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声音

顾家。

饭桌上，父子对坐。

顾长知给顾衡夹了一块鱼肉。

因为只有他们两人，所以家里一般都只是一菜一肉再加一份汤。

“Kakao的事情，我听刘琛还有徐牧说过了，你办的不错。”顾长知语气中带着欣慰。

顾衡毕业以后，并没有如他期盼的那般进入景盛，而是加入了一家新创的公司。

即便那家互联网企业近几年的跨越式发展，不断印证着顾衡的眼光与能力，但顾长知的心中还是不免有遗憾。

他在意的，不是顾衡愿不愿意有朝一日从他手中接过景盛，而是横亘在两人间的那些东西，是否真的能够消解。

直到这一次，顾衡辞职离开原先的公司，准备前往汉城探望李知恩一家。

当时顾长知提到刘琛正好也要去汉城出差，但人手可能不足。

次日，刘琛的工作邮箱里收到了一份新的简历。

顾长知下意识看向橱柜上妻子的照片，心中情绪涌动。

七年了

“顺势而为而已。”顾衡夹了一筷子青菜到顾长知碗中，仿若随意问道，“最近，还算顺利？”

“嗯，”顾长知笑了笑，“其实也说不上顺利与否，在景盛这些天，你应该也大致看得出我的计划。”

顾衡“嗯”了一声。

若非亲身接触，他也难以料想，景盛内部业务会如此繁杂。

集团企业寻求多元化发展以规避风险，本是正常选择，但景盛当下的情形，更多根源于顾长知父亲当初与一众亲戚的联合创业。

人多力量大，在企业初期或许有效，但从长远来看，太多的声音、过于分散的话语权，显然会让景盛成为一头笨重的巨象。

等到顾长知开始接手时，景盛作为一个整体已经陷入了运转不灵的窘境。

直到他用十余年时间将集团直属的商业地产业务发展为营收支柱，又踩着新世纪后改革的节点，探索出商业地产结合院线的模式，才压下了大部分声音。

“如果涉及更上游制作的话，”顾衡顿了顿，“其实风险不小，这些天我看过一些资料，国内的影视制作工业化，还不成熟。”

真要说起影视工业化，反倒是一直学着好莱坞的汉城那边，进展快了许多。

这三个月时间，顾衡对此也算是颇有体会。

“是，偶然性太大，”顾长知颔首赞同，“我也看了国内一些影视制作和艺人经纪公司，鲜花着锦，但基本将整个公司的发展系于某个导演或制作班底上，很难长久，所以目前还是打算从”

他大概将自己的整个计划说了一遍。

顾衡默默听着，没再多说。

显然，顾长知对于景盛的发展有着足够的冷静克制与长远规划。

纵横商海多年，顾长知与刘琛这些人要比他老辣许多。

将工作上的事情暂时放下，顾长知换了个话题。

“李先生一家都还好吗？”

“嗯，他们都挺好的。”

“那就好。”

“嗯，”顾衡扒了口饭，又补充道，“钟勋在上高中，知恩那丫头当歌手去了。”

“这个我听刘琛说了，”顾长知脸上浮起一丝笑意，“他还给我看了小姑娘的唱歌视频，眉眼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是，她没变多少。”顾衡笑了笑。

“嗯，也不知道小姑娘是不是还记恨着我”突然想起了什么，顾长知语气中有些歉疚。

当初他劝着顾衡和自己一起回国的时候，赶巧被李知恩听到了。

看着与顾衡眉眼相似的顾长知，李知恩即便听不懂中文，也猜到了七八分。

小姑娘直接窜到顾长知面前，叽里呱啦噼里啪啦就跟他吼了一大通韩语。

等到发现顾长知一脸茫然之后，李知恩更是气得不行，脑子一热直接在他手上咬了一口。

再然后，花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顾长知手腕上的牙印才消了下去。

要不是当时被顾衡教训拉开了，顾长知都怀疑小姑娘要回家里拿菜刀了

这番经历给顾长知留下的深刻印象，至今难忘。

下意识看了眼顾长知的手腕，顾衡嘴角一翘，“没有，她也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了。”

“那就好，”顾长知放下心来，“等她没有行程的时候，让她多来华夏玩一玩，就住家里。”

顾衡没有否定，只是道，“家里这两间房，可禁不起那丫头闹腾”

最近这个月，每次与李知恩联系的时候，她都在完善着自己的华夏旅行计划，还热情地分享给顾衡。

虽然旅行团成员里从来都缺了一个人

“闹腾些好，就我们两个，太冷清了。”顾长知笑道。

顾衡微微点头，“好，下个月吧，钟勋应该也还在假期，让知恩带着他过来玩上一两个星期。”

“下个月？”

“嗯，这个月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一下手尾。”

顾长知大概猜出他说的事情，也没有反对，微微点头，“好，那刘琛那边的事情，你就先放一放。”

“好。”

“嗯对了顾衡，”顾长知看着顾衡，斟酌着言辞，“我听你刘叔说，你在汉城”

“嗯？”

“交女朋友了？”

在顾衡面前说起这种话题，顾长知还是有些不太习惯，面色中除了好奇以外，还颇有几分尴尬。

“女朋友？”顾衡愣了一下。

“我没有干涉你感情的意思，”顾长知干咳一声摆摆手，“就是随便问问，你不想说就算了。”

“我知道”

顾衡皱了皱眉，简单解释道，“我和林允儿是朋友。”

“林允儿？什么林允儿？”

顾长知一愣，下意识反问道，“不是叫裴秀智吗？”

“裴秀智？”

父子相视，气氛突然有些尴尬。

沉默了一下，顾衡低头吃饭，“嗯，你是说秀智啊，她是知恩的朋友，她们两个瞎胡闹而已。”

“这样啊”

顾长知看向顾衡的眼神略有些古怪。

晚饭的话题就此走向了终结

简单洗漱之后，顾衡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虽然父子关系已经和缓了许多，但一时间要他与顾长知多么亲密随意，其实也有些困难。

更何况，晚饭时那最后两句对话也颇有些尴尬，他一时不知道如何向顾长知解释其中因由。

取出手机，Kakaotalk里堆积了一些讯息。

李知恩的日常撒娇自恋，李钟勋的日常吐槽求救，sunny的日常消消乐组队邀请

处理完这些，他的目光落在了一个小鹿头像上，脑海中闪过今天下午收到的那张相片。

停顿了一下，顾衡拨出了一个号码。

不知道为什么，

他好像有些想念她的声音了。