按额头的青筋,努力抑制住自己揍人的冲动。
她刚想抬腿将其踢开,魏安便梨花带雨,开始了连声控诉:
“你还好意思说!都怪你,不但污了人家清白,还将人家贸然推入幻境――害得我因为姿势不对,遇到了那帮丧心病狂的怪物!”
他一边说,一边掏出手绢,抽抽噎噎地抹着眼泪,看样子是真的委屈。
“你可别想跑,既然做了错事,就得给我负责!”
“……所以呢?你到底碰见啥了?”
为了从他嘴里套出情报,殷寻只得耐着性子,柔声细语的询问。
魏安见其态度不错,这才放开裤腿,无比怨念的说道:
“我刚一进入水幕,便觉得头晕目眩,等清醒过来,就发现自己到了一处宛如斗兽场的地方……”
他咽了口唾沫,神色有些恍惚。
“……观众席上坐着许多没有面皮的傀儡,那底下的栅栏里还不断地钻出各种东西,疯了似的朝我扑来……”
魏安的声音有些发抖,仿佛再次看到了那般诡异的场景。
“叫人害怕的是,那些怪物都长着我熟悉的模样,不仅有同门的师兄师弟,还有一条曾经养过的黄狗……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面目狰狞,冲上来便对我拳打脚踢,就好像跟我有仇一样……”
男子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语调十分憋屈。
“人家平日里与人为善,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也不知哪里得罪了他们……
“而且这些东西没有实体,打在身上却又确实很痛。我没法还击,只能左躲右闪,所以才成了这副样子。”
“那……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殷寻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魏安见她毫无同情之色,只好撇了撇嘴,继续说道: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只记得被人打蒙之后一脚踩空,跌入了某道石缝之中……”
他指了指腰间,那里佩着一个青丝的络子,上面的吊坠却不翼而飞。
“喏,这儿原本挂着一块上好的琥珀,可惜方才掉下去的时候,它恰好卡在了一个奇怪的凹槽里。
“我使劲儿一扯,琥珀没捞起来,那裂缝倒是突然扩大,摔的我晕了过去……
“等到再睁眼时,便看见两个小孩提着水走在路上。我远远跟着他们,又穿过一片薄雾,然后就到了这里。”
结果完全相同,过程却简单粗暴。
殷寻: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傻人有傻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